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闻徵一发话接受挑战,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不想错过这场豪门间的好戏。
不屑地笑了笑,他偏过头给易承昀一个“信我”的表情,傲然开口:
“省得你又说我们仗势欺人,就比你最擅长的速度赛马吧。”
听闻徵的语气、完全没把他放在眼内,没彭林脸色铁青,怒极反笑:
“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别后悔。”
闻徵从小主攻的马术项目是盛装舞步,这项运动与速度赛马的区别,就像芭蕾舞和田径赛。
彭林作为专业速度赛马骑师,优势显而易见,更有传闻他有望当选华国本年年度骑手。
“我也可以参加吗?省得有人说我除了拍照根本不骑马。”
不想风头被夺去,闻祈顺势提议,狡黠笑道:
“不过,我不是专业的,会不会妨碍你们?”
闻徵看也不看他:“随便,反正让你十个马位你也跑不赢。”
他这种不可一世的语气,惹来旁观数人一阵窃窃私语,只有易承昀眉头紧皱不说话。
不打算继续跟他们废话,闻徵径自转身大步走向换衣间,扔下气急败坏的彭林和闻祈。
当闻徵换好骑马装,骑着战马缓缓走上赛场,观众席上不约而同响起一片吸气声。
尤其是坐在贵宾室里的易承昀,视线简直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闻徵身穿一套常见的彩色骑师服,马靴也是最简单的款式,仍难掩骑姿的风度大气;他的身材匀称颀长,结实的肌肉和流畅的身体线条无不养眼,看上去极具魄力。
助理把闻徵选的战马资料递给易承昀,他挑的是一匹6岁大、名为“珊娜”的纯种阿拉伯母马,马主是前卡塔尔副总司令,战绩不算多,不过每回都是冠军,然而已经一年没出赛。
紧跟其后,彭林优哉游哉骑进闸箱,斜瞄了一眼闻徵选的马,发出一声嗤笑,怜悯开口道:
“不会就不要死撑,我也可以让你半个马位。”
彭林出赛的马匹是陪他征战多年的“路易”,一匹5岁大的英国纯血赛马,马主是一位韩国富豪;这匹马由彭林从小培养,一人一马默契不必说,自首次上场便战果累累。
“我以为我们比的是骑术,难不成你用口来骑?”
一骑上马背,闻徵就似换了个人,眉目不怒自威,寒声道:
“闭嘴。”
最后来的闻祈,在沿路摆足姿势,好让旁边的摄影师拍下他的一组组“英姿”;他自然也听见两人的谈话,策马上前,板起脸教训闻徵:
“这是大哥的朋友,你不应该用这种态度。”
瞥了他一眼,闻徵活动活动肩膀,漫不经心回道:
“什么人我就用什么态度。”
闻祈还想说些什么,准备的哨声适时响起,三人立即调整好姿势,视线紧盯闸门。
“咔擦”一声响,按之前的约定,闻徵和彭林让闻祈六个马位。因此闻祈最先出闸,他的坐骑是樊锐送的“拿破仑”,同是纯血赛马,可惜上场经验不多,若是换个老道点的骑手,说不定能赢得头筹。
数秒过后,闻徵和彭林面前的栏杆同时打开,他们比的是两千米,此时闻祈已超前近百米远。
只见闻徵像离弦的箭般冲出闸门,身姿轻盈得像腾架云雾,一人一马宛如一体。
与总是优雅干练、游刃有余的盛装舞步赛不同,速度赛中闻徵的骑姿身体前倾,注意力高度集中,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起步时闻徵与彭林几乎是并驾齐驱,然则当两人与最前面的闻祈拉进距离时,出乎意料地,闻徵的坐骑突然发力,一举跑到与闻祈齐头并进的位置。
咬牙瞪着近在咫尺的闻徵,豆大的汗珠从彭林额角滑下,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可能。
他之所以在赛前信心十足,正因他熟悉这里的马匹,没有一匹比他的成绩好;而眼前的事实却似打了他一巴掌,何况这么短的距离,闻徵是怎么做到的?!
同样震惊的还有闻祈,他不接受闻徵这个同父异母“绣花枕头”,竟快反超他将近半个马位?!
不妙,眼看已跑过一半,闻祈想也不想,扬起鞭子往闻徵身上甩去。
“嘶啦”一声脆响,夹杂一声低沉的闷哼,闻徵的骑服被马鞭抽破,冬日的寒风从衣服破开的裂缝钻进去,冷得锥心刺骨。
抓住缰绳的手青筋毕露,闻徵下唇咬出血,身体随马奔跑起伏,双眼死盯终点线。
“第一位:闻徵,马匹:珊娜!”
观众席上稀稀落落的掌声,易承昀甚至不需要回头看,这里除去他,没几个希望闻徵赢。
他目不转睛凝望着在赛场上纵马的人,冲过线那刻,闻徵漆黑的双眸炯炯有神,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而现在,那人的姿势从“飘骑”渐渐改为一般骑法,背微微后仰,全身放松。
这时的闻徵,眼中敛起所有锐气,时不时垂头用手轻拍马脖以示鼓励;每当望向马儿时,他的目光是如此温柔深情,犹如凝视倾心的恋人。
忽然,易承昀神色一凛,他看到了闻徵手臂上残破的衣服。
“看,我说了我会赢。”
边潇洒脱下头盔,闻徵边朝向他走来的易承昀点点头,扬眉道:
“这下满意没?”
