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你让我到哪去寻梅花?”当着两男人的面,宋渝低头咬断了绣线,然后把衣服展开抖平。
“哎,小心。”哪怕亲眼看到媳妇咬断线头,董长征依旧不敢相信那是?假的,是?绣上去的。
“宋老师,这手艺也太绝了吧?”徐大?奎孩子气的用手指抠了抠枝干。入手凹凹凸不平,甚至有树皮粗糙的质感,而花蕊处则是?纤细柔软。他甚至不敢用力,怕把那细如发丝的嫩蕊折断。
离得近些,徐大?奎隐约嗅到高雅出尘的清香。色香味形俱全,怎么可能是?绣上去的?
“姐夫,你有没有闻到梅花的香味?”
“没有,我只闻到了板栗炖鸡的香味。梅花香不能当饭吃,可鸡汤香却能填饱肚子,徐大?奎,你选哪一个?”
“鸡汤!”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既然都是?没有艺术眼光的吃货,那就,先开饭吧。兑现?承诺,一个肥美的大?鸡腿,再打一勺板栗蘑菇,足足就有一大?碗。
两个碗哪怕分的再公平,也多少有些深浅。两个男人眼神交战,“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眨眼工夫,已经?交手七八招。
“砰砰砰”,拳拳到肉,不留一丝余力。“哎哟”,徐大?奎捂着手腕叫疼,然后眼睁睁看着董长征得意洋洋的端起满的那碗,享受胜利果实?。
唉,现?在,他还是?打不赢董长征!
不怕,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他也会不断进步。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打败董长征,赢得最终的胜利。
失败者?徐大?奎反到激起更强的斗志,少年眼中闪着耀眼的自信,光彩夺目。
愿赌服输,他无奈端起略浅的碗,抓起鸡腿“啊呜啊呜”大?啃特啃。多吃快长,力量、技巧、经?验,他需要加大?训练量。董长征,你给我等好吧。
男人之间的较量在宋渝舀汤的工夫已经?完成,等她回头,看到的就是?其乐融融的场景,便忍不住笑?问?,“鸡汤味道?怎么样?”
“媳妇,你手艺没的说,我要再来一碗。”
“宋老师,鸡汤实?在太鲜了,我一个人能干一锅。”嘎嘎,一锅比一碗多,他赢了!那种战胜董长征的隐瞒快乐,简直美妙到一塌糊涂。
“那可不行,这么大?一锅,撑死你。”喝一口鸡汤,着实?美味。也许是?空间散养的缘故,鸡肉紧实?鸡汤醇厚,让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难怪那俩幼稚鬼,为了鸡汤大?打出手。
“阿土,你二姐夫拿了三张电影票给我,明天我们?三个好好逛一下县城。”一碗鸡汤拌饭,再加一点板栗蘑菇,宋渝已经?吃的腰滚肚圆。
身子已近四个月,小腹微凸,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喜欢摸着肚子,和宝宝保持联系。这次体?检,邵清亲自检查,她身体?各项指标都达标,宝宝也非常健康。
医生?还交代,从现?在开始可以进行胎教。腹中宝宝已经?有了听觉,轻柔的乐曲,愉快的朗诵,动人的故事,宝宝都会喜欢。
最重?要的是?,孕妇一定要保持好心情。
见小渝面色温柔的抚着小腹,董长征锐利的眼神渐渐柔软,最后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他的妻儿,他情之所系心之所向。伸手把媳妇揽进怀里,他满足的喟叹。
调皮聪明的儿子,乖巧可爱的女儿,哪一个他都会爱逾性?命。
穿上崭新的红大?衣,手指灵活翻动,把腰带系成蝴蝶结,几瓣粉红色的花瓣间或点缀,行走?时?和衣角的花枝互相应和,真的是?美不胜收。
宋渝美滋滋的转了个圈,歪着头问?,“董长征,好看吗?”
“好看,媳妇你太好看了。”伸出手,董长征楞没敢搂媳妇的腰,他怕,怕把娇嫩的花瓣揉碎挤出水来。
“这真的是?绣上去的?”他还是?不敢置信。
调皮的扑进夫君怀里,宋渝主动缠上他的腰,“哎呀,花瓣都给你挤坏啦。”
“哪坏了,我瞧瞧。”低头衔着宋渝比花瓣娇艳一万倍的红唇,董长征的渴求一发不可收拾。
玛德,此情此景,他更讨厌徐大?奎了,硬生?生?占用他和媳妇的二人世界不说,还不知好歹的跟他争宠。
真是?,讨厌鬼。
故意把红唇□□,董长征细细密密啜吻着媳妇的嘴角,半是?爱恋半是?抱怨,“等过了年,咱就把麻烦送走?,好不好?家里只要我们?俩,干什么都方便。”
“好?不好?我看你教的不亦乐乎,怎么突然又想把人给弄走?了?不会,是?因?为他抢你鸡汤喝?”宋渝把脸埋进夫君的胸膛,笑?着拧他腰部软肉。
“乖宝,再使点劲。”董长征给宋渝拧断了魂,他把脑袋紧贴在媳妇的脖颈处,一寸一寸的舔舐。媳妇那点劲,比挠痒痒还不如。况且,他的腰精瘦精瘦的,没有丝毫软肉!
