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意一直以为裴贺朝告白是属于迂回婉转这一挂的,可谁想这厮果然非比常人,竟然如此有“野心”,豪言要驸马这个位置。

既然如此……

“皇上还尚且年幼,王爷若是想当云昭的驸马,不仅年龄上不大合适,这个伦理上好像也不大妥。”羌意挪了挪屁股,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要不王爷换个愿望?”

“……”裴贺朝少有的沉默。

还等着他回怼的羌意这下心里反倒有些忐忑了,往后挪的屁股也停住不敢动。

“喵喵喵~”

皮皮丝毫没有察觉出气氛的不对,甚至撒娇般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蹭着。

沉默地凝视着羌意的某人在皮皮数次讨好下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把将它抱到腿上,大掌轻轻揉了下它的脑袋,而后低沉着嗓子说出四个字:

“还是你乖。”

还在纠结如何开口拯救僵硬气氛的羌意:“……”

那天的最后,裴贺朝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还是冒着雨离开的,那种略显落寞受伤的背影让羌意觉得自己宛如情场渣女。

当夜,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只要一闭上眼,白日里裴贺朝独自离去的背影就会出现在眼前,一次又一次反倒让她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在原著里,裴贺朝就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不论是在云昭还是后来为了皇位回到燕齐,也不管是在朝堂还是感情中,他几乎没向任何人低过头。

羌意想,这一次裴贺朝应该已经决定放弃她了吧,况且……这段感情本就不属于她。

翌日一大早。

“公主,你昨儿是熬夜看话本子了吗?”芙蓉手里握着一个桃花纹饰的陶瓷小罐,作势要用妆粉替她遮遮黑眼圈。

羌意望着铜镜里略显萎靡的自己,轻声道:“夜里不知做了多少个梦,混乱得我都快分不清梦境现实了。”

这是实话,她大致回忆了下起码有三个不同的梦,而且醒来后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完全记不得。

蔷薇正替她选钗环,听到她所言抬头问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公主你有心事?”

羌意一顿,摇摇头:“没有,大概是前段时间太累了吧。”

“可公主已经躺了很多天了。”芙蓉无情拆穿。

羌意瞥了眼过去,而后轻叹一声趴在案上。

芙蓉和蔷薇心里满是诧异,两个人对视一眼,正要开口安慰什么,外头突然一阵响动。

“怎么了,怎么感觉闹哄哄的?”芙蓉起身朝殿外走去。

羌意对外头的事不怎么感兴趣,只道:“蔷薇,随便帮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

“公主,公主!”

突然,芙蓉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几声呼唤里满满都是激动和亢奋。

羌意没有抬头,只是趴着歪过脑袋看着一脸惊喜的八卦小能手:“又有新鲜八卦了?”

“不是,是早膳送来了。”

“……”羌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脸呆滞地看着芙蓉,“看你的模样我以为是送来了云昭最大的八卦。”

芙蓉轻一跺脚,急道:“是摄政王送来的早膳!”

“哦。”

等等……

羌意猛地从桌面上抬起头,原本放空的双眼突然凝了神:“你说谁?”

“摄政王啊,好像还有公主你一直想着念着的烧饼和炸油果。”芙蓉侧过身,指指后头跟进来,一众人。

羌意面上讶然,裴贺朝这是什么新的套路?

彼时的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第二日……

“公主,王爷送来一箱子话本。”

“公主,王爷送来一盒珍珠。”

“公主,王爷送来一套金丝鸾凰钗环。”

……

“公主,摄政王是不是落了什么把柄在你手上?”蔷薇真诚发问,手里还捧着裴贺朝送来的最后一个物件儿——一包糖炒栗子。

羌意望着殿里堆满的东西,摇摇头,心里再一次发问:裴贺朝这厮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她本以为送礼潮后,裴贺朝就会再次上门袒露出他这一系列操作的目的,可谁想之后整整两日裴贺朝都没有再次出现。

直到第三天羌意闲来无聊准备去延华宫看看羌以泽。

羌意到的时候,羌以泽正在案桌前习字。

“姐姐,你怎么来了?”

小皇帝瞧见他姐姐,手还握着笔就下了椅子小跑过来。

羌意笑着牵过他的手,问了几句日常后便跟着一道来到内殿,结果屁股还没完全贴到椅子上,外头又响起内侍通报的声音。

裴贺朝这厮竟然来了。

这是继上次太清池一别后二人第一次碰面,羌意下意识抬头,那人也正朝着自己这边看来。

“舅舅今日怎么也得空过来了,可真是太巧了。”

自从裴贺朝给羌以泽教学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亲近许多。

“柳州一案后都没能好好给皇上授课了,今日突然想起便过来了。”裴贺朝在一旁圈椅上坐下,接过宫婢沏好的茶后,抬眸看向对面的羌意,“倒是不知道公主竟然也在此。”

羌意被点名,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人心里又藏着什么心思,便准备主动先提离开:“既然皇上要上课,那我就先回宫了。”

“等等。”裴贺朝淡淡开口,“皇上一直说自己上课时没有伴,无法一同讨论,臣突然有个想法,不若公主也留下听课?”

