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徵两眼发红,抓住闻祈头发的手青筋毕露,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
扎下去扎下去……
“请让开。”
刚易承昀一边在应酬,时不时会扫两眼闻徵的方向,当他瞥见莫名其妙出现的闻祈时,心下便觉不妙,无奈一时抽不开身,没想到眨眼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闻徵。”
在闻徵身旁蹲下,易承昀一手温和将他搂进怀里,另一手轻轻握住他攥紧玻璃瓶的手,旁若无人地亲了亲他的额角,低声安抚:
“没事。”
不少围观的人都看呆了,谁不知道易承昀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不拘言笑;但此刻,他不仅不斥责“闹事”的元凶,竟轻柔顺着闻徵的背,眼里是从没见过的温柔。
闻徵不会无缘无故失控,闻祈一定说过些故意刺激他的话,易承昀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波动还没平复,只小心翼翼将他手上的酒瓶拿下,让闻徵枕在自己肩上,小声哄道:
“我在。”
鼻尖传来易承昀身上带着檀香和松木味道的古龙水香气,闻徵被熟悉的气息笼罩,不知不觉顺从地让他拿下手里的破瓶子,只恍惚了一刻,双手便下意识回抱紧易承昀。
动手那刻闻徵就后悔了,他知道不该在这种场合闹,传出去丢的可不止他的脸,可是……
从小到大,他被闻祈抢过很多东西,喜欢的衣服、房子、父母……大多数时候,他只能逼着自己学会释然,但唯独易承昀,当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只有一个念头:唯独这个人不可以。
被揍得眼冒金星的闻祈诡异地牵起嘴角,挣扎着向易承昀爬去:他不信,闻徵做出这种“没修养”的事,易承昀还会听之任之;闻祈不懂,明明别的男人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就对他唯命是从,为什么对易承昀没用?他有哪里比不上闻徵?
然而当他试着隔空向易承昀伸出手时,对方只扫了他一眼,闻祈顿时冷得脊背发凉:
易承昀不会放过他。
“这是怎么回事?”
引起的骚动很快传到了轮船主人耳中,本有几个保镖想把闻徵按下来,可他们认得易承昀,是老板的贵客,一时又不知要不要下手。
易承昀搂住闻徵,缓缓扶起他,向保安经理打了个手势,最后看了一眼闻祈。
保安经理愣了愣,霎时心领神会,带着几个保镖一拥而上,倒在地上的闻祈还没来得及辩解,便被拖了下去。
将闻徵带到安静的隔间里,易承昀感觉到他的情绪在慢慢平复,耐心安慰:“没事了。”
闻徵的头埋在他肩上,听见他的话,悄悄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只见易承昀专注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只有他的影子,目光和争吵时完全不同,是令人心底暖化的、毫不掩饰的关心。
“你不生气了?”
闻徵的声音很小,两人贴得很近,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在外面时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但到他怀里时,闻徵又会变成一只受伤的小猫,可怜兮兮,长长的毛尾巴在易承昀的心上一撩,便让他心尖发颤。
“没有生气,”一手抚上他的头,易承昀心下苦笑:有哪次能真生你的气?
“刚才是他自己先过来犯贱。”闻徵低下头,说不出闻祈那些恶心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一时没忍住。”
“跟你没关系。”易承昀低头,直视他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无论什么时候,他挑衅你,你想打就打回去,没必要忍。如果下次打不过,可以找我。”
“我没有打不过。”闻徵松开环住的手,别开脸,心头大石总算落了地。
“要出去走走吗?”易承昀看他的神色,似乎还有一点沮丧,寻思得去看点让他开心的事:
“甲板上有歌舞的表演。”
闻徵犹豫了片刻:他们是不是该先去解释之前的发生的事?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易承昀抢先开口:“到场的大多和我都是熟人,没有关系。”
他牵起闻徵的手,轻轻把人拉起来,随手抚了抚那人燕尾服上被弄皱的地方。
两人慢腾腾往甲板上走,清爽海风吹散了心头的阴郁,闻徵没怎么说话,直到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
“我来保护你。”说这话的是一个戴黑色小领结的男孩,他郑重握住另一个小男孩的手,说的话熟悉又戳心:“一直和只你一起玩。”
另一个小男孩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用力点头,脸蛋红扑扑。
万一长大之后,小孩发现自己说要保护的人、长得比他还高大,会是什么心情?闻徵一想起这个,忍不住笑出声,突然转过头,想也不想就伸手捏住易承昀的脸。
易承昀:?
