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怜面色复杂,没想到内里换了个芯子,反而让京中见多识广的美人竞相追逐。
不得不说,端王这面相,有点太能打。
可惜了了,端王本身这个名号,就阻止不少美人的步伐。
“在下倒是见识短浅了。”柳怜逃过一劫地道。
季琼眸子里是玩味的笑:“倒不是公子见识短浅,这京中诸位公子,哪一位都没似公子这般,能勾起这么多美人的兴致,尤其是前两天京中大开宴会的前提下,这十多年来,只有公子一人,能让全京城的美人都献上芳心。”
柳怜心道,那可真是唯一一次了,柳怜可再也不敢胡乱出来了。
柳怜刚想自谦,可一想到自己从铜镜中见到端王的容颜,都痴迷不已,自谦的话她就完全说不出口,她只能换了个话题,安安生生道了声谢:“刚才真是多谢季公子了。”
季琼道:“只是顺势而为,毕竟我要再不把林公子拽出来,那些想偶遇美人的其他公子要恨死林公子了。”
这话一下子就逗笑了柳怜,柳怜道:“那你就不恨我。”
这话一下子戳动了季琼,他神色骤然黯淡,而后轻声道:“世间美人皆与我无缘,我带发修行,和尘缘没有牵连。”
柳怜没想到这样俊秀的公子竟然不是俗世中人,顿觉遗憾,不过这也尽是一瞬,她道:“是我界越了。”
两人顿时没话了,静谧路上,他们走着,柳怜停下话才发现,如此热闹的京城,这处竟会如此清净,可这地却隐约透着一丝熟悉,但在这暗沉沉的夜里,柳怜却有几分认不出来。
她还没多想,季琼就看出她的疑惑:“此处名为长鸣巷,聚得都是京中最具权势之人,他们院子里热闹,可这热闹是传不出来的。”
季琼这话说完,柳怜才发现,原来这就会是她家的后巷,可她从长大之后唯一一次出来,是坐着马车,所以一时之间才认不出来,柳怜唏嘘不已。
她还从未在这个时候来过后巷,厚重的墙阻拦了她全部的自由,哪怕是隔着几丈之远。
如今她模糊间察觉到自由的感觉,这是她曾经数十年都没有的感觉。
季琼瞧见林榕站在那里仰头望着,轻风拂过,带起林榕随意绑起的衣带,而圆月悬于空中,洒下的光辉逶迤了他的轮廓。
郎艳独绝。
他心脏在跳动,今日是盛宴最后一日,他别有目的的出来,百无聊赖地从外面等着时辰到来,却看到一群乌泱泱的美人,像极了压城的黑云,她们聚在一处,而中间,是一个男子,明明美人环肥燕瘦,可偏偏没有一人能敌得上林榕一人。
而林榕在脸上是无辜的为难,季琼来了兴致,他想知道,林榕内里是不是像他表面上一样不谙世事。
所以他拽他出来了。
可走了一路,才发现,这人是真无辜。
季琼有点索然无味,他甚至想甩开林榕,可走到长鸣巷,林榕身上突然多了一份萧索的气息,像是羽化的仙人,衣衫猎猎,登月而成仙。
哪怕他探知了真相,可这一瞬,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份诡异的想法,这想法让他心里好奇的火焰攀至顶峰,林榕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是被用男女之相框住了,而林榕不同,他跨越了外形,独留一份不属世间的瑰景。
季琼不动声色地使了个手势。
而柳怜已经回过神了,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跟着季琼走了。
两人之间更寂静了,可却不似刚才,像是若有若无的心绪,蔓延在清辉的月色下。
而后巷子里冒出几个人,对季琼道:“公子,到时辰了,你该回去了。”
柳怜止住了步,她看了看季琼,又看了看那几个人,转而对季琼道:“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季琼却一改刚才的面色,他眉间焦急,却又有几分无可奈何,最后对那几个人道:“我不想回去。”
那几个人道:“主人叫我们一定要带公子回去。”几人隐隐上前。
季琼面色一变,肩膀却是放松的,道:“我只从外面待一个晚上。”
