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讨论声渐渐低下去,观众们定睛望着赛场上的骑手和战马,易承昀先戴上耳机,边举起望远镜,边听实时讲解:

“……相信不少人都有这样的疑惑,闻徵作为唯一一位进入决赛的华国选手,他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他大胆选择一匹只有八岁的弗里斯兰马参赛,根据获奖记录,这匹名为萨瓦尔多的小马、从零经验到晋级四星联赛仅用了三个月。”

赛场中央,闻徵身穿纯黑双排扣燕尾服、雪缎立领白衬衣、白手套、紧身白马裤、亮黑色高筒皮马靴,头戴纯黑丝绒阔檐圆顶礼帽,胸前的国徽闪闪发亮,举手投足间透出天生的魄力。

易承昀视线顷刻被场上的人定住:“是这个惊喜……”

比赛曲目闻徵用的是原创舞曲和《awholenewworld》混编,配乐的目的是展现马的力量,节奏感强有力的舞曲,能让马的步伐看起来更清晰、有动力。

“开场是一个漂亮的伸长快步,音乐和步伐很契合,气势十足。”随着萨瓦尔多轻盈迈步,解说对闻徵不吝赞赏:“弗里斯兰马被誉为天生的舞者,可以看到马全身通透、收缩,步态优雅不失活泼。”

周围观众的指尖不知不觉随音乐节拍轻点,易承昀握紧望远镜,假如闻徵全场能保持状态不失误,有望能取得八十以上的评分。

“这个斜横步平衡感极好!”场内解说正忍不住称赞:“放松的工作慢步,看得出来马和骑手同样享受表演……啊,可惜,”

听到耳机里脱口而出的感叹,易承昀面不改色,沉着凝视场上的人。在引导马做定后肢回旋时,闻徵发生了一点小失误,马因太过兴奋,漏掉半个动作。

“比赛每个人都会失误,马不是机器,骑手不可能掌控所有。”解说冷静分析:“哪怕最简单的二星联赛,也难免有些小意外,而处理突发情况方式,颇能体现骑手的能力和素养。”

闻徵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波动,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装没事发生;但易承昀了解,他会默默找机会,将漏掉的动作塞回路线。

场上闻徵轻松完成一个跑步肩内后,观众席间不约而同涌起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和掌声,连解说也精神一振:“来了,高难度空中换腿,一步一换。只要细心留意,就能发现,在转换过程中,骑手通过缰绳给予辅助,和马后肢建立良好联系,这能让马的步伐动力十足,每个抬腿均有腾空跳跃的灵动感。”

马每个步伐的衔接犹如行云流水,马背上的闻徵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微笑,一对战友配合得自然、从容不迫。

当闻徵不偏不倚停在结束点上,行礼完毕那刻,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解说的赞叹溢于言表:“在结束前,骑手把漏掉的动作加了回去,这全赖在训练中培养的默契和互相信任!”

闻徵摘下礼帽,挥手向观众表示感谢,他两眼亮晶晶,俯身拍马脖子的手忍不住发抖。

刚过去的几分钟像在做梦,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视线有一瞬变得模糊;神经在高度紧绷后“啪”一下松弛,几近无法思考,他竭力睁大眼睛,捏紧缰绳,想要确认些什么。

阳光不算刺眼,他抬起头,一眼找到观众席上那片红色的旗帜,有那么多人,正因为他感受到喜悦和荣誉。这一刹那,有一股热流、像火山喷发,从他的心脏扩散到四肢百骸;闻徵从未试过,有一刻像现在、如此切实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萨瓦尔多起初因为掌声有点受惊,在得到主人的鼓励后,仿佛迅速意识到什么,载着闻徵绕赛场一蹦一跳,像个炫耀宝物的小朋友。

