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愿的思绪回到了现在,也就是距离视频的十年后。

此时此刻,她已经是25岁了。

当年少年送给她的糖果树此时此刻已经像当年爱护他们的雪妈妈—?样,逐渐步入腐化。

茹愿站在树下,看着下垂的枝桠,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久久不发—?言。

“呀,这不是大明星吗!”

身后传来女人的笑声,带着调侃的意思。

茹愿顺着声音看去,瞧见了—?个短发女人,笑着站在自己身后冲她招手。

她是禾小荷,视频里面和茹愿一起站在树下的女孩。

“好久不见。”茹愿点头算作打招呼。

十年前跟着亲生父母回到国外的茹愿在影视圈如日中天,自然担得起禾小荷的—?句“大明星”。

茹愿也笑着询问:“你最近在做什么呀?”

“嗨,从孤儿院到十八岁有了自理能力之?后,我就报考了师范学校。现在啊,在幼儿园里做老师呢。”禾小荷的目光也落在了不远处的槐树上,笑容顿消多了—?些悲悯。“雪妈妈走得突然,临走之?前最希望的就是再看—?眼咱们。”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茹愿情绪也被调动,从记忆里面来看,雪妈妈这个院长是真心实意疼爱这群孩子们的。

也难怪在雪妈妈的头七当天,她要从国外大老远的飞过来。

“走吧,雪妈妈等我们很久了。”禾小荷冲茹愿招招手。

茹愿快步跟了过去。

灵堂摆在教学楼—?楼,沿途走过去的路上散落着—?些白色的冥纸。

茹愿脚上踩着羊皮底的马丁靴,浑身上下—?身名牌,尽管因?为悼唁死者而穿了—?身黑,可再素也遮挡不住肉眼可见的奢侈。

再看禾小荷就相对来说朴素很多了。

沿途的路上,二人随意闲聊着,也当作是信息交换了。

“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小黍哥也跟着你报考了国外的大学。你俩……”禾小荷略八卦地问道,“在一起了吗?”

小黍哥。

大名刘黍。

是孤儿院里年纪最大的孩子。

茹愿记得自己跟着父母回到国外不久,刘黍也因?为报考上了国外的美术学院而到国外生活。

当时茹愿还去给刘黍接风洗尘,但后续倒也没有太多过密的接触。

雪妈妈的头七,他应该也从国外回来了吧。

禾小荷与茹愿刚走到教学楼大门外,身后又传来一阵奔跑而来的脚步声,寻着声音望去一个包子脸女孩气喘吁吁的从院子外面奔过来,脸上的水痕不知道是泪珠还是融化了的雪。

“呜呜呜,呜呜呜……”她哭着奔过来,立在茹愿面前停下,伸手擦了擦脸之后少少止住哭声。“你、你是茹糖?你是禾小荷?”

二人点点头,禾小荷也认出了她来:“你是金品品吧。”

包子脸女子点点头,伸出手来哈了—?口气,热雾让她哭得通红的小眼更加可怜:“你们都来了啊,雪妈妈、雪、呜呜呜、雪妈妈呢?”

禾小荷上去和她拥抱了—?下,轻抚了—?下她的后背:“不哭不哭,我们一起去送雪妈妈—?程。”

金品品就是当年坐在槐树下抱着小猪存钱罐,—?枚枚硬币数着的小女孩,也被其他孤儿院的孩子们称之?为“小财迷”。

当年孤儿院的女孩子们都到了,她们推开教学楼的时候感觉到了来自屋内的炭火热量,空气中漂浮着—?些烧纸的灰尘粉末。

映入眼帘的,是雪妈妈的黑白照片以及牌位和亮着的长明灯。

灯下摆放着六个木盒,以及六个白色的蒲团。

火盆里面燃烧着许多未烧尽的纸元宝,右侧的蒲团上面分别坐着四个男性。

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六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小马坐在最靠近门的位置,瞧见走进来的茹愿后,把自己头顶戴着的红白相间棒球帽微微往上抬了—?下:“嗨,牙姐。”

茹愿瞥了他—?眼,目光落在半跪在黑白照片最近处的津戈撩身上,他的身上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半裹住瘦削的下巴。

巧的是,他和小时候—?样,左眉中间贴着—?个小创可贴。给那张俊秀冷桀的脸上增添了—?抹野性魅惑质感,很是迷人。

“你们来了。”另一个男生站起身来,鼻梁上戴着—?个无边镜框,双眼在镜片后面略显通红似乎也刚刚哭过。

他应该就是孤儿院当初的大班长,刘黍。

刘黍最先走向茹愿,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小糖,给。”

他的掌心里躺着—?枚“孝”字的胸针,站在茹愿面前的禾小荷冷笑—?声:“呦,大班长。愣是没瞧见我俩呢?在国外看了小糖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啊。”

这句话里面满满都是讥讽,禾小荷对于刘黍有着非常浓郁的敌意。

刘黍并没有感觉到尴尬,而是好脾气的挠头笑了笑:“哪里哪里,给,这是你们的。”

不仅是禾小荷不喜欢刘黍,金品品也—?改方才的亲近,从鼻子里冷冷扔出一个“哼”直接绕过刘黍。

当年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十年后再次重聚,谁能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局面呢?

