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如果易承昀这时在场,闻徵一定会把手上面包塞到他嘴里:让你嘚瑟!

“那你告诉他,他想错了。我心里只有狗,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人。”

泄愤般咬了一大口手上的面包,闻徵愣了愣,发现有哪里不对,抬眼问:

“老板输了,为什么你还这么高兴?”

替闻徵倒满杯里的奶茶,周军笑得乐呵呵,诚实答道:

“保镖和佣人们赌的是你会在早餐时问起,我代大家谢谢闻先生。”

闻徵:为什么更生气了?!

想着闻徵“新进门”脸皮薄,周军及时给他找台阶,殷勤道:

“你什么时候想去,我带你去。易少爷一年前就在筹备,总算送出去,就想讨你欢心。”

拉倒吧,易承昀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没好气喝了口奶茶压压火,闻徵倒是好奇,准备了一年,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大方,说给就给,还是给他这个眼中钉?

于是,闻徵在吃饱喝足后,带上精神抖擞的宙斯,听走在前头的周军说:

“在后花园。”

两人一狗穿过种满各色奇花异草的玻璃花房,在推开后门那刻,闻徵瞬间全身如遭雷劈。

花园里并没有传说中的蔷薇园,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大片绿茵茵的青草地,草地中间有条笔直的小路,尽头是两座闻徵最为眼熟的木房子。

牵着狗绳的手微微发抖,闻徵走到木栅栏前那刻,脑中仍因过于震惊而一片空白。

“闻先生,钥匙。”

见他呆若木鸡站在门前,周军好意提醒他用钥匙打开关起的木栅栏,纵然里面有全天值班的工人,易先生说过“这是仪式感”。

被他牵着的宙斯反应更快,早闻到“小伙伴”的味道,两只前肢兴奋地扒拉栏杆,迫不及待欢叫个不停。

颤手摸出钥匙,闻徵的胸膛起伏不止,只听“咔擦”一声轻响,木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熟悉的马鸣声离他越来越近。

阳光从天窗倾泻而下,给这座小型马房打上一层暖色滤镜,房中间的大白炽灯反射的光晕正好照在闻徵脚下,像在欢迎他的到来。

手上的狗绳一松,闻徵甚至没空理会马工向他问好,身体不由自主飞奔向关在左边的两匹马,迫不及待抱住其中一匹,额头抵在马额上,忍不住哽咽:

“原来你们在这里。”

宙斯两脚立起,毛绒绒的狗头不住拱另一匹骏马的头,像在跟久别重逢的小伙伴寒暄。

这两匹马的名字叫向日葵和果冻,是他用自己的奖金买下,为讨父母欢心,特意将两人的名字登记为马主,他的设想很美好:今后每次他获奖,父母的名字都会被提及。

奈何他的父母并不领情。

这两匹赛马陪伴他南征北战好几年,比出生以来父母陪伴他的时间加起来还长,哪怕她们并不是什么名种马、年纪已经不小,对于他的意义远比钱重要。

而闻祈只对闻父撒个娇,便光明正大抢走,用作“慈善拍卖”。

昨天闻徵想方设法,不吝用钱和情报交换,请易承昀出面买回来的,正是这两匹赛马。

他眼眶湿润,胸膛剧烈起伏,把头埋进马儿的鬃毛里:“抱歉没有保护好你们。”

不幸中的万幸,两匹马的状态很好,毛发光泽柔和,显然是得到了悉心照顾。

轮流用额头蹭了蹭两匹爱驹,闻徵半刻才记起马房里还有别人,擦了擦眼角,抽着鼻子,试图掩饰窘迫:

“你、你说他在一年前筹备这个?”

从进门那刻,周军就自动自觉和马工一起当“透明人”,听到问话,这才上前:

“马房是在一年前准备建的,本来只有少爷的两匹爱驹,这两匹马是两周前,少爷从别人手上买来的。”

这里设计尽管只能容纳四匹马,左边木墙上整齐挂着马鞍、马蹬等用具,办公室,洗马及备马区,饲料间在大门处一览无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高级木料上带防火涂层,马蹄形的大玻璃窗和对流通风极好的三处木门,确保里面冬暖夏凉,可见设计用心。

见闻徵情绪慢慢平伏下来,周军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为自己“不辱使命”自豪不已,俯身揉了揉萨摩耶的头,继续说:

“少爷说以后这里所有归你管,你如果愿意,他的两匹马也可以骑;如果还有哪里不足,你随时提,我会马上让人跟进。”

摸着手边马儿的鬃毛,闻徵边疑惑边转头看,另外两匹骏马安静站在背后,明亮清澈的乌眸默默注视刚才的一切。

周军打铁趁热:“你现在想骑着试试吗?”

