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承昀和闻徵度假回来后,不久就收到一个大喜讯:他们的好友——楚洋和裴思宇要结婚了。

“四舍五入可以算我们撮合他俩的吗?”这晚温存过后,闻徵躺在易承昀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玩他的手指:“你想好要送什么礼物了吗?”

“想过,”易承昀下巴枕在他头上,让他躺得更舒服些,干脆道:“包个大红包,挑两三件古董,再分给他一堆重要项目。”

闻徵:???

“如果你不知道送什么,可以去收藏室看看。”突然想起些什么,易承昀垂眼问:“我们收到的结婚礼物,你去看过了吗?”

“嗯?”他提起后,闻徵有点印象,似乎听管家周军问过“希望按什么风格整理”之类的话,小声道:“我忘了。”

距离他们的婚礼过去好一阵子,当时到场宾客大半都是卖易家的面子,而闻徵那会满心思“合同”,哪有心思管这些。

没有多追问,易承昀淡淡道:“说不定有你喜欢的,可以放在马场。”

“传说中易家的小宝库,”闻徵翻过身,昂起头看他,狡黠笑问:“没有藏不能看的东西吧?”

易承昀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能找出来算我输,何况我的不就是你的,随便翻。”

恰好闻徵隔天下午放假,遂让管家周军带他过去,听介绍道:“收藏室有两层,中间连通,一楼中式,二楼中西各半。这里放的是易家部分藏品,部分在易家老宅,部分在总公司。”

收藏室在别墅的另一边,打开气派的雕刻红木大门,一排刺绣屏风隔开两边望不到尽头的檀木博古架,架上零落有致摆放各式瓷器、翡翠、玉器……

连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也挂满一幅幅名家书画,周军见他停在一幅油画前,便问:“需要拿下来挂到其他地方吗?”

“如果方便,麻烦挂到马场那边吧。”闻徵点了点头,轻笑道:“这幅画我记得,上面画的是我。”

闻家没出事前,好歹富甲一方,闻父为附庸风雅,曾邀请名家到家里为他们两兄弟作画。这幅油画作在闻徵十一二岁时,小骑手身穿黑色燕尾服,骑在爱马向日葵背上,凝视远方。大多数画师看出闻家谁受宠后,都会把精力放在另一位公子身上,而画这幅画的画师却不同,他精确捕捉到闻徵目光里异于少年的成熟,以及和爱驹之间的信任。

后来应该是在查封时一并被没收,闻徵猜易承昀可能是暗地拍下,怕他想太多,没跟他提过。

“这是?”闻徵弯低身,一件骏马样式的摆件吸引了他的眼球:那是一匹主体为素面珐琅的骏马,马蹄用的是纯金,马鞍部分镶嵌的是珍珠,马的眼睛是两颗鸽子蛋蓝宝石,笼头部分用纯银锻造,哪怕在柔和的日光下,也足够闪花人的眼睛。

“这个是少爷和你结婚时,迪拜王储送的贺礼。”周军打开玻璃锁,好让他看得更清晰:“需要摆到外面吗?”

难怪看上去不太像易承昀的偏好,闻徵仍忍不住惊讶,易家的人脉真可怕,摆了摆手:“放在这里就好。”

晃了一圈,满目金银珠宝有点看腻,闻徵无意中扫过一处角落,好奇问:“那是保险箱吗?”

“是的,是少爷放在这里。”周军答道:“不过我不知道密码,需要去问他吗?”

相较其他古董,这个小型保险箱相当不起眼,不留意会以为只是个承托的小柜,但易承昀会把它放在这里,肯定是藏了些贵重的东西。

“我试试,”闻徵被勾起好奇心,先试了易承昀和自己的生日,没有成功;他索性坐到地上,苦思冥想半刻,又输了一组数字,只听“啪嗒”一声轻响,柜门居然真的缓缓打开。

没想到他能打开,周军欲言又止,考虑再三,退后几步,斟酌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先去忙别的,有需要会随时过来。”

“嗯,”闻徵的注意力全在保险箱里,他想象过里面可能会有钻石原石、稀世古董、乃至奇怪的信物,却没想到,里面是几本有点发黄的小册子。

“账本?”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可哪家企业的账本封面会画小人?

小心翼翼抽出最左边的一本,闻徵手一抖,瞥见褪色的封面角落浅浅写着“易承昀”三字,歪歪扭扭,跟那人现在刚毅有力的字迹完全不同。

屏住气息翻开第一页,上面半是拼音半是文字,闻徵勉强认出一段:“xx年xx月xx日,我遇到一个骑士,他的名字很好听,长得很可爱,是我看过最漂亮的人,脸像棉花糖,想捏。”

吃力读完一句,闻徵后知后觉,这莫非是易承昀的日记?

咽了一口水,他强行按捺住继续往下读的歪心思,轻轻合上,悄悄放回保险柜中。

诚然他在暗地心痒,可换个角度想,如果被发现的是自己的日记,易承昀擅自看还不跟他说,他铁定会当场发火。

垂下肩,闻徵长呼出一口气,正要站起身,手机突然震动,发来讯息的竟是易承昀,让他有种做坏事被戳破的心虚。

易承昀:有没有喜欢的藏品,没有的话告诉周军你想添些什么,下次举行拍卖会我让人留意。

闻徵:看得眼花缭乱,挑不过来。对了,我发现了个东西。

他把半打开的保险箱照片发给易承昀,附带一个吐舌头的表情:起初不知道是什么,看了第一页,我保证。你介意的话,我马上锁上。

易承昀:如果我说介意,你就真不看吗?

闻徵斩钉截铁回道:当然!这可是信任问题!

