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戈撩微微一笑,略薄的唇角上扬带着融化冰雪的微暖。

他摇摇头,指了?指门内,示意茹愿该回去了。

茹愿哈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掌心微微暖和起来后跟着津戈撩进屋。

小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只在楼上呆了?半个小时,虽然脸上还有点微微绯红的酒意,但是看走路的步伐要?比之前稍稍稳健了很多。

“你酒醒了??”茹愿询问道。

小马木讷的抬头,呆呆地嗯啊了?两声。

“刘黍呢?”茹愿又问。“你看到他没有?”

小马似乎被酒精催使的反应弧拉长,愣了半天忘了?回答茹愿的问题。

禾小荷端着一碗饺子上楼:“刘黍还没吃呢,我去给他送点。”

“你管他干嘛啊。”金品品嘟囔一声。

禾小荷笑了?笑,但没有停下脚步。

上去了没十分钟,禾小荷又端着饺子下楼来:“刘黍不在楼上啊。”

不在楼上?

茹愿有些诧然,信息点告诉她要上一趟楼去找一找刘黍,她借口自己要?上卫生间,在18点50的时候顺着楼梯爬上去。

台阶略微有些老旧,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嘎吱”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传来清脆的回音。

刘黍的房间在三楼,他和津戈撩住在一间房,走到门口的时候茹愿敲了下门。

但是门里没有人,反倒是通往天台的楼梯传来一声询问:“是谁?”

茹愿听出来了,这?是刘黍的声音,她答:“是我。”

“小糖?”

“嗯。”

“我在这里。”

茹愿走过?去,看着他坐在天台门口,背后是满天飞雪。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刚才禾小荷给你送吃的没找到你……”

刘黍忽然一个挺身站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茹愿,两眼之间的不甘和愤愤化作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那你呢?也是来找我的吗?”

茹愿舌尖微动,点了点头:“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丢丢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刘黍笑了?:“果然,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人了?”

“……”茹愿看着他猩红的眼眶,鼻梁上的眼镜不知道掉在了那里。

他因为近视而略微有些看不清,眯眼的时候不小心把泪水从眼眶里挤了出来:“是,丢丢的死,跟我有关。”

果然。

“但是我当时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时我就不会阻拦小马,我也不会让丢丢跟着那对夫妻离开。我只是觉得、觉得丢丢能有健全的家庭抚养最好,可是我发现,我认为的好对于别人来说反而是灾难的开场……”

茹愿见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就着他所说的这?些话?重新组成了?新的语句。

丢丢被养父母送回来之后,养父母又来接丢丢回去,那个时候雪妈妈可能知道了?丢丢在养父母家受到虐待的事情便不同意丢丢跟着养父母离开。

可是奈何当初签订了?领养协议,养父母拿捏着这?件事非要?带走丢丢。

雪妈妈没办法就只能询问丢丢自己的意愿,当时小马不同意丢丢再跟着养父母离开,他要?去拦丢丢的时候反倒被刘黍拦住。

刘黍的意思是,丢丢再大一点就不好被领养了,现在有人家愿意抚养丢丢对于丢丢来说是件好事。养父母愿意再来接走丢丢肯定也是出于爱,小马当时听了刘黍这?番话犹豫了?,可没想到再等来的就是丢丢的死讯。

所以,小马把丢丢的死亡全权算在了刘黍的头上。

恨之入骨。

茹愿一时语结,竟不知道该作何安抚。

成年人的世界里面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无法言喻只能埋藏在心里。

后来堆积的越来越多,就像是麻团一样乱糟糟的一团,之后就只能彻底堵塞没有任何开口的余地。

“小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他说。“但是……”

茹愿不是很擅长拒绝别人,所以在刘黍话?音落地前及时打断:“我喜欢的一直都是金戈,你知道的。”

“……”刘黍。

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三千世界。

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如果当初不是我的那句话,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刘黍苦笑。

茹愿想了想,也不一定?,不过?当时刘黍的那句“当然是父母更重要?了?”确实是最打动她的一句话。

刘黍背朝着天台,风雪落在他的肩膀上,浸湿了?他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

茹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看到刘黍转了个身看着外面的天空:“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刘黍的手里好像攥着一张纸,纸被他紧紧攥着,就像握住他的生?命一样……

茹愿回去的时候桌子?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津戈撩不在,她随口问了一句金品品说去院子里续烟火了。

几个人坐在灵堂前,禾小荷挑着长明灯的灯芯,让灯火能够更加明亮。

外面的烟火接涌而至,将整个天空渲染的犹如白昼。

没有人注意到,在轰鸣不断的烟花声中,有一个人像是那轻薄的雪花一样悄然落地。

只是雪花落地时,堆积在地面上形成白色的世界。

而人在落地的时候,却晕染了?白色的雪地,将这?个世界用自己的血挑染成红色。

“好冷啊。”金品品浑身哆嗦了一下,起身朝着楼上走去。“我回去拿件衣服,小荷,你要?吗?”