闻徵垂头亲吻马额,哑声道:“谢谢,我先带他俩出去溜一圈。”

牵着马儿走在外面草地上,闻徵脑海中不断盘旋一个问题:易承昀为什么要这么做?

决定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那人性格素来如此,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认真:

一匹赛马一年维护费用以千万计,再加上马工、马房、场地……

有人戏称名种马是带毛的布加迪威龙,一点不夸张。

闻徵被里面若干个“0”绕得晕头转向,索性管他的:反正易承昀愿意,他干嘛要不好意思。

小小热身过后,闻徵亲自把羊毛马鞍擦拭得一尘不染,换过服装,深呼一口气,纵身一跃,稳稳坐上马。

清脆的马蹄声在耳边回响,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切实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鲜活流动,真真正正“活”了过来。

身穿黑白骑马装,他迎着艳阳骑马在草地上小步奔跑,灿烂的阳光勾勒出他英俊精致的五官轮廓,整个人神采飞扬,全身心迸发出强大的活力,连一旁的周军都看得怔住。

愣愣的马工在周军的提示下,架好摄像头,这也是易承昀的吩咐,要把闻徵的练习过程记录下来。

轮流骑过两匹赛马,时间过得飞快,闻徵感到饿时已快过中午,他一回别墅,鲜美的肉香便扑鼻而来,是他喜欢的红酒牛排。

吃过午餐,闻徵请周军在餐桌旁坐下,礼貌问:

“上午你们的录像,可以给我一份吗?我好改正姿势。”

目前没有策马师,闻徵只得自己检查不足。

“当然可以,等下就送来。”周军应下:“还有什么需要吗?”

“倒不是需要,”眼珠一转,闻徵想起件事,迟疑问:

“周大哥你在易家多久了?”

周军回答:“快有二十年了吧,我本来是个街头混混,十来岁时被易老爷捡回家,当易家的保镖,看着小少爷长大。”

“那正好,”

调整过绷紧的肩膀,闻徵轻咳一声,正色问:

“今晚不是要到易家吃饭么?易爷爷和易太太是怎样的人?喜欢什么礼物?”

鉴于易承昀目前为止的表现很有诚意,加上今天早上这份厚礼,闻徵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既然担了易家孙婿的名号,该做的表面功夫他不会落下。

只是因为不想白受易承昀的恩惠,并不是感激他,闻徵这么对自己说。

而周军以为闻徵是“新过门怕见公婆”,反过来安慰他:

“闻少爷不要担心,易老爷和夫人都是好人;再说,现在易家大事全易少爷说了算。”

周军说得不错,事实上今天一早,易承昀在上班前特地赶回易家大宅,事先亲自向易老爷子和母亲报告结婚的事。

一见他的车停在大门,等在窗前的易太太急匆匆迎出来,边走边念叨: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先斩后奏?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易承昀只瞥了母亲一眼,后者便自觉噤声,他漠然踏下车,淡淡开口:

“爷爷起来了吧?”

易太太孟怡本是大财团出身的娇小姐,和易承昀的爸爸是商业联姻,两人并无感情。打从生下易承昀后,她便放飞自我,和丈夫各玩各的。

然而几年前,易承昀爸爸意外身故,易太太在经商上没有什么才能,误信娘家人,险些把易氏作到濒临清算。

那时易承昀当机立断从大学辍学,独立把破产边缘的易氏撑起来,一步步重建昔日帝国。

而今好不容易翻身,易承昀不可能忘记孟家在背后做的好事,这些年孟家企业被打压到半死不活,孟怡两边不是人,在易家越发抬不起头。

“在后花园,”易太太勉力维持住僵硬的笑容:“妈知道你要回来,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谢谢。”

不咸不淡答了一句,易承昀大步迈向后花园,远远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易爷爷,上前开口:

“爷爷,我结婚了。”

“都坐吧,”

易爷爷快九十岁,头发花白,满面皱纹,身上盖着厚厚的珊瑚绒毯子,幸好脸色还算红润,看上去精神不错:

“看到新闻了,闻家的小孩对吧?看上去挺不错。”