一人一马在掌声中礼貌退出赛场,闻徵翻身下马时,走道两旁早有等不及的记者要求采访,他牵牢缰绳,艰难地边向场外走、边回答问题。

“萨瓦尔多早前没有参加过太多大型比赛,来到我身边仅半年,但是大家看到,他和我一起站在赛场中央,这是一匹勇敢又可爱的小马,能遇到他是我的幸运。”闻徵一手拍了拍小马的脖子,一手拽紧礼帽,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过来:“当然我俩存在一些经验不足的地方,相信四年后,我们会再次踏上征战奥运的旅程。”

匆匆摆脱记者,闻徵回到马房,一言不发解下马鞍,如释重负般亲了亲马额头,小声说:“真乖,谢谢你。”

始终是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的小马,比赛时萨瓦尔多险些收不住,但爱马表现出对他的依赖和配合,使得他们最终能一心一意完成整场比赛。闻徵有信心,等萨瓦尔多达到巅峰水平,会有更多惊喜表现。

“在和萨瓦尔多说悄悄话吗?”背后响起想念已久的声音,闻徵弯起眉眼,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易承昀跟前,踮起脚尖将手上的礼帽戴在他头上,装作生气问:“这么久才过来?”

易承昀抬手抚上他的脸:“即将成为奥运奖牌得主的丈夫,我得做好心理准备。”

决赛选手共十五位,闻徵是第十二个出场,他后面还有一位卫冕金牌的老将。名次不好说太满,但从总分上看,摘奖牌有机会。

“就这?”闻徵双手环住他,抿了抿嘴,眯起眼问:“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想想,”故意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易承昀弹了弹他的酒窝,垂头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你的惊喜我很喜欢,想现在就带你回家,然后……”

最后几个字只有彼此听到,潮热的吐息拂过耳下的嫩肉,闻徵扯住他衣领的手收紧又松开,小巧的耳垂烧得像红玛瑙,别扭道:“旁边还有人!我要去看剩下的比赛。”

摘下头上的礼帽,易承昀向他伸出手:“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全程瞒着我?”

闻徵挽住他的胳膊,扬起眉梢:“不告诉你!”

和易承昀一同在关系席坐下,闻徵后知后觉,这是第一次两人一起看现场,以往他总在赛场上,突然好奇问:“你看我比赛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易承昀侧过头看他嘟起嘴,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好笑道:“偶尔想过,你有一天会站上奥运领奖台,在那以前我得加把劲,不然应付不了觊觎你的人。”

闻徵:……到底怎么联想到这些。

最后一位选手行礼退场,闻徵本能抓紧易承昀的手,像即将迈入新世界,不安、期待……直到教练委婉提醒,该去做准备。

“去吧,”易承昀替他戴上礼帽,仔细为他理好额边碎发,沙哑道:“你等很久了。”

用力抱了抱易承昀,闻徵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跟在教练身后、穿过向他道喜的人群,耳畔唯剩快震破耳膜的心跳声。

当国旗升到最高时,易承昀回头看向领奖台上的闻徵,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似乎能看到彼此眼里的火花。易承昀刚没说完,他认真考虑过,希望有朝一日、能亲自为闻徵颁奖,相信未来会有这一天。

隔天,易承昀一回到公司,便看到助理放在他桌面的报纸,头版是“首位在马术项目升起国旗的选手”,配图是闻徵牵着戴马花的萨瓦尔多,手举奖牌,笑得正灿烂。他打开电视,恰好是昨天赛后的采访,画面里,闻徵自信捧着花束:“感谢体育协会给我的机会,希望下一届奥运,我会和马术队的伙伴一起站在领奖台。”

有记者问:“听说训练过程你曾受伤,险些失明,能和我们分享当时的心路历程吗?”

“失明那刻震惊到手足无措,但我从没想过,因为眼睛看不见就要放弃马术,倒担心改参加残奥会还来不来得及。”闻徵笑了笑:“我能撑过去,最感激的人是我先生,他是萨瓦尔多的马主,是他带给我这么优秀的伙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就像我的后盾,有他在我能勇往直前。这次参赛的骑服,是我和易先生举行婚礼时的礼服,这个奖牌有他一半。除此以外,最后一段自由演绎,《awholenewworld》这首歌,其实是我想向他表达的心情。”

翻报告的手一顿,易承昀抬头看向屏幕,闻徵正对着镜头调皮眨眼:“先前我没告诉他,就是想看他发现时表情。”

记者追问:“那他发现了吗?他当时什么反应……”

想起两人赛后的“小秘密”,易承昀不经意用笔抵住唇,刚毅的眉眼沾上几分柔和;电话却不合时宜响起,是秘书的报告:“易总,抱歉打扰,秦先生在电话那边等,需要接通吗?”