还没等羌意有什么回应,羌以泽倒是兴奋地点头附和:“好啊好啊,姐姐也才过来,我还想同姐姐多呆一会儿。”

若是在以往,羌意恐怕并不会这般顺着羌以泽的意,但之前她瞒着他离开帝京一事,心里多少是有些歉疚的,这一声拒绝憋了半天还是咽了回去。

好吧,她倒要看看裴贺朝还有什么套路。

半个时辰后。

裴贺朝站在最前头说着当今云昭周边诸国的现状,声音不深不浅,低沉平缓。

羌意左掌撑着下巴抵在略显低矮的案桌上,右手握着一卷书放在眼前,被挡在书后的头一点一点。

又过了半个时辰。

“姐姐,姐姐?”

羌意双手交叠,侧脸贴着趴在桌面,听到动静下意识蹙了蹙眉。

“姐姐,醒醒。”

羌意皱着眉,抽出一只手,烦躁地轻轻一挥,而后歪个头继续睡着。

“舅舅,你做什么?!”

……

羌意舒服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御书殿,熟悉的暖榻,熟悉的珠帘,还有熟悉的妆奁与半身长的铜镜。

这不是她的寝殿吗?

羌意微愣,正要起身下榻时下意识将身上盖着的东西拿开,可这一下却又让她怔住。如果她没有记错,她手头的这件外衫正是今日裴贺朝身上的那件……

“芙蓉,蔷薇!”她出声喊道。

两个丫头倒是很快就过来了,见她醒来,只顾着问:“公主,是不是饿了?”

睡完觉确实特别容易肚子饿的羌意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摇摇头:“不是,我是想问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在延华宫吗?”

芙蓉走到她身侧,轻轻笑了声道:“公主还说呢,说是陪着皇上一道听课,结果在堂上睡得如此安稳,任皇上怎么唤都唤不醒。”

羌意:“……”

都怪裴贺朝说得太多,这个课堂过于枯燥,心疼羌以泽一秒。

“那我是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这衣裳……”

说到这儿,芙蓉又莫名激动起来:“是摄政王送公主回来的,这衣裳是还在御书殿时王爷就披在公主身上了,说这两日下着雨不能冻着了。”

羌意闻言,又陷入沉思状态。裴贺朝现在到底是何意思,当着面冷冷淡淡,两个就像是去柳州前那样客套流于表面,可一旦她看不见或是两人不在同一处,他又是送礼又是关心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羌意以为这已经是套路的尽头了,可她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其后几日,只要她去太清池找皮皮,裴贺朝就一定会到,但是这人又不故意同她待在一处,简单的点头致意后揉揉她怀里的皮皮,然后就转身走人。

还说什么既然公主要皮皮陪着,那他就不多打扰了。

嗯?

这话她听着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味。

这还不是全部,除了去太清池,还有宫里各处,羌意总能在某个时间点偶遇裴贺朝,每每她想质问时,这人却又一副冷冷淡淡,恭敬疏离的模样。

这让她开口发问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羌意这段时间每日一早最先想到的就是裴贺朝,不管出门或是在寝宫里看话本子也都会想到裴贺朝,就是入睡前,她都能想到裴贺朝。

只因为他之前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衫还挂在架子上,她入睡前总能不小心瞟到。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已经连续三日做梦梦到裴贺朝,梦里裴贺朝同她相处得十分亲密,两个人住在一处小院子,就像当初在天心谷那般。

这三天的梦就像连续剧一样,羌意每每醒来都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这天她终于忍不住了。

“蔷薇,你把这件衣裳托个人送到摄政王府。”

“可那日王爷说不用急着还他,说他若是想起来会自己来取。”

羌意态度坚决:“他不急,我急,你这就去。”

蔷薇见状,只好点头应下,一刻钟后便回来说是已经托人带出去了。

羌意这才松了口气,暗想:这样入睡前看不到,夜里应该也不会再梦到了吧。

可……她显然过于单纯了,晌午一过,羌意正准备到藏书殿寻几本美人画册,还没出门就见一个小宫女双手托着一个包袱站在颐安宫外。

小宫女一瞧见她,便直直跪了下去,让她当即吓了一跳。

“芙蓉,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芙蓉应声走到宫门口,两人低语几句,没多久芙蓉便拿着那个包袱走了回来。

“何事?”她问。

芙蓉抬眼看着她,轻声道:“她说这是摄政王吩咐退回来的,说这衣裳不是原来的那件,王爷就让她带回给公主。这个小宫女不知道情况,大概以为王爷不高兴,而后两头得罪,所以见到公主才这么害怕。”

羌意拆开包袱,里头衣裳不就是原来那件吗?

她抬眸问道:“你们动过这衣裳?”

芙蓉摇摇头,回道:“只清洗熨烫过一次。”

羌意想了想,吩咐道:“芙蓉,你亲自出宫一趟,务必要将这衣裳还回去。”

“是。”

裴贺朝这厮指不定又是玩什么套路,她偏偏不上他的当,这衣裳她还定了,若是等他来取,恐怕就晚了!

……

芙蓉回来的时候,羌意正趴在暖榻上欣赏着美人图,听见动静她头也没抬,只道:“衣裳还回去了吧?”

“……”

没有任何回应,羌意下意识抬眸看去,却见那个包袱还在芙蓉手里。

“怎么回事?”

芙蓉的小脸揪着,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怎么说的?”她索性在榻上坐起身,好整以暇地开口问道。

“王爷说,”芙蓉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道,“王爷说这衣裳没有公主的味道,绝不是他借给公主盖的那件。”

羌意:“……”

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我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