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陌生的字眼,想到刚刚这人怀疑的目光,羌意强忍住再次询问的欲.望,点点头接着说:“那我们现在要走吗?”

这话一说完,她就做好起身离开的准备,可谁想裴贺朝却沉声开口:“等等。”

“怎么了?”羌意将目光落回到他的身上,这一下却瞧出了些许异样。

只见裴贺朝直挺腰背靠在洞壁上,左腿直伸着,另一条腿曲起,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只要微侧过头就能看见他左腹处有一大块暗色印迹。

她心下一惊,抬眼对上他的眼:“你受伤了?”

裴贺朝面对她的讶异并没有太大反应,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时辰不早了,明日再走。”

羌意往洞口看去,外头明明还亮堂着,她心里生了疑虑,却也没有戳破,但让她就这样看着这人的伤口慢慢渗血,她也做不到。

斟酌片刻后,她还是开口问:“你这伤……要处理吗?”

闻言,裴贺朝掀起眼皮看着她,淡淡道:“已经处理过。”

这话一说完,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羌意对他本就没什么印象,见他态度冷漠也就不再开口,挪了挪屁股靠在对面的洞壁上合眼假寐。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内的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中某种类似铁锈的气味也愈渐浓重。羌意忽然睁开眼,她知道,这是血腥味。

“你没事吧?”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她最终还是问出声。

对面的人并没有立刻回应,倒是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她一惊赶紧起身准备走到他身边,可还没走出半步就听见山洞外传来一阵急促凶猛的犬吠声。

羌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面的人却迅速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山洞深处跑去。

她本能地想惊呼出声,可还没张开嘴,就听见身侧的人低吼道:“闭上嘴。”

两个人往里头狂奔,后头犬吠声也逐渐靠近,羌意脑中一片混乱,只能紧跟着裴贺朝的步伐,很快山洞已走到尽头,再往前唯有一池不知深浅的水塘。

到了这一步,她就算没有任何记忆也能猜出他们如今正在被人追杀,她轻声道:“怎么办?”

凶猛的犬吠声与杂乱的脚步声在山洞里生出一阵又一阵的回响,越来越近……

“会水吗?”裴贺朝沉声问道。

羌意犹豫着点头,她家小区里就有游泳池,从小到大游泳这件事从来不是困扰。

“下去。”

她一顿,侧过头:“你说下到这水里?”

“嗯。”

说着,裴贺朝已经率先往水塘边走去,一步一步,很快水已经没过半身。

“你还有伤……”她惊道,脚下也不自觉地顿住,可给她纠结的时间并不多,身后追杀的动静已近,她咬咬牙跟上前,潜进水中。

这个水塘里的水虽然称不上多么澄澈,但还算干净,羌意下了水后,微微睁开眼,试图定位裴贺朝的方向。

幸而两个人离得不算远,她在水里轻踏几步,缓缓移到他的身边,就在两个人距离不足一尺时,她的手被人轻轻扣住。

这是裴贺朝在制止她的动作,她了然地闭上眼,外界的声音通过平静的水面隐隐约约地传进她的耳里。

似乎有什么人在指挥着搜查,随后又有人回禀,而那犬吠声离他们更近,就好像在头顶一般。

羌意微皱着眉,气息渐渐不足,她下意识抓住裴贺朝扣住自己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裴贺朝很快转向她,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气息不足,可是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羌意逐渐产生耳鸣,甚至有些犯恶心的时候,面前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她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把拉近,裴贺朝那张俊美的面庞瞬间放大。

这种场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心下一顿,推拒的手蠢蠢欲动,可还没等她权衡出清白和性命哪个更为重要,她的双肩突然被裴贺朝扣住,下一瞬两个人同时破水而出。

“咳咳咳……”羌意做好推拒动作的手现在已经自然而然地攀在裴贺朝的肩膀上,猛烈的咳嗽声伴着急促的呼吸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

裴贺朝并没有打掉她攀附着他的手,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回到地面后,羌意足足平复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等她再抬起头时,立刻被裴贺朝虚弱的姿态吓到。