易承昀敛起笑意:“可以,以及麻烦你让人存档这届奥运马术相关的报道。”

大赛后是接二连三的采访、发布会,易承昀只能在新闻上看到闻徵,等体育总局放人,已是比赛结束半个月后的事。

千辛万苦争取到几天假,闻徵特意告诉易承昀晚上才到,自己悄悄在下午跑回易家别墅,准备在那人回家时吓他一跳。

叮嘱过易家的工人不准通风报信,闻徵直奔卧室,美美洗完澡,忍不住抱住被子滚了一圈,鼻间全是熟悉的味道,满满的安全感涌上心头:终于回家了。

“你在哪里?”闻徵才做好“准备”,便收到易承昀的讯息,他舔了舔嘴唇,直接回拨:“还在路上,你忙完了吗?”

“我刚到家,换身衣服就去机场接你,然后我们去……”走廊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易承昀拧开门,房内幽幽传来一句:“去哪里?”

手机从手上滑下,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易承昀站在门口,平日镇定自若的他像中了咒语,脑中一片空白。

被子被踢到一边,闻徵侧托着头、笑眯眯躺在他眼前,身上松垮垮挂着他的领带,只领带。

门“嘭”一声关上,闻徵抱住扑过来的人,半开玩笑问:“你刚是不是有点犹豫?”

手忙脚乱脱下外套,易承昀拉开抽屉时用力过猛,里面的“糖果”和“啫喱”大半掉到地上,又惹来闻徵一顿调侃。他竭力调节呼吸,撕开一个“果冻”,不忘哑声解释:“我答应了爷爷和秦伯伯,今晚要设宴给你庆祝。”

没想到这一出,闻徵脸上的笑僵住,还没来得及说“那我们回来再……”,易承昀却不由分说用领带绑住他的手:“不过我们私下先小庆祝一回,不告诉别人,相信长辈们不会介意。”

*

尽情将人吃干抹净后,易承昀任劳任怨替闻徵换过衣服,把他抱上车,指尖摩挲着怀里人的唇:“别这样,我太喜欢你的惊喜。”

“少来,”一开口,闻徵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使用过度、声音怪怪的,他挨在易承昀身上,手指软绵绵地戳那人的掌心:“我等下要是走不动,你想好怎么解释。”

“那我抱你。明天中午我们去秦家吃个饭,正式拜访秦老爷子,我定了下午的飞机。”易承昀指尖揉进他的黑发中,目光转向窗外,若有所思:“说起来,我们还没度过蜜月。”

“你的意思是?”闻徵心情有点复杂,他固然期待蜜月,然则区区四天,是不是太短了些?

像猜到他的想法,易承昀揉了揉他的头发,半是安抚半是打趣:“你猜错了,不是这次。”

举行宴会地点在易氏的永华皇宫,易承昀出于礼貌,邀请来两家包括远亲在内所有人,将他们安排在酒店内豪华饭店。

另外留出顶层整层,只接待易爷爷和秦爷爷,并安排专属贵宾通道,易承昀和闻徵恭敬站在电梯门口等两位长辈。

“来了。”门一开就看到两人,秦爷爷握住闻徵的手,左瞧右瞧:“这段时间是不是很累?看你瘦得。”

“前段时间比较忙,”酒店那次见面后,闻徵隔几天就跟秦老爷子聊电话,现在祖孙两人已没那么生分:“明天就能休息一阵子。”

秦爷爷不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多过来看看。”

决赛视频两位爷爷都有看,易爷爷当时就认出闻徵戴的是他送的帽子,让他在老友间出尽风头,对这个孙婿赞不绝口。加上他和秦老爷子早就认识,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还约好以后两家私下多往来。

翌日,两人到秦家问候过秦爷爷,结束午饭随即直奔机场。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次去哪!”闻徵坐上飞机,后知后觉问:“什么都没准备!”