禾小荷摇摇头:“不用,谢谢,我不冷。”

津戈撩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抖落身上的碎雪,落座在火炉旁。

猩红的火光映红了他漆黑的眸底,仿佛再浓烈的火焰也无法暖热他眼中的冰冷,唯有腥气的血色才能将所有一切的过?往冲散。

金品品上去了好一会儿,下来的时候烟花已经快放完了?,她拿了一件火红色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搓了?搓手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吧?咱们该回去休息了。”

小马:“去收拾一下院子里的烟花碎盒吧,新年新气象,干干净净的迎接新年。”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烟花混着月光折射在冰冷的雪地里,将整个世界渲染得更加净白、宛如白昼。

茹愿走出去,看着地面上已经堆积着很厚实的雪,说话时有薄薄的哈气呼出:“好冷呀。”

“是啊,好冷。”金品品附和。

禾小荷最勤快,走在最前面:“咱们快点收拾完回去吧。”

“好!”众人应道。

人们一涌而出,走在最前面的禾小荷刚想回头对着大家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枯树下似乎趴着什么东西。

她一步接着一步挪过去,茹愿也顺着禾小荷的视线看到了树下趴着的……人!

是人!

满地白雪之中,一个人孤零零地横躺在上面。

记忆仿佛回到了一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冷得让人骨头发疼的雪夜里,茹愿也是这样茫然的站在不远处。

看着那一片被染红的白雪。

被血染红的白雪!

“啊!!!!”禾小荷捂着眼疯狂尖叫!

这?一声刺破了喜庆的烟花声,将支离破碎的和睦撕得更碎。

刘黍横躺在雪地里,四肢扭曲着怪异的姿势,脑袋开花。

死了。

它?的眼睛瞪得圆滚,看着满天瑰丽的明亮。

那些七彩的烟火仿佛在庆祝它?的死亡。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死的、就像是在饭桌上的时候没有人关心它?是否饿着肚子?。

茹愿的身体像是被冰雪冻住一般,在她的眼中,刘黍的尸体仿佛和姐姐的尸体融合在一起。

悲悯、哀嚎、绝望、无助的所有负面情绪一瞬间就像洪水一般喷发,全部涌入心尖。

所有人都听到茹愿凄厉而又接近歇斯底里的一声悲鸣。

“姐!!!”

津戈撩拉住了她冲上去的步伐,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女孩躁动不安的身体在津戈撩的怀中拍打、推搡。

“放开我!”

津戈撩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低声沉音安抚着:“这?不是茹忆,你冷静一点。”

“放开我!”茹愿完全听不进去。

一摸一样。

完全一摸一样。

白雪、红血。

还有坠楼的姿势。

津戈撩的力气极大,不管怎么被茹愿推着都纹丝不动。

“是谁?是谁?谁杀了?她!”茹愿的声音被埋在津戈撩的胸膛里。

小马站在旁边,被茹愿的疯狂吓傻了。

他从来没有见到茹愿这个样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茹愿口口声声喊得“姐”,或许就是茹愿心心念念想要复活的人。

津戈撩轻柔地抚摸着她颤抖的脊梁,一声又一声地安抚着茹愿的情绪。

“它?不是茹忆,它?只是NPC,这?只是一场游戏。”

游戏,NPC。

茹愿只觉得十分可笑。

玩家以为自己能操控NPC的命运,可谁又在操控着玩家的命运呢?

她想起来了。

姐姐床底下的那封印有白色王冠的信封,揭开之后上面所写的收信人姓名。

是茹愿。

那封信是给她的。

可为什么会在姐姐的床底下,又为什么姐姐不让她看到呢?

津戈撩的声音就像是梦里传来的呓语,一字一句都在安抚着茹愿的情绪,将她的所有不安抚平。

茹愿微微抬眼,看着津戈撩的身上佩戴着的那张晶钻身份卡。

她一直都知道身份卡的背面有着浮雕设计图案。

破铜是一只铁锤、烂铁是一把小匕首、乌银是一柄长剑、耀金是一张满弓、晶钻是一柄权杖。

那么,至尊呢?

背后的浮雕会是什么?

所有人的身份卡同时亮起,有人死亡,游戏正式开始。

巧的是,最后一团烟花冲天,散落开来的时候,就像是生命的洪钟,告知这片大地。

又有一个人,死了。

——【3000年1月1日晚20点,众人发现刘黍死亡与雪花孤儿院的院内。】

——【初步判断,死因为坠楼。】

血渗过?雪花、透进土壤里,滋养着不远处的枯树。

树枝随风摇晃,好似又重活过来一般。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贴士:主线里,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身份会产生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