抓起柔荑,往自己小腹送,“乖宝,捏这里,下面……也可以。”
满脑子废料!宋渝悻悻的败走?麦城,论脸皮她永远不是?夫君的对手。在条理分明的腹肌上留连,她恶作?剧般用食指沿着腹部往下滑,缓慢的接近皮带扣。
夫君呼出的热气洒在脖颈,频率越来越快,温度越来越高,宋渝更如愿感受到腹部肌肉在她的指尖战栗、紧绷。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永远冰凉的金属扣。冰与火,就如此时?此刻的董长征,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就是?地狱。
“宋老师,我们?该出发了。”徐大?奎这一嗓子,嚎断了房间两人的所有绮思。
“腾”,两人已经?拉开长江黄河那么远的距离,然后系蝴蝶结的系蝴蝶结,梳头发的梳头发,总之一本正经?的不能更一本正经?。
“马上就好,阿土你都准备好了吗?”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完美。
怎么大?人都磨磨唧唧的?不会背着他躲在房间里偷吃?大?人太可恶了,此处特指董长征。
看到穿着红大?衣走?出来的宋老师,徐大?奎看直了眼。他现?在可以肯定,宋老师躲在房间里别梅花,没错了!花瓣上隐约可见透明的露珠,行走?间落英缤纷,花香四溢,这怎么可能是?绣出来的?
当他三岁小孩骗吗?
宋渝三人刚踏出院门,牛牛就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然后紧紧抱着她的腿,嘟哝着,“姨姨,花,花花漂酿!”
肥嘟嘟的手指头在花枝上抠阿抠,半天没见着花瓣,牛牛急得跳脚。
“小渝,真的是?你绣的?简直就是?质的飞跃,上次只是?惟妙惟肖,现?在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太完美了。”唐玉敏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激动的语无伦次。
“真的是?绣上去的?”徐大?奎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发现?自己的拳头不够硬。打败一个董长征算什么,要打败全天下肖想宋老师的人才是?本事。
任重?而道?远,进击吧少年。
云山县城徐大?奎混的比自己家都熟,他摇头晃脑在前头领路,历史典故人文轶事他张口就来。以前他一直纠结自己的公鸭嗓,可在宋老师面前,一切都要让路。
“那里就是?城中公园,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里面亭台楼阁,假山凉亭应有尽有。最里面还有一处竹林,茂林修竹小桥流水,夏天避暑最好不过。”
“嗓子说话这么难听,谁给你的勇气在公共场所叽叽歪歪?”娇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稚气,应该是?个小姑娘。
“嗤”,徐大?奎双手擦在衣兜,吊儿郎当的别过头去。好男不跟女斗,再说,宋老师还在边上,忍忍吧。
留着平头的徐大?奎,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既有少年的锐气,又有青年的稳重?,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秀出众,身材挺拔修长,就那么随随便便往人群里一站,就已经?有了卓尔不凡的味道?。
这样的男子,不吸引眼球,才怪。
宋渝从小姑娘眼里看到了惊艳,原来自家小弟已经?可以让小姑娘尖叫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充斥胸膛,她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夫君的手。
“喂”,小姑娘十七八岁,穿着红色的毛衣,容貌秀美,不过脸上表情过于娇纵,让人难生?好感。
“喂,你这件红大?衣不错,脱下来给我试试。”小姑娘双手抱臂,斜着眼睛看着宋渝,“放心,我又不是?不给钱。”
“我们?又不缺钱。”徐大?奎忍无可忍,“我看你是?有病吧,一上来就要人衣服,你有没有家教?”
“哈,我没有家教,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小姑娘双手叉腰,态度嚣张。
“额,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徐大?奎双手抱臂,不屑一顾。
“哈哈哈,小伙子说的好有道?理。”
“姑娘,你爸是?谁你赶紧回家问?你妈去。”
“……你们?!告诉你们?这些乡巴佬,我爸是?书记,县委书记,你们?怕了吧?”小姑娘怕是?憨憨吧,指着逛公园的群众撒起泼来。
“哈哈哈,才县委书记?我这个乡巴佬的爹可是?□□。”
“乡巴佬?乡巴佬怎么了,碍着你了?我们?这叫农民阶级。”
“万一……呸,县委书记家养出这么个玩意,肯定不是?好官。”
“可不是?,口口声声乡巴佬,你家祖上往上数三代,看到底是?什么?”
小姑娘口无遮拦,引起群情激愤。出身是?这个时?代的痛,她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小姑娘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吓得脸色发白,磕磕巴巴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公共场所讲话声音小一点。”
“我觉得,这小伙子讲解的非常好,增加了我们?游玩的乐趣。”
“就是?,多帅一小伙子。”
“你姑娘你还没说怎么问?人家要衣服?”
“再好看也是?别人的,你县委书记的亲爸没教过你吗?”