“那边有备衣服,放心,是你喜欢的地方。”假期那么短,易承昀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看了眼手表:“休息一会吧,三个小时眨眼就到。”

“国内么?”闻徵脑内蹦出几个心仪地点,丝毫没要休息的意思,一改常态,不停缠着易承昀讲话。结果证明,他果然没白期待,下飞机那刻,登时震撼到说不出话:

鲜美的芳草气息扑面而来,草原尽头与地平线相接,勾勒出一道蓝青分明的弧线;微风拂过时,如同绿色的海洋在燃烧,一碧千里,美到任性。

“换衣服。”易承昀看他眼都直了,根本不愿迈脚,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提醒道:“有一段路要骑马,穿西装可不行。”

“知道了。”胡乱点头,闻徵任他牵着走,依旧挪不开眼,感叹道:“草原还是这里的好看。”

飞快换过一身便装,两人骑上当地马,闻徵像个放暑假的小学生,一蹦一跳骑在最前,时不时转过头朝易承昀招手:“快来!”

风呼呼吹过耳边,似乎连空气都是色彩明朗的,举眼望去尽是蓬勃辉耀的绿,凡俗的困扰被踏碎在马蹄声中。

“好畅快,”他们预定的住宿在草原另一边,闻徵翻身下马时,意犹未尽道:“我觉得这边的马很不错,要是好好训练,不比国外温血马差。”

“那是,”易承昀在他身后下马,看他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禁不住用手抓了一把:“饿不饿?”

不提还好,提起闻徵才觉肚子快要咕咕叫,听易承昀说:“他们似乎准备好了。”

傍晚的草原,天上的云霞被染成半片金黄,清爽的晚风吹散旅途的疲惫,风中夹杂诱人的酒气和肉香。

烤到金黄油亮的烤全羊,用手撕下热气腾腾一大块,肉汁四溢,入口外酥里嫩,配上一杯香醇浓郁的马奶酒,独特的草原风味让人回味无穷。

等吃饱喝足,互相搀扶回到他们住的蒙古包时,闻徵走路已摇摇晃晃,一推开门,他脚一软,两人重重绊倒在地毯上。

“我今天好高兴。”索性摊开四肢让自己躺得舒服些,闻徵抬头看天,陶醉笑道:“好漂亮。”

易承昀订的是星空蒙古包,顶上帐帘打开后,透明玻璃屋顶上方,巨大的天幕中银河倾泻、群星点点,美不胜收。

“你睡了吗?”闻徵翻过身,一手抓住易承昀的手,蹭到他身边,脸颊因酒劲红扑扑:“不准睡,快起来。”

“醒着,”易承昀没想到闻徵才几杯下马酒就醉成这样,勉强撑起身,耐着性子听他说:“我有事要对你说,你不许插话。”

“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闻徵定定看着他,乌眸在璀璨星空映衬下,像黑钻石一样神秘:“上一辈子我……”

忘了多久没翻开那段记忆,闻徵像在说一个平淡的故事,与他无关;恨意早消散,仿佛白天飘过的一朵乌云,被风吹到地平线另一端。

“你握住我的手,”易承昀本不相信虚幻的东西,可闻徵说这一切时的表情,令他察觉到些不寻常:“看,眼下才是真的。”

“说了你不要讲话。”抽了抽鼻子,闻徵摇摇头,草原的烈酒让他脑袋晕乎乎,却执着地抬手捂住易承昀的嘴:“我很后悔,曾经满脑子只有恨,包括和你结婚,也是为了报复闻家,没想过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

