每次回平县过年,都是一开始日子慢，后来就和翻书似的，一下就到了年尾,又要回上海去正常上班了。陆云泽虽然在家老和自己姥爷拌嘴，但他那也是喜欢姥爷,走的时候还特别舍不得，希望能多留几天。
反倒是曾国强，不肯让他们歇在家里。
“还留在这儿啊？你看你天天做什么正经事，就知道躺床上睡觉！”老头骂着自己外孙，“在家都要懒没骨头了，连洗脚都是小贺给你倒的水，快滚回上海去，该读书读书，该上班上班。”
陆云泽抱着贺邵承往后缩,觉得姥爷果然是变凶了。
贺邵承在抿着笑，摸摸怀里人的脑袋。
总之，他没能赖在家里，年初十就踏上了回上海的路。不过曾国强虽然嘴上嫌弃自己外孙,手上还是给他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土特产，让外孙能够在上海的家里也吃到平县的味道。烧鸡弄了两只,灶火锅巴也烤了一大袋子,拿回去再烘烘就能吃。他还给孩子们都买了点衣服,也大包小包地拎回去了。
可以说,当初来平县时，车里装得是什么样，现在回上海也就是什么样，一丁点都没轻。
学校放假时间长,还有一个多星期才开学，因此回了上海首先肯定是去公司里上班。说起来，在平县时明明也有电脑，可那会儿就是没办法做正经事，非要回了上海才能打起点精神。
陆云泽花了点时间，在办公室里把自己的毕业论文又写了写，贺邵承和他一样，但速度快上不少，一天时间就出了成稿，打印下来寄给那位帮忙挂名的教授审阅。
云端的职员们都在八号就返回了正常工作的节奏里，在新大楼开启他们二十世纪最后一年的奋斗。
从六层楼换成一整栋，空间大了不止一倍，到哪里都不再拥挤，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独立的位置和小书柜。阳台处有保洁特意装点出来的花园，疲惫了就可以去阳光下享受一下温暖和绿色；饿了也可以去茶水间尽情挑选自己喜欢的美食饮品，比过去还高了一个档次。云端不缺钱，请的师傅都是从锦江饭店挖过来的，做菜做点心无一不小巧精致。
但陆云泽却真有些不适应，毕竟过去要找王哥或者李哥，走个几步路就到了，现在还得坐电梯下楼去找。
他拨弄着碗里的一个布丁团子，看了眼身旁还在认真审理公司春节期间各部门汇总报表的贺邵承，想了想才开口：“你的论文都送给教授审了，我这边也差不多。还差最后一个讨论就能写完，你陪我一块儿送到穆教授家里去好不好？”
贺邵承没抬眸，因为他正看到了关键的地方，所有的数字都在他大脑里排列成更清晰的表格。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在意么儿说的话：“嗯，好，等你写完了就打印几份送过去。年前都没有拜访穆教授，刚好年后去看一看……”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教授对我也挺好的，刀子嘴豆腐心。”陆云泽露出了酒窝，又戳了一下那个团子，软嫩的白布丁晃动起来，特别特别可爱，“和厨房师傅说一声，咱们公司里能存放的点心都单独做一盒出来送过去吧……穆教授家的小外孙女可喜欢吃了。”
他们公司伙食好，好到所有员工进来之后，体重都只有往上涨的份。外面学生之间求职信息分享，云端除了薪酬福利以外，最出名的就是“吃”。穆教授当然不可能来他们公司上班，但也馋上了这儿的点心，之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暗示陆云泽再给他带点的。
想到老师那一本正经要叉烧酥的样子，陆云泽就忍不住笑得更高兴了。
他终于吃掉了碗里的小布丁团子，虽然滑嫩爽口，但也不贪多，就只吃那么一小个，免得真的长胖了，肚皮上多了肉。
贺邵承则又认真地看了十来分钟电脑上的文件，这才挪开目光，缓解眼部疲惫的同时去和自己的爱人做一些亲密的事情。
陆云泽的额角上被吻了吻，他一怔，随即也去亲亲贺邵承的面孔。他们没有接吻，就只是这样亲亲，但两个人的心情都明显地愉悦了起来，眉眼中都是笑意。
“哎，我今天早上听见你在和美国的那个人打电话，好像是在说收购公司的事儿？”陆云泽想起来什么，“怎么，有确定意向了？”
“嗯，是有一个。”贺邵承去拿了茶杯，里面的茶水还是温热的。他先让么儿抱着抿了一口，随后才自己润了润喉咙，“我手里的资金虽然比过去多了不少，但美国大头的电子科技公司——比如苹果、微软，市值是突破千亿美元的。所以我的目标一直是放在小企业上，之后再动用资金，招募一些来自大企业的工程师……无线网络的专家我也已经安排人去联系了，对方叫约翰.沙利文，之后可以直接以云端的名义聘用，邀请他来中国建设无线网……”