“我就是?觉得大?衣好看,想穿穿试试,没、没坏心思,真的。”小姑娘一脸不乐意的嘟着嘴,恨恨的一跺脚,然后转身挤出人群,跑了个没影。
小插曲没有影响宋渝游玩的热情,城中公园出来,没几步就到了电影院门口。老旧的门脸边开着一个小小的拱形窗口,售票员在后头悠闲的嗑着瓜子。
电影九点五十开场,还差二十分钟,门口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小年轻,想来是?情侣吧。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不着痕迹的凑近徐大?奎,压低声音兜售,“小兄弟,瓜子汽水要吗?”
习惯性?的瞄了一眼宋老师,见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徐大?奎便轻轻点头。
他这才多久没来县城,小贩已经?这样明目张胆了,还是?他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
小青年把他们?带到西?边的巷子口,然后贼头贼脑的打开了一个木头箱子,里头摆着黄橙橙的汽水,还有一份份报纸包好的瓜子。
“怎么卖?要票不?”一个尾随而来的小伙子探着脑袋问?道?。
“不要票,汽水橘子味的,连瓶一毛五,瓜子五分。”
“你怎么不去抢?”小伙子捂紧口袋,被这样的天价吓得目瞪口呆。
“哎,兄弟,玻璃瓶还给我一毛,这样算下来也没多少钱,是?吧?再说,带着对象看场电影还扣扣搜搜,姑娘会怎么想?”小贩口才极好,几句话把人说的回心转意。
“那,来一瓶汽水。”
“好嘞。”生?意开张,好兆头,小贩兴高采烈的接过钞票,然后招呼宋渝他们?,“小兄弟,你们?几位要点什么?”
“不急,现?在你们?可以这样明目张胆买卖了?红袖套不抓了?”
“不抓了,现?在上头有文件,要大?力发展经?济,我们?这算个体?户?他们?现?在眼睁睁看着我走?街串巷,却无能为力,这滋味太爽了。”小贩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嘴叭叭啥都往外说。
听到小贩这一番话,宋渝觉得不虚此行,然后随意指了指玻璃瓶,示意自己要尝试一下。
“三瓶汽水,一包瓜子。”
“诚惠,五毛。”
“我来付。”徐大?奎拉开拉链,在上衣内袋摸索起来。一大?家子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记得主动付钱。其实?吧,这种事还要交代,他给宋老师买东西?不是?天经?地义?
“我来付!”董长征麻利的掏出一张五毛,拍在木头箱子上。给媳妇花钱,就得爽快。
两张五毛并排躺在箱子上,小贩为难的东瞅瞅西?望望,小兄弟人高马大?,大?兄弟气势逼人,他谁都得罪不起啊。
小贩利索的取出汽水瓜子,把一张五毛夹在中间,然后恭恭敬敬递到董长征面前,“大?哥,您收好。”看来看去,还是?大?兄弟更不好惹。
把钞票塞回口袋,既然有冤大?头请客,那客气啥呀。董长征“嘎吱”一口,就蹦开了汽水瓶盖,然后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把瓶口擦干净,才递给宋渝。
宋渝接过汽水,对着瓶嘴来了一小口。甜津津的带着点橘子味。喝过几口,嘴巴里就有一些腻,肯定不是?纯粹的果汁。
“味儿还不坏。”把喝过几口的汽水交给董长征,“你试试看。”反正,她是?不愿意再喝这玩意了。
“咕嘟咕嘟”,董长征仰头一饮而尽,咂咂嘴,他皱着眉头说道?,“甜甜的味道?是?不错,不过没有白开水解渴,喝着玩还行。”
捏着还瓶子的两毛钱,徐大?奎追上宋渝。九点四十五分,电影院开始提前检票,刚才稀稀拉拉的队伍突然间人满为患。
宋渝随着人群走?进放映厅,昏黄的灯光,粗糙的砖地,然后就是?一排排长凳,以及一地的瓜皮果壳,就这……她不禁大?失所望。
逼仄压抑的环境,还有形形色色的难以分辨的异味,使得从未有过孕吐反应的宋渝一阵干哕。“呕”,她捂着嘴迅速冲出电影院,弯着腰深呼吸新鲜空气。
“媳妇你怎么了?”揽着宋渝的肩膀,低头便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还有眼睛里闪动的泪花,这可把董长征心疼坏了。
“董长征,我再也不要看电影了,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可怕,我和宝宝都受不了。”宋渝是?前所未有的娇气,扑进董长征怀里蹭啊蹭。嗅着夫君身上的气味,她才感觉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尿骚味、脚臭味、狐臭味……混合在一起简直就是?鼻子的末日?。直到现?在,宋渝依旧头皮发麻,觉得再多呆一秒钟,她就会丧失嗅觉。
“以后你们?再不许提电影院三个字。”宋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到,她估计一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
“徐大?奎,我带着宋老师去前边小树林休息下,你自个玩吧,十一点国营饭店碰头。注意安全,别让你宋老师担心。”
董长征拍了下小伙子的肩膀,对他相当放心。经?过这段时?间特训,三五个小混混根本不可能近身。
前边的小树林?噢?噢!咳咳,那他还是?一个人逛一圈吧。摆摆手,徐大?奎倒退着往后。
他们?之间就像两条并行的铁轨,有交汇就有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