易承昀默不作声,抬起手用指腹摩挲闻徵的发红的眼尾。两人结婚的初衷或许没那么美好,然则在易承昀看来,闻徵只会跟他在一起,未来的陪伴比开始的方式更重要。

“和你一起以后,我才渐渐发觉,或者我重来一次的意义,不仅是报复。那天听你说等了我这么多年,我又觉得难过,要是……”酒精作用下,闻徵头脑发胀,说话语无伦次:“我不会再让你等,你起来。”

双手胡乱揪住易承昀的衣领,闻徵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脸颊浮起两朵红晕:“我想跟你重新开始,”他的额头抵着易承昀的额头,像只撒娇的猫,半闭起眼,两人鼻尖蹭到一起,像唱诗一样念道:“请采摘我吧,你的花朵-将为你盛开,直至永远!”

半晌,屋里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易承昀胸膛像被猛烈一撞,一动不能动。脑子甚至有片刻停摆,静谧中,他悄悄用余光打量闻徵,顿时哭笑不得:扔下一句大杀器后,闻徵竟伏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那人双手环住他,像个抱住宝物不撒手的孩子。

易承昀:“……小笨蛋。”

几丝调皮的阳光从窗帘边缘探进屋里,天空变回白天的湛清湖蓝,暖意笼罩整片草原,远处偶尔会有羊群或马匹跑过,生机勃勃。

扯过被子盖住头,闻徵习惯想去抱身边的人,却扑了个空。他蓦地睁大眼睛,被子上还残留易承昀的体温,可房间里就剩他一人。

“醒了?”易承昀提着早餐进屋,见闻徵茫然搂住一团被子呆坐着,那人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两眼方似逐渐苏醒过来,便试探问:“有没有头痛?”

摇了摇头,闻徵随手打开窗帘,看到外面阳光明媚,咂舌道:“我睡了这么久?已经快中午?”草原下马酒名不虚传,闻徵掀开被子,赤脚凑到打开食盒的易承昀身旁,吸了吸鼻子,坏心眼问:“易总这是客房服务?”

“闻先生想吃什么?”易承昀顺着他的话,坐直身,一本正经道:“我来为你服务。”

“我要易总喂我。”闻徵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易承昀果真端起碗,舀起一勺热腾腾的羊杂汤,待放温才送到他嘴边。羊杂被煮得软软糯糯,汤汁温热鲜香,暖到人心底。闻徵盯着他细致的动作,哪里看得出平日那个雷厉风行的总裁,不由握住他拿勺子的手,任性道:“我也喂你。”

“附近有我投资的一个马场,吃完之后去看看吗。”易承昀手上的碗被闻徵接过去,看他饿的狼吞虎咽,低声问:“还记得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吗?”

“我记得我们吃了一个烤全羊,和牧民喝酒,一起跳舞到天黑。”闻徵看他似乎欲言又止,一口气喝下半碗汤,打趣问:“怎么啦?你该不会偷偷摸摸对我做了什么吧嗯?”

易承昀挠了挠他的下巴:“我要对你做什么、还需要偷偷摸摸?”

闻徵早就想跟他一起到马场走走,因这里和他们在城郊的马场大为不同,草原幅员辽阔,这里的马成群放牧,极大限度保留了马的悍性。

牧民打开栅栏的一刹,几十匹马恣意飞驰,无拘无束,马蹄节奏响亮,传遍整片草原,顺着白云飘向远方,这是属于血脉中天生野性的召唤,似能勾起人心底对自由憧憬。

“我们去认识一位新朋友。”易承昀牵起闻徵的手,走近一圈被木栅栏围起的草地,一匹小马跑过来用嘴扯他的衣服,他宠溺摸了摸马儿的额头:“他叫三太子。”

这是一匹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白马,得到易承昀不许咬的命令后,又好奇用鼻子嗅闻徵伸过去摸他的手;马儿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凝着水,能看进人的内心,他的毛发洁白如雪,没有一丝杂毛,阳光照射下如同耀眼的珍珠。

闻徵眼眸闪闪发亮:“我可以试试吗?”

