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大宅在月季湾,和易家别墅一样靠山面海,中式古典庭院大门,从门上镂空雕花看进去,能望到院中赏心悦目的音乐喷泉,气派之余不失格调。

一辆黑色迈莎锐停在大门前不远处,秦家的老管家在门边严阵以待,却迟迟没见人下车。

两人坐在车后座,易承昀握住闻徵的手,率先打破沉默:“秦东兄弟不在,只是吃个饭。”

“我知道,”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热度,闻徵反握住他的手,视线转向车窗外的秦家大宅,喃喃道:“突然间多了那么多位长辈,难免紧张。”

秦老爷子和几个秦家长辈商量后,决定在一周后,公布闻徵是秦家外孙的消息,今天提前让易承昀和他来跟各位长辈问声好。

“其实那里面的大多数人,你可能一年也不会见他们一次。”易承昀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只是吃个饭,眨眼就过去。何况有秦老爷子和我在,他们不敢说些什么。”

这些我都懂,闻徵心里这么想,难免感慨:小时候,闻家到秦家拜访时,是不允许他跟去的。秦东兄弟曾抓住这点在学校嘲笑他,谁料事过境迁,他会被秦老爷子亲自邀请来。

“我们走吧。”闻徵深呼吸一口气,抓住易承昀的手,稳步迈出车外,朝上前迎接的秦家管家点头示意。

这次秦家这边赴宴的只有几人,全是德高望重的长辈。闻徵和他们礼貌寒暄,收下红包,双方态度疏离而和气。饭后,秦老爷子便把他叫到楼上,说要带他去看他母亲的房间。

秦娇的卧室简洁光亮,除了房中央的床被布盖上,像昨天还有人在这里住。

“坐吧。”秦老爷子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摆手示意身后的管家关上门,握住闻徵的手,关切问:“在易家一切还好吗?”

闻徵乖巧点头:“很好,不用担心我。”

秦老爷子捏住他的手,目光却是望向房中,房角钢琴上放着一本琴谱,因许久没人打开,封面已微微发黄:“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当继承人,毕竟我身边,不是奔着家产来的没几个。”

想安慰他几句,闻徵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秦老爷子活到这把岁数,怎会看不出年轻一辈那点心思,或许老人仅需要一个能听他说话的人。

摇了摇头,秦老爷子另一手颤颤巍巍打开书桌抽屉,檀香香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紫檀贝壳镶嵌首饰盒,盒面上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

“拿着吧。”郑重将首饰盒放到闻徵手上,秦老爷子合上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小易人不错,我对他放心,希望你俩往后顺顺利利,同时,也想给你留点后路。”

闻徵接过首饰盒,里面是一枚鲜艳欲滴的祖母绿宝石胸针,清新温润的翠色,透出强大的生命力与希望。

“有空的时候多过来。”秦老爷子抓住他的手,望向书桌上闻徵生母的照片,语气里藏不住疲倦:“记住她的人不多了。”

和秦老爷子说了一会话,直到老人休息时间,闻徵才走出卧室。他以前在闻家看过差不多的古董首饰盒,里面应该有暗格。凭记忆转动几下,只听“咔擦”一声,一对钥匙应声落在他掌心,他依稀认得,似乎是兴华银行的保险柜。

看到闻徵走下楼,易承昀结束和几位秦家长辈的谈话,向他伸出手:“累不累?我们回去吧?”

闻徵三步并作两步跑近易承昀,握住他的手,弯起眉眼:“不累,好。”

和几位长辈告别,两人并肩走出秦家,易承昀替闻徵打开车门,待车开上路,才问:“怎么脸色看上去这么沉重?”

“在想以后有空要多来陪外公,还想带他去我们的马场散心。”闻徵抽了抽鼻子,打起精神,望向车窗外,好奇问:“这好像不是回易家的路?”

易承昀淡淡笑道:“不是,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海边的路么?”闻徵索性打开车窗,感受海风从远处吹来,惬意道:“说起来,眼睛好了之后,我们还没去过水疗馆,我都不知道那里长什么样子。”

“那你今天就能知道。”易承昀看他兴奋得快蹦起来,好心补充道:“会经过,但今天不进去。”

闻徵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为什么?”

“到了。”易承昀避而不答:“看谁在等你。”

“谁?”闻徵轻快跳下车,只见一团大雪球向他飞奔过来,惊喜张开手:“宙斯!”