“嗯，是可以，那你找的公司是什么呀？”陆云泽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E-mobile，一个很小的手机制造商。”贺邵承站起身去给茶杯添水，“收购还在谈，应该不会很贵，但之后我们两个可能需要亲自去一趟美国。”
他们的目标是做能够连接网络的手机，这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不可能像当初的云端一样几个月就推出一个成品。但现在他们有技术，有创意，还有云端作为应用开发的后备主力军，陆云泽也丝毫不担心贺邵承的计划会失败。
两个人又谈了谈关于后续的安排，打算从云端这里挑选一些专门往新模块发展的员工。王/毅伟在各方面能力都很不错，也有管理经验，但对方已经是云端的总负责人之一，还要与外部媒体、政府甚至国际商务接洽……
“我觉得王哥应该没时间去负责这一块，他之前也没想要参与进来。”陆云泽微微皱眉，“而且那边是个全新的领域，虽然我对你很有信心，但从王哥的角度，是成还是败都不一定。放弃这里的一切去美国……他说不定也不愿意。”
“嗯，我也有考虑。”贺邵承点了点桌面，“技术型的人才可以挑选一些来云端比较久的员工，管理方面发一个招聘单，看他们自己的意见好了。公司现在人多，也不担心找不到人过去，但我在想的是……”
“或许舒俞，可以往这个方向走一走。”
“舒俞？”陆云泽怔了一下，“他确实挺聪明的，今年才大一吧？已经算是我们公司的老员工了。”
当初刚认识的时候，舒俞还只是个在云端网吧偷偷上网的高一生。或许有的人生来就是要触摸计算机的，他便是那种连王/毅伟都要称赞几声的天赋型人才，无论是什么新的理论知识，上手极快，而且因为自身爱好就在这个方面，工作再久也不觉得疲惫，反而越忙越精神。
“我之后找他聊一聊吧，看他愿不愿意。复旦这边的学业可以暂时停一停，之后回来补就行。”贺邵承点了点头，“他很年轻，也很有潜力。我和你只是在大方向上有想法，但具体的实践肯定还需要像舒俞这样的人去负责。”
茶水又喝完一杯，不过这次贺邵承就没有再去添了，而是拿到办公室隔壁间的小水池里自己冲洗干净，等着明天再回来使用。陆云泽知道该下班回家了，也关了彼此的计算机，又稍微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台面恢复整洁，他把外套递给贺邵承，让他披上再下楼。贺邵承虽然不觉得冷，但也还是穿了么儿递过来的衣服。
一件皮夹克，硬是被他穿出了西装的那份笔直笔挺。
天气已经在回暖了，但回暖得很不明显，一不小心依旧会感冒着凉。陆云泽之前在平县就没在意，穿着毛衣跑去院子里玩，被贺邵承抓着回屋洗热水澡的时候就开始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灌了两天姜汤才好一点。
因此，他现在就特别在意这个，脖子上围得好好的才出门。
手被紧紧握着，大掌的掌心暖和到让陆云泽不想松开。他看了一眼贺邵承，贺邵承则表情不变，因为牵手已经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心情忽然愉悦起来，陆云泽弯了弯眉眼，笑了起来。
他们说好了要给穆教授送糕点，贺邵承直接就在内部网发了个短讯给厨房，那边已经在加班加点地做礼盒出来了。回去之后陆云泽也没歇着，吃过饭就坐在书房里认认真真继续写论文的讨论，偶尔还问问贺邵承这个金融系的门外汉，一起交流写论文经验。
现在的计算机平台在中国建立还没有多久，根本没有可以直接查阅往年学生论文的地方，只能去图书馆翻找借阅资料。但刚好他们已经成功开发了文字识别录入系统，说不定也能帮帮忙。
“等我论文答辩结束，把这个技术开放给全国的高校吧？”陆云泽询问着，毕竟他们开发这个也花了不少钱的，“学术用途不收费，其他公司想要使用，就开一个网站运转程序，用云端账户按识别字数付费。”
“可以。”贺邵承在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么儿的占有，就算此刻正一起做着很正经的事，他也选择搂着么儿，让对方坐在自己身上，时时刻刻都能亲吻一下那散发着香气的白皙耳垂，“但这个技术其实也并不麻烦，等成本回来了，就彻底免费开放给公众好了。我们也不靠这一小块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