易承昀让人拿来马鞍护具,注视围着马打转的闻徵,作为一个骑手,这么多年遇到的马数不胜数,闻徵对马有关的一切总是那么兴致勃勃,每当接近爱马时,眼里都会闪烁着坦然的友善和真挚。

第一眼望到三太子,闻徵就认出这是一匹乌珠穆沁白马,华国西北草原繁殖的特有骏马品种,草原上等级最高的马。

兴许是常年和马打交道产生的直觉,闻徵信任这匹白马,不会伤害自己;况且蒙古马性格多温驯活泼,尤其这匹叫三太子的马,十足一位优雅高贵的皇族。闻徵骑在他背上,有种强烈的感觉,他只是一个乘客,三太子领他朝草原奔去,穿梭在如同波浪起伏的连绵芳草中,心底被安详和温柔填满。

“我很喜欢他。”闻徵骑着三太子跑遍半个草原,才慢腾腾踱回马场,鼓励般拍拍马脖子:“以后我要多来这边。”

“你知道吗?传说蒙古族用马做定亲礼,因为马对他们而言是最忠实宝贵的伙伴,代表对终身伴侣的珍视。”易承昀扶他下马,不经意问:“你对这份聘礼还满意吗?”

“你这先斩后奏,才问聘礼,会不会有点晚?”没察觉他话里的意思,闻徵抓住他的手,轻松跃下地,跳到他怀里:“我可是相当不好应付的。”

“那好吧,我们回去。”易承昀刻意流露出失落,有心吓吓他,压低声道:“回去做些你一定会满意的事,直到假期最后一天。”

“到最后一天?!”闻徵背后一紧,挽住他的胳膊,不知所措道:“等等,我说不好应付,不代表我不喜欢三太子。”

易承昀转过头,还是没明确表态,闻徵急中生智:“我们先去挑几只羊吧?怎么也得准备点礼物带回去。”

易承昀不拆穿他:“好。”

说是挑礼物,实际上是闻徵边吃边玩,磨磨蹭蹭逛到天黑,易承昀才不得不把人拎回去。

“那边好像有篝火晚会,”回到住的地方,易承昀放下闻徵买的大包小包,指向窗外,竭力让语气听上去波澜不惊:“要去看吗?”

“当然要。”白天没玩够,闻徵拽住易承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升起篝火的地方,不禁疑惑:“为什么没人过来?”

满天星幕下,篝火烧得噼啪作响,驱散晚风中的凉意,为草原夜色增添别样的风情。

半刻没听见易承昀的声音,闻徵感觉到那人轻轻放开他的手,下意识回过头,刹那间,他整个人像被定住,心跳快得几近窒息:易承昀单膝跪在地上,手上捧一个打开的精致盒子,盒中静静躺着一对戒指,在星光下反射出心动的银光。

“闻徵,自从你来到我的世界那天,所有事都变得不一样。”易承昀的声音听起来像凝固了一般,准备过几千遍的话,在闻徵注视他的眼神里,连同理智倏地从脑海统统飞走,只剩三个字:“我爱你。”

漫天繁星倒映在易承昀的黑眸中,闻徵看到他眼里的自己熠熠生辉,美好梦幻得难以置信,心蓦然像篝火一样滚烫。

“我也。”冲上前抱住他,闻徵眼泪喷涌而出,唇颤抖着贴上易承昀的唇,彼此的呼吸似融化在一起:“易承昀,你愿意彻底占有我、以后只属于我吗?”

“我愿意。”易承昀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吻上他的唇角、眉眼,仿佛唯有通过闻徵的温度,来确认不是在做梦。

易承昀笑起来更英俊,闻徵柔柔吻回去,不由自主想,以后也要让他露出这样的笑。

在周围牧民不知名的祝福歌声中,闻徵被易承昀打横抱起,像为解答他的疑问,那人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让他的脸倏地变通红:“要去洞房。”

喧嚣被关在门外,他们双双跌倒在柔软的引枕上,闻徵伸手抚上易承昀的脸,想把那人此刻的表情印在脑中。

易承昀背后是流淌的星河,天真烂漫的群星无忧无虑散发光辉,闻徵眼中却惟有爱人垂头凝视他的眼眸、比星空还要深邃,深邃得能容纳下整个世界。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季,

当夏季的光阴已然流逝!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音乐,

当夜莺与金莺收敛了歌喉!