“你,你没事吧?”她顾不得这人的冷漠,上手轻拍着他的双颊。

裴贺朝拧着眉,一把扣住她的手,看上去对她的动作十分不耐,可制止后他又不再动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羌意有理由怀疑刚刚这个阻止她的动作已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她收回手低下头,目光落在裴贺朝的左腹处,那里的伤口似乎已经崩裂开,血水正不断往外涌。

“喂,裴贺朝,裴贺朝?!”她没有任何医治这种外伤的经验,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刚刚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带了巡犬,若是伤口不处理一定会再次将那群人吸引回来。

不再犹豫,羌意伸手就往裴贺朝的衣襟处探去。

“做……什么?”外衫褪到一半,裴贺朝终于有了点反应。

羌意手下不停,将他的腰带解开,道:“你的伤口必须处理,这里没有药,但起码得清理干净包扎好。”

听完她的话,裴贺朝倒是没再开口,只是微微睁开眼,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不着痕迹的诧异与不解。

羌意并没有在意他奇怪的注视,而是继续将他最里头的内衫缓缓脱下,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

她频繁地眨着眼睛,双手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之间记不得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怎么……不继续了?”裴贺朝突然开口。

羌意的目光避开他的上半身,轻声道:“我,我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裴贺朝沉默片刻,忽然自己抬手将原先裹在腹部的碎布扯下,“去洗干净。”

羌意一愣,回过神,忙点头接过:“哦,好。”

她小跑到水塘边,将沾满鲜血的碎布浸入水中,洗完后她迅速跑回原处准备替他擦干净伤口,可走近才发现,这次裴贺朝是真的已经沉睡过去。

她来不及多想,只得先把伤口擦净,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就算把伤口暂时擦干净,不过一瞬那血又会再次涌出。

羌意额间冒汗,她看着手中再次被血水浸湿的碎布,心下有了主意。

这个山洞虽然潮湿,可离洞口不远处却有许多干燥的草料和木头,她走到洞口取了一些,就地选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

这是她以前在网络上学习到的一种野外取火办法,名称虽然忘了,但大体的原理以及步骤却还记得。

她用石头在木块上挖出一道小槽,然后将干草放在前端,又捡了一根与槽道宽度相似的木棒,将其顶端磨尖,然后用它不停在槽道里推动生出火星点燃前头的干草。

羌意手心冒汗,直到面前的干草出现火星,她才松了一口气。只要出现火星,之后的事便好办许多,她用一根木棍接起火苗,抱着一堆干草转身往山洞深处走回去。

裴贺朝不知何时醒来,见到她的时候,明显一怔。

羌意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干草放在一处干燥的石块上,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一直被湿透的衣衫包裹住的她终于感受到了些许暖意。

她笑着转过身,忙道:“我们有火了,我先把碎布烤干,待会再帮你把衣裳弄干。”

火光照亮了这一处角落,裴贺朝的双眸里闪着橙黄的火焰,他眉头一动,缓缓开口:“哪来的火?”

“这你就不用管了。”羌意举着碎布凌空在火堆上,“你先把自己的衣裳拖下来吧,待会能快些。”

她的话说完,身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羌意下意识转过头却见裴贺朝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

“怎么了?”

裴贺朝收回视线,摇摇头。

羌意也不甚在意,在她的认知里,这人本就奇怪得很,看上去对她十分不耐,可杀手追上来时却又对她不离不弃。

呃……起码当时的羌意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一夜过去,裴贺朝的人很快找到了山洞将他们二人救出,回程的路上,她因为穿着湿衣太久染了风寒而昏睡不起,等再次醒来时,她的脑海里多了一份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裴贺朝这人不是对她不离不弃,而是那些杀手的目标本就只他一人,他带着自己下水仅仅是怕她暴露他的行踪罢了。

……

“姐姐……”

一道软糯的呼唤打断了羌意的回忆。

她眨眨眼低下头,羌以泽正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醒了?怎么样,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羌以泽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握住羌意放在床边的手,摇摇头笑道:“阿泽没事了。”

“你说没事可不行。”羌意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还是得让太医过来看看。”

羌以泽弯着的眉眼瞬间一变,看上去十分委屈,道:“那些药好苦,阿泽不想喝了。”

“良药苦口……”

羌意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而后一名宫婢跑了进来,急急跪下:“皇上,户部侍郎有要事要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