将他有意遮住手臂的动作尽收眼底,易承昀眼神复杂,又注意到随后下马的两人:
闻祈被助理搀扶下马,饱含哀怨般扫了彭林一眼,似是受了满腔委屈;后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与闻祈对视片刻,索性别过头不说话。
两人的僵局被“噼啪”一声鞭子脆响打断,闻祈发出一声尖叫,周围顿时一片乱哄哄。
又一声“噼啪”声划破空气,人群齐刷刷看向始作俑者闻徵,一时鸦雀无声。
全然不顾四周的目光,闻徵手持马鞭在另一掌上有节奏地轻点,笑眯眯欣赏闻祈脸上的表情:
“这鞭还给你,识相点,以后别在这里出现。”
闻祈捂住胳膊,痛的脸色发白,难以置信般盯着他:
“我是你大哥!你疯了吗!爸爸会对你很失望!”
他扶住助理的手,泪水在眼眶打转,望向易承昀语带哽咽:
“这么多人作证,我本已经愿赌服输,他就是不愿意放过我!”
似是回应闻祈的话,易承昀一言不发走到闻徵身边,握住他抓马鞭的手。
不少围观的在偷笑,纷纷在等易承昀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闻家次子。
闻徵想收回手,没料到易承昀动作比想象中强势,手臂被轻轻捧起:
彩衣被鞭子破开一条长裂缝,皮肤被冻成无血色的白,隐约可见星点血迹。
本以为易承昀要说他两句,闻徵甚至已经想好怼回去的说法,等半天对方开口;没想到那人低头专心察看他的伤,眼底愠色渐浓,他霎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
“看、看什么看。”
“闻大少。”
轻轻将他手上的伤挡住,易承昀抬起头,看向闻祈的眼神暗藏狠厉,冷漠开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自为之。”
半挨在助理身上,闻祈一秒前还在倾情演绎苦情戏,现时被他盯得头发发麻,嘴唇不自觉发颤:易承昀的目光令人恐惧,像能透过双眼,直接看穿人的灵魂。
他难道知道些什么?闻徵心中一动,回头看向易承昀;恰好对方也转头看他,那人总是无悲无喜的声音中似出现一丝波动:
“回家再换衣服吧。”
闻徵难得不敢造次:“好。”
两人一路无言走回别墅,闻徵独自先上楼换过衣服,到他下楼时,见周军早准备好处理伤口的药物,垂手等在一旁。
易承昀坐在沙发上,低声和两个助理说些什么,见他下来,面瘫般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大喇喇在沙发上坐下,闻徵任由周军替他上药,直视易承昀的双眼道:
“他们是有意要给我难堪,以为我会输。以我对闻祈的了解,他肯定要暗中使坏,然后装白莲花博同情,我可不怕。”
提起战马时,他的眼神亮晶晶,骄傲放肆:
“那匹马虽然是阿拉伯马,但是从小被培养来参加迪拜赛马世界杯,不是普通的赛马,我看到名录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不过‘珊娜’认骑师,先前带大她的骑师因伤退休,她不愿接受其他人。幸好我在她小时候帮忙训练过她,话说,我一直想在她七八岁时借用来参赛……”
在闻徵心里,除了马放不下其他事。
意识到这点,易承昀心底百感交集,垂眼等他说完,面无表情道:
“绅士有绅士的决斗方式,流氓就该用流氓的路子来对付。你明知是套,还给对方伤你的机会,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要明白,闻祈不可能在所有时间欺骗所有人,迟早会栽的。”
他一语中的,可闻徵最讨厌他这种说教的模样,垂下头一声不哼。
大厅里静悄悄,易承昀注视着闻徵忍痛让周军处理伤口,那人的睫毛很长,脸颊白皙光滑,下颌弧度像雕塑一样完美。
若不是不忍心破坏这份美感,易承昀真想亲自上手,让闻徵长点记性,好等那人知道不珍惜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叹了一口气,易承昀了解闻徵,不吭声不代表他认为自己是错的,说服他要用别的方法,遂话题一转:
“等下有人过来给你量衣服尺寸,还有婚戒的图片和样板,你来决定款式,我先回去公司。”
刚上好药,闻徵被勒令暂时不能乱动,只能在沙发上干坐,目送易承昀带着两个助理出门。
“少爷没生气。”
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周军整理好药箱,安抚道:
“少爷只是心痛你,可能只有一点点不高兴,你没保护好自己。”
心痛他?易承昀?
闻徵有点想笑,没有答话。
*
坐上车,助理把电话递给易承昀,小心翼翼道:
“老板,彭林的出赛资格已经被取消了。这里是樊先生找你,他想跟你谈闻祈先生的事。”
回想起方才闻祈蹩脚的表演,易承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眼带嘲讽接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