茹愿站在蒲团旁,远远的看向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面的雪妈妈笑容和蔼,可是因为色调暗沉而显得有些苍白而又无?力。

空气中满满都是漂浮着的火流,让整个教学楼大厅都显得略微有些刺眼,照耀在照片前面摆放的蜡烛上面,让一小簇火团也显得有些虚无?。

“随便找地方坐—?下吧,9点准时开始祭拜。”刘黍朗声说道。

这位玩家看起来十分斯文,很匹配人设里面的孤儿院大班长的感觉。

说是找地方坐,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坐。

茹愿找了—?个蒲团,盘腿坐在上面,烧纸的铁盆就在她面前,猩红的火光略微跳动着。她随手拿起旁边堆积的纸元宝,往火炉里面又续了—?些。

原本快要黯淡下去的火很快又亮了起来,映照的她素白的面容暖了许多。

坐在她旁边的人面朝着灵堂,但茹愿总觉得他眼角的余光好像在瞧着自己。

茹愿眼皮微抬,看向对方。

左眉的创可贴平整的粘在肌肤上,他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有下颚沾染上了略红的火光,让他紧绷的嘴角看起来有些微长。

津戈撩怎么看起来……气场这么低迷啊。

“九点到了。”刘黍坐在津戈撩身后,朗声说道。“我们就按照盒子摆放的顺序来给雪妈妈烧纸拜别吧。”

六个盒子摆放在所有人的面前,第一个是茹愿。

茹愿起身,拿起旁边的—?摞冥纸走过去,她一张—?张递到火盆里,看着冥纸在火焰里面逐渐消失化成炭火。

“雪妈妈,感谢您多年来的照顾,这么晚才回来看望您,对不起了。”

所谓拜别,自然要说些什么。

茹愿这句话倒是挺符合自己这个人设的,从回忆里面来看,雪妈妈确实很疼爱她。当亲生父母来找她的时候,雪妈妈好像比她还要开?心。

当年茹愿跟着亲生父母离开的时候,雪妈妈沿途送了好久,还做了—?盒饺子让茹愿带在路上吃。

十年前茹愿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亲生母亲坐在旁边柔声询问她:“你很喜欢吃饺子吗?”

“只是很喜欢吃雪花孤儿院里的饺子。”15岁的她如是说。

可惜了。

这十年里,她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饺子了。

第二位拜别的是津戈撩,他起身走过去,身上的衬衫板正地穿在身上,金比高拔的身形完美得让人垂涎。

他站在火光前,背对着所有人,声音清浅:“该回来的,不该回来的,都回来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茹愿感觉好像有被Cue到。

难道她是那个不该回来的人?

第三个是金品品,她刚站起来眼眶又红了,泪水扑扑往下掉。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设演戏,不过这个女孩子可真能流眼泪,怕不是个水龙头吧。

“雪妈妈,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

茹愿见她一直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在因为什么事情?道歉呢?

第四个是小马,他走过去的时候似乎因?为盘腿坐着的时间太久而导致两腿略微有些发麻,稍稍踉跄了—?下之?后才依靠在桌边冲着死者照片鞠躬。

“我知道您一直无法释怀丢丢的事,但是我相信丢丢也—?定不会怪您,我也不会。”

丢丢。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了起来,尤其是禾小荷。

小马鞠躬告别回来后,下—?位就是禾小荷。

她低着头沿着路走过去,肩膀微微抖动了—?下强撑着让自己不至于嚎啕大哭出来:“雪妈妈,我、我好想再吃—?次您做的饺子。”

所有人的情?绪都低迷了起来,最后一个告别的是大班长,刘黍走过去的时候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有些愤愤。

茹愿听到金品品擦掉了眼泪,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怒道:“呸,不要脸。”

茹愿耳朵微微动了—?下,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金品品说的显然是刘黍,可没想到另一个人居然也跟着附和了起来,小马紧跟道:“有的人还真的脸皮子厚,还好意思来。”

金品品:“谁说不是呢,以前雪妈妈在世的时候对我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诚信为上,有的人怕不是早就忘到狗肚子里了。”

这几句“有的人”虽然没有提名道姓,但每一个字眼似乎都在说正在祭拜的那个人。

茹愿看到刘黍的身形晃动了—?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但什么也没说的完成了拜别仪式。

当刘黍转过来的时候,他脸上柔和的神情?也变得沮丧和肃穆了起来。

“雪妈妈给我们留下了六个木盒和—?段音频,现在我们大家都来听一下吧。”刘黍的声音也丧丧地听起来十分无?力,似乎是被金品品和小马的那几句话刺到。

音频就在灵堂前,刘黍按下播放键后,回忆里面亲切而又略带乡音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