闻徵想起一件小事,他们两个在德国的时候,易承昀小时候因为长得白白净净,像个小公主,偶尔会被男孩调戏,放现在简直难以想象。
有一次,几个淘气的男孩又来找戏弄小易承昀,小骑士闻徵挺身而出,凭着一股疯劲以一敌五,把他们统统打跑,然则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但是,面对看见他挂彩伤心不已的小易承昀,小闻徵不忘要保持帅气:“你亲我一口我就不会痛。”
“做什么?”易承昀禁不住握上他的手,尝试唤回他的注意。
回过神,闻徵不甘心地揉了揉易承昀的脸,悻悻想:变帅了,也不好欺负了。
以前的“小公主”,现在能徒手把流氓揍出三米远,甚至还能反过来欺负骑士……
易承昀:???
“易先生。”一名保镖匆匆从他们身后跑来:“抱歉打扰,霍特先生想请您过去品酒。”
“知道了,谢谢你,”答复过保镖,易承昀回头对闻徵小声说:
“霍特先生你也认识,估计是要跟我聊一聊刚才的事,不用担心。”
“我要和你一起去吗?”闻徵问。
易承昀摇头:“不用,如果你想继续看表演,可以先逛一下,也可以回房间等我。”
船上大多数人和易氏都是多年合作伙伴,易承昀不担心事情压不下去,只是他不想让闻徵去牵扯进这些灰色地带里。
难得听话点了点头,闻徵现在几乎已把闻祈抛在脑后,他更想晚上和易承昀盖被子看夜景。
目送易承昀和保镖离开,闻徵正想去看刚才那两小孩,手臂蓦然被人拉住:
“没想到,原来传言你跟闻祈有仇是真的。”
暧昧地比了个“钱”的手势,秦中挡在闻徵身前,似笑非笑:
“不过我真很欣赏你,为达目标连亲哥都能放弃,不愧是做大事的人,闻家都看走眼了。难怪易承昀对你这么神魂颠倒,连我都心动了。”
这人一边说、一边抬手要碰上闻徵的下巴,闻徵狠狠一巴掌甩开,厉声警告: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给我滚远点。”
“带刺的小美人。”
秦中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边心想:原来易承昀喜欢这一款,笑眯眯道:
“我们好歹也是远亲,想跟你有钱一起赚。”
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闻徵将他当空气之余,丝毫不遮掩眼中的轻蔑:
“你的演技还需要在磨练,再在我眼前自讨没趣,别怪我不客气。”
秦中目前还没有做些什么,闻徵当下一心扑在比赛上,懒得腾出手收拾他。
上辈子闻家破产后,闻徵到秦家去求秦氏出手,秦中兄弟嚣张地要他跪下磕头来求他们。当闻徵不堪受辱,愤然离开时,那两人居然一左一右按住他……如果不是秦家老爷子及时出现,等待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地狱。当然,秦老爷子并非来主持公道的,他反过来指责闻徵勾引他家孙子,不但让保镖把人扔出去,并放话再看见闻徵出现,就扔他去海湾喂鱼。
总之秦家没一个好东西,秦中眼下出现,也不过是看不惯闻徵过得好,想兴风作浪罢了。
“真羡慕你和易承昀这么好。”
上回挑拨两人失败后,秦中回家被好生教训一通,这回他学会装出一副为了闻徵好、苦口婆心劝说的模样:
“只是你既知道一年中有多少人向易承昀投怀送抱吗?今天你能打跑一个闻祈,难道你能天天守在他办公室撵人吗?”
我自然知道有多少,闻徵心里翻了个白眼,不为所动。
“有人能通过爬上他的床得到好处,代表不止一个人这么做过,但这种感情能维系多久?”
不死心跟在闻徵后面,秦中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继续循循善诱:
“你也不是在普通人家长大的,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大家族,联姻不可能只有感情。你能保证自己每一届奥运都夺金吗?据我所知,华国有史以来在马术最好的成绩,只有前八。水平和欧洲相差有多远,你最清楚;即使易承昀能允许你一两次失败,下一个四年,再下一个四年,你以为他还会愿意在你身上花钱花时间吗?”