易承昀在他身旁蹲下,揉了揉宙斯毛绒绒的头,开口道:“这次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小旅行。”

停车的地点正是水疗馆,易承昀哄闻徵下次再一起来,牵着他走向不远处的小码头,指向停在岸边的小游艇:“怎样?”

“新买的?”闻徵跟着他在船前停下,仔细打量:这是一艘小型多用途游艇,白漆船身,船尾用蓝黑字体喷上“IRIS”字样。

“对,”易承昀率先踏上甲板,将宙斯抱上船,又扶闻徵上来:“我们带宙斯出海看看。”

“船长什么时候过来,”闻徵边问边坐进船舱,竟见易承昀熟练打开遥控,嘴巴张成“O”形:“你什么时候学的?我都不知道!”

易承昀反手把船长帽戴到他头上:“初中毕业没事做,打发时间学的。”

那人认真观察海面和仪表的模样,让闻徵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忍不住又问:“为什么是Iris?船的名字。”

“听说白色鸢尾的花语是纯真”易承昀低沉的声线,在海浪声中似有特别的魔力:“我希望你只需要专注在热爱的事上,永远保持热情。”

今天天气晴朗,微波稍泛的海面,像一匹又亮又纯的丝绸,时不时被风吹起皱褶。海鸥贴水面飞行,鸣叫声清脆悦耳,夹杂在船破开海浪的溅溅声响里。

闻徵正低头回想他刚的话,感到船的行进不知不觉慢下来,直至停稳,听他开口:“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宙斯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情绪,从甲板跑进船舱,把头拱进闻徵怀里。抱住晒得暖烘烘的萨摩耶,闻徵定了定神,抬眼问:“我先前拒绝接受秦家的财产,后来你出面和外公谈,想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让秦老爷子觉得在贪他的家产,他也担心,会把你扯进秦氏的内部斗争里。”易承昀设好自动航行,转过身,坐到他身边,平静道:“以及你可能已经发现,秦东兄弟和其他秦家表亲对你态度大变,因为你要出什么事,他们分到的就会变少。我和秦老爷子定下一个协议,里面提到……”

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易承昀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并不仅是为了让秦老爷子安心,这是个避不开的问题,你不用觉得别扭。”

纵使知道他说的是事实,闻徵依然觉得心里憋得慌,偏过头靠在他身上,强行扯出一个笑:“你就不怕我知道后谋杀亲夫?”

“好怕。”易承昀低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背,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快看。”

又扯开话题,闻徵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回过头,只见离他们不远,两头白色的海豚从晃动的海浪中跃起,溅起一道道浪花。

第一次看到海豚,宙斯兴奋直摇尾巴,冲到甲板上不住朝海上吠叫。

“我们也出去看看。”易承昀拉起闻徵的手:“顺便看紧宙斯,别让他掉到海里。”

*

“风和日丽,不到海底看看?”一时兴起下海潜了一圈,闻徵爬上船,见易承昀握着鱼竿入定般坐在甲板上,懒洋洋问:“易总提前进入老年生活?”

我是要雪耻,易承昀默默想,给他递上一条毛巾:“披上。”

“让我看看你的战果。”胡乱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闻徵数了数,夸奖道:“厉害!”

水珠沿着他的背部线条滑下,留下一道反光的银丝,易承昀赶紧收回视线,不留神惊走了一条快上钩的海鱼。

“等下你教我钓呗。”没注意到他在无意识吞口水,闻徵大喇喇在甲板上脱下湿透的潜水衣,随即听他不悦道:“别在这里换,有人看到。”

“附近不就我们一艘船?怕有人拿望远镜偷窥?”无奈披上浴袍,闻徵从后面抱住他,这才发现易承昀的“异常”,歪头揶揄道:“易先生,你比海豚还要没节操。”

易承昀竭力板起脸:“你到底要不要钓?”

不吃这套,闻徵贴紧他的后背,像只无尾熊挂在他身上:“钓到啦!”

……

傍晚的海风清凉舒爽,两人坐在海边餐厅,桌上是易承昀刚钓上来的海鱼,刺啦刺啦漫着热气,让人垂涎三尺。

远处半轮红日浸在海上,餐厅舞台上有一对民谣歌手,唱着热情的舞曲。

“你看,”易承昀舀起一片鱼肉,送入闻徵口中,坚持道:“我是会钓鱼的。”

“我当然知道,没人比我更清楚,易总全世界最好。”闻徵舔了舔嘴唇:“能不能给我唱首歌?”

易承昀:“《粉红色的回忆》?”

闻徵:这事还能不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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