请允许我为你绽放,我将穿越墓地,

四处传播我的花朵!

请采摘我吧……”

夏日夜空,星辰闪耀,鲜艳的羊毛地毯染上一层柔和的白辉,旖旎的情愫在房里弥漫。

呼吸平伏下来,闻徵懒懒仰起头,软绵绵开口:“老公。”

易承昀:“嗯?”

闻徵牵起嘴角:“老公。”

易承昀侧过身,依然和他十指紧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静静看着枕边人。

闻徵被他看得脸又开始发烫:“老公,你在想什么?”

本想说“在想你喝醉酒为什么会念诗”,易承昀话到嘴边,改口道:“在想如果我们再办一次婚礼,你会不会反对?”

“只有我们俩的话不反对,要请乱七八糟的人就算了。”想到要招呼一堆人就头痛,闻徵认为婚礼仅属于相爱的人,继续纠缠他:“老公,”

看来他的小猫兴奋得不想睡觉,易承昀宠溺笑了笑,亲亲他的眼角:“你在想什么?”

闻徵勾住他:“在想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在他们上方,黛蓝的苍穹布满繁星,它们将于恒久不变的宇宙中,见证地上的幸福的一幕幕。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局了,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接下来会慢慢掉落几个番外,希望能下一本再见。

接档文《残疾反派对我真香了[穿书]》(戳进专栏可见):

岑星看了一本小说,里面的反派boss和他一样,是一位年少成名的马术骑手,却因主角受的诡计,意外坠马导致双腿残疾。

不想当他激情辱骂剧情后,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穿成挑拨离间反派boss和主角受的蠢毒炮灰。

这位炮灰和他同名同姓,是豪门被抱错的真少爷,可惜是个漂亮蠢货,除了脸一无是处;因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最后落得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的下场。

岑星:乌鸡鲅鱼。

本来他打算走为上计,可当他无意中瞥见反派boss那张惊艳绝伦却冷傲的脸后,情不自禁咽了一口水:

是这个人!我要驯服他!

陆明燊因意外残疾,本来阴鸷的性格更为乖僻,可那个传说中贺家扶不起来的长子却从不怕他,屡屡在他底线的边缘试探。

于是,陆明燊决定找机会,好好“教育教育”岑星,好让他知道这里谁是主人。

没想到,岑星不仅没半分恐惧,反弯起眉眼,大胆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陆明燊的防御顷刻崩塌,哑声问:“你不怕?”

岑星调皮地挑起他的下巴:“我驯服过无数烈马,现在想试试驯服你。”

陆明燊眼神一暗:……

那天半夜,岑星哭唧唧挂在他脖子上:“我、我以为我才是骑士,怎么反过来……”

陆明燊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知道得太迟了。”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岑星要求嫁给陆明燊,是觊觎陆家的财产,利用陆明燊的残疾借机上位。但只有陆明燊知道,岑星是怎么一步步咬牙将他从轮椅上扛起来,握住他的手,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被病痛折磨的寒夜。

☆阴鸷偏执真香醋精【攻】X美貌傲娇坚韧乐观【受】

结尾引用:

SummerforThee,GrantIMayBe

byEmilyDison

Summerforthee,grantImaybe

Whensummerdaysareflown!

Thymusicstill,whenWhippoorwill

AndOriole--done!

Fortheetobloom,I\'llskipthetomb

Androwmyblossomsover!

Praygatherme-Anemone-

Thyflower-forevermore!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季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季,

当夏季的光阴已然流逝!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音乐,

当夜莺与金莺收敛了歌喉!

请允许我为你绽放,我将穿越墓地,

四处传播我的花朵!

请把我采摘吧--银莲花--

你的花朵--将为你盛开,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