见闻徵依旧不搭话,秦中并不气馁,煽风点火只多不减:
“这回易氏吞掉永华皇宫的项目,听说你在后面出了不少力,易承昀才会待你不薄。我只是想劝劝你,也要替自己想一想,不要只顾着眼前。如今闻氏倒了,你没有别的底牌,只靠床笫之间的关系不会太脆弱了吗?”
“我听说明天在莫斯科琥珀宫有一场私人聚会。”
既然秦中这么锲而不舍离间他和易承昀,闻徵决定礼尚往来,堪堪止住脚步,气定神闲开口:
“参加的人有几个年轻的寡头,还有几个华国世家的年轻一代,你堂哥和郑家大小姐也会出席。所以我对你出现在这个船上挺意外的,莫非被秦家挑选的接班人是你堂哥?”
没有放过秦中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闻徵同情地看着他,叹气道:
“明天你中午在这里下船,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赶去莫斯科,恐怕远东的国家合作项目、以及和郑氏的联姻,都与你无关了。”
“我们秦家和你们不一样。”
双手握紧拳头。秦中越发趾高气扬,反掩盖不住他眼中怒意,居高临下道:
“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你考虑跟我们合作吗?秦家的势力加上你的人脉,区区易氏算什么。”
闻徵挑眉,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怎么合作?”
……
打发走秦中,闻徵独自回到房间,怔怔看向镜中的自己:
他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情感大多是有条件的;而喜欢一个人,意味着赋予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他脑海中无端浮现这句不知道在哪读过的话。
比如他爸用亲情控制他背下黑锅,他妈通过怀上他嫁入闻家,至于其他人,具是因各种各样的目的和前提,才会和他交好。
那易承昀呢?他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闻徵从来不敢细想,假设他喜欢易承昀,那意味着将最脆弱、阴暗的部分暴露在对方面前……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闻徵的沉思,易承昀一进房间,便见他愣愣站在镜前,开口问:
“你回来了?累了吗?”
“还好。”闻徵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里桌上准备了丰盛的冷盘,以及餐前酒,不由笑道:“这里的服务还挺周到的。”
“嗯。”易承昀解开领带,眉头不自己皱起,试图压下身体里奇怪的感觉。
“你脸怎么这么红?”闻徵早注意到,上前踮起脚尖戳了搓戳的脸,惊奇不已:
“是吃了什么吗?”
“我要去洗个冷水澡。”
狼狈退后一步,易承昀咬紧牙关,把自己关到浴室里,心跳快得有两百迈。
刚才和伯爵谈好怎么处理闻祈,易承昀打算离开时,伯爵让人递给他一杯酒,暗示这是因闻祈给他们夫夫造成不愉快的“赔礼”,更暧昧说“回去要和你先生”分享;易承昀草草应付过去,没深想,遂回来找闻徵。
当他隔着门和闻徵讲出这些事,那人反应让他迷惑,甚至拍门催促:
“你现在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了吧,快出来给我看看。”
他不知道,闻徵正在门外捂嘴大笑,就差没蹦起来:
真是天赐良机,该是我走运的时候。
易承昀刚冲过冷水,可惜无法压下去,疑惑问:“你确定?”
“绝对的。”闻徵摩拳擦掌,想着终于轮到他当骑士,翻身在此一役,索性故意嘲讽道:
“你该不会是不敢吧?对了,我想起来,我们每次履行夫夫义务,你要不就借酒灌醉我,要不就硬是要找个什么理由,干嘛每次都这么扭扭捏捏,不像个男人?”
门“嘭”一声打开,易承昀阴沉沉盯着他,声音低哑:“再说一遍。”
被即将“翻身”的喜悦冲晕头脑,闻徵豁出去,一手放肆挑起他的下巴,勾起嘴角:
“我说你,敢不敢堂堂正正的来。”
“如你所愿。”
当闻徵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时,仍旧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被阴的时候,是他在下面;易承昀被阴的时候,还是他在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闻徵:灵魂拷问!
易承昀: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这是昨天没写完的……今天的还在写_(:з」∠)_)感谢在2020-03-0904:39:34~2020-03-1021:0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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