易承昀:那你看吧,先说,内容很无聊。

闻徵没想到他会这么回,迟疑问:你真不介意?

易承昀:我没那么小气。另外,这个箱子在输入错误密码时,会给我发讯息提示,可以选择是否焚毁内部藏品。

言下之意,如果他不乐意别人知道,保险柜里的东西早烧光光。

闻徵:……

既然得了主人允许,闻徵大方翻开另一本,是小易承昀一年后的日记,字迹清晰了些:

棉花糖骑士今年没来,明明约好的,我很难过,骑士不是最信守承诺的吗?

他心中一跳,那年闻家确实有出国度假,然而闻徵在前一天发高烧,结果只有他一人被留在家。“易承昀那时大概讨厌死我了”,闻徵这么想,倒见下一页写道:

我想了一晚,棉花糖骑士可能在路上碰到别的怪兽,一时没能赶过来。我是个男子汉,不能老等他来保护我,我也要变成一个骑士,变强去找他。

闻徵心底一软,小时候的易承昀真又暖又甜,日记里基本没什么童年,不是练字练功夫、就是学国文学礼仪;毕竟是易家继承人,在培养方面相当严苛,那人却没写过一句抱怨。

迫不及待抽出易承昀十六岁时的日记本,里面有一页夹了一片桉树叶子作书签,上面只有一句话:我终于又遇见他。

这句写得似乎有点匆忙,比起其他页面的光洁整齐,纸上滴了一滴咖啡。易承昀那时到底在想什么?闻徵翻开下一页,蓦地睁大眼,那人用斗大的字写了满满一页:

原来小棉花糖的名字叫闻徵,他真的是个骑士。他一谈起马时,眼睛像会发亮,就是我想象中那个样子。不!比我想象还要好看。可是他似乎对我没有印象,我有点生气,这回我一定要让他记住我!

最后一句话,下面画了好多道粗线。闻徵想起那晚易承昀的“壮举”,终于恍然大悟,他当时以为那人在报复他,原来纯粹是中二少年脑子有坑。

……

“闻徵和我同一个班,他主动坐到我旁边,身上香喷喷,一天什么课都没听进去。”

“噗嗤”一声笑出来,闻徵记得这是高中开学第一天,易承昀整天板着个脸,一副靠近就会冻死人的模样。他还以为,易承昀是因为要和他做同桌很生气,不想理他。

“闻徵是个渣男!”

这句话后面跟了好几个感叹号,闻徵看到这句时差点大笑,只见下一段接着写:

明明和我做同桌,为什么第二天和樊荣那群人说我有趣?他是有意作弄我吗?他和樊荣一起闹的时候是不是比较开心?

可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樊荣在一起的时候多得多,闻徵鼓起脸,翻过下一页,只有一句话:马术课,闻徵的手好软。

难怪第一次和易承昀一起上课时,他老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抓不住缰绳要闻徵教。闻徵还奇怪他明明有基础,怎会不得要领,最后不得不握住他的手来示范。

“我用心教你,谁知你在想这些乱七八糟。”闻徵脸颊泛起两个小酒窝,每翻过一页就像在回忆他和易承昀的高中生活,上面几乎每段都有他的名字。

日记最后一页,是两人和同学一起庆祝高中毕业那天,上面仅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为了让他停下,我亲了他。

这页后面,夹了几张纸,正反面字迹工工整整,全是在抄写《粉红色的回忆》。

印象中易承昀听的歌都些古典音乐、歌剧……闻徵实在想象不出,那人一身正装,开口却是: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光想象那个画面就尬得头皮发麻,闻徵被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震撼到不知所措,门外周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少爷回来了。”

“谢谢!”闻徵应了一声,整理好东西关上保险箱,飞快跑上楼。易承昀在书房里刚脱下外套,听到开门声,一转过身,闻徵便撞进他怀里。

“看到现在?”易承昀揉了揉他的黑发,垂眼便对上闻徵亮晶晶的黑眸。闻徵环住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我要亲回来。”闻徵笑盈盈注视着他:“日记被我看光,不怕我哪天揭你短?”

易承昀搂住他:“比如?”

“哼,”闻徵鼻尖蹭着他的鼻尖:“比如易总暗地里原来喜欢少女情歌这个事。”

易承昀没听懂:“什么意思?”

又装傻,闻徵贴到他耳旁,坏心眼捏住嗓子小声唱:“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

易承昀愣住片刻,反应过来,手扶住额头,险些止不住笑意。

“笑什么?”闻徵“恐吓”失败,不满问:“你不喜欢为什么要抄那么多页?不要不承认。”

“给你看个东西吧。”易承昀忍住笑,牵他到书桌前,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打开电脑里一个视频文件,里面是熟悉的歌声:“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画面看上去是晚上,可能是两人聚会结束后,十八岁的闻徵趴在易承昀背上,脸蛋红扑扑,一句歌词至少唱了两三次,看上去醉得不轻。

易承昀指尖滑过他震惊得木掉的脸,慢条斯理道:“那晚背你回家,你唱了好多遍,我录得手机快没电。后面你还表演了美声和民谣版,我亲了你一口,你才不唱,睡过去。”

闻徵脸红到耳根:“删掉!”

易承昀摩挲过他的酒窝:“我抄那么多遍,是因为听你唱了一路,回家之后满脑子盘旋这首旋律,停不下来。”

闻徵捂住脸:“别说了。”

“现在是不是轮到你来做些什么,不然,”易承昀挑起他的下巴,眼中是化不开的爱意。

“想得美。”闻徵恼羞成怒,转身打掉他的手,俯身用唇堵住他那张气人的嘴。

窗外夕阳一片金黄,斜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满屋染上一层橘红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