和母亲一同在桌边坐下,易承昀点了点头,便听易太太小声开口:

“闻徵是闻家的次子,他妈是续弦,原是死去的闻太太的护士,在闻太太病重时勾搭上闻总。依我看,不如他大哥来得门当户对,人还是当红小生。”

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易承昀似笑非笑,冷冰冰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分外响亮:

“结婚的是我,指望商业联姻来维持家业靠不住,我也不是出卖自己稳定家业的花瓶。”

孟怡眼眶一下红了:“你是不是还在怨妈?至于这么说话吗……”

易老爷的手颤颤巍巍扶上桌面,扫了不争气的儿媳一眼,打圆场道:

“行了,承昀结婚是大喜事,别说扫兴话。”

说实话,由于易承昀联合闻徵要把永华皇宫的项目抢过来,这种时候两家联姻其实不合适。易老爷子本来也有点担忧,但见孙子态度坚决,他回过头语重心长道:

“承昀你也是,那怎么说也是你妈。我昨天听贺老说,闻家小孩骑马厉害得很,年初刚获得个什么奖?”

“国际马联盛装舞步世界杯年度总决赛季军。”

准确说出奖项名称,易承昀敛起不悦,平静道:

“登记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计划几天后在这里补婚礼,爷爷你觉得怎样?”

“太好了,易家从你出生,好久没办喜事。”

摩挲着手杖,易爷爷意味深长看了孙子一眼,不住颔首,眯眼笑道:

“我看了新闻发布会,那小孩打算参加奥运会?要这事能成,对易氏形象会有很大帮助。”

易氏由易爷爷创立,初时什么生意都敢做,到易承昀爸爸那一代,父子俩下定决心金盆洗手,同时大力支持慈善事业,总算成功将主业务和公司形象往正路上带。

但毕竟没过多少年,一时难以扭转人们的固定印象,这时若家里能出个奥运金牌得主那就不同了。易爷爷是个现实的人,正是看中闻徵的这点,因而不反对孙子的决定。

领会爷爷的意思,易承昀垂下眼,沉声道:

“他是有这个打算,我会替他打点,不过这事不能勉强,没必要给他压力。”

这不刚结婚,就知道护着媳妇,易爷爷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闻家那里你能应付吗?还有,既然要办婚礼,总得把人带回来瞧瞧?”

易承昀点头应道:“爷爷不用担心,酒店项目是我们的。今晚,我和他一起回来吃晚饭。”

难怪孙子一早来,敢情是给他们提醒,易爷爷挥了挥手:

“那就好、那就好。”

爷孙俩你一言我一语,早餐吃得还算愉快,过后孟怡送易承昀出门,临上车前,见他停下脚步,回头问:

“妈,你和那位模特还好吗?”

孟怡脸色一下白了:“你怎么……?”

“我说过,既然爸去了,爷爷和我不会干扰你的感情生活。”

一手撑在车门上,易承昀面无表情,像在交代公事:

“你也不要管我的,好吗?”

一心想趁儿子回来和他搞好关系,孟怡心一下沉到底,鼻子发酸:

“知、知道了,路上小心。”

*

傍晚时分,易承昀的黑色玛莎拉蒂停在私人别墅前,车门一打开,他便眼前一亮:

闻徵已换好赴宴的西装,定制浅灰色的条纹外套配黑西裤,像一块装在丝绒盒子里的黑钻石,看上去俊朗有魄力。

那人背对霞光向他走来,易承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脑中不由浮现起在酒店那晚……

“怎么了?”

闻徵忐忑走到易承昀跟前,这套衣服他下午挑了很久,不会过于端庄又不至于轻浮,省得让人找茬,干巴巴问:

“出发去吃饭?”

易承昀站在车旁,注视着他不说话,当目光落到那人白衬衣最顶上、从解开的扣子看进去、若隐若现的内侧,眸光一沉。

“上车。”

听见易承昀不带半点情绪的“命令”,闻徵眼睁睁看着那人逐渐变黑的脸色,到嘴边的“谢谢”又咽了回去——对方肯定看自己不顺眼,还是安静如鸡好了。

一路无话,在遥遥望见易家的半山豪宅时,易承昀兀然开口:

“山脚有记者在等,你知道怎么做?”

闻徵抿了抿嘴,敷衍道:“随便,配合你。”

话音刚落,闻徵眼前一暗,来不及出声,易承昀竟整个人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