为首那人斥道:“公子什么身份就该有什么身份的样子,难道公子是想违禁。”说话之间他甚至想抽出腰间那把刀。
柳怜心一惊,纵然时间很短,可季琼却是刚才拯救她的人,她忍不住插话道:“不过是在外面留一晚,他已经及冠了,有什么不行。”
为首那人厌弃说道:“这是我与公子的事,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望这位公子知道分寸。”
这挑衅的话语一下子点起柳怜的怒火,她嘲讽说道:“我纵然是个外人,也知道尊重你们公子,而你们身份仆人,在外面面前还能这样对你们公子,要是别人要是看不到了,你是不是要喧宾夺主。”
柳怜从长鸣街出来心里不舒服,正不舒服,这几个人偏偏还凑上来,柳怜一怒之下,就讽刺了两句,可她忘了,这是端王的身体,在她生气之时,身体似乎记得端王那浸入骨髓的悍气,怒嘲之间柳怜一改那清举之姿,反而喝住了那几人。
而那几人更是惊恐,明明他们是习武之人,却被一个公子吓得后退了两步。
季琼站在一旁,他目色一亮,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林榕骨相够好,虽端的姿态却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可却少了份硬骨,可刚才那一刻,像是仙人点睛,宝相争辉。
季琼拽住了柳怜的衣袖,他面上是为难,轻声对柳怜说:“够了,你我不过是偶遇,不必为我做这些。只是家仆凶恶,平白耽误了林榕出来的好心情,你不必管我了。”说完他松开了,动作很轻,头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丝干净的笑,“我习惯了,林榕不必多想我。”他转身跟着那几人走了,却也头低下了,而为首那人轻哼一声,就离开了。
最后的话一下子勾起柳怜的痛处。
她自端王身上醒过来,不正是因为她昏倒在她那方小院之中,而院子空空落落,唯她一人,她在那里活了数年,也失去自由数年。
她到现在都不敢想,自己那具身体究竟怎么了,也不敢用端王的身体去看,她怕惹出麻烦,也怕误了端王的名声,不过她还是在原本的身体上待过数年,无声的牵连告诉她,她的身体没有大碍。
季琼说的每一个字,柳怜都感同身受,孤寂而又没有自由。
她闭上眼,而后又睁开,瞥了一眼那群人,一个个身材紧实,都是习武之辈,想打败他们不容易。
她紧紧握起拳头,感觉到端王的肌肉隆起流畅的弧度,从未有过的力量充盈了身体,柳怜知道,她可以上去,把所有人都打败,给季琼一夜的自由。
可这样做,无疑是在给端王添麻烦。
她不该这样做。
她转身退去,其他人察觉到他走了,为首那人嘲讽道:“跳梁小丑,不配行大事。”
说罢带走了季琼。
可他们到了大路。忽然有一女孩到了他们前面,问了一句:“买花么。”
女孩手中捧着花篮,花篮里是密密麻麻的鲜花,为首之人道:“小妹妹,你去别的地方,我们不买。”
卖花女道:“哦,可是这个哥哥长得俊,我能送他一只么。”
“……可以。”
卖花女拿出一枝花,递给了季琼,季琼刚要接下,为首那人忽觉不对,拦住了卖花女,卖花女身后来了一个大汉:“小姑娘要给俊小子花,你这个侍卫做什么。”
为首之人轻哼道:“姑娘何必伪装卖花女,我门和我家公子一样,不常出门,可还记得,要是有人接下这红玉海棠,是要同对方成亲的。”
先祖当年家贫,曾以红玉海棠为契,许诺一生一世,而后这红玉海棠成了大楚的亲契之花。
大汉没想到自家小姐的计谋被看穿,女孩却喊道:“我就偏偏要这个哥哥接下。”
女孩说完她身后就出现几个人,转眼之间,就和这群人打起来了。
而不知有谁再喊:“打起来了……”引来更多的闲人凑上前来,一时之间,拥挤无数。
而季琼被人拽了出来。
季琼盯着柳怜,柳怜望着季琼,两人相视一笑,季琼缓和了下来,接着道:“在下刚用这个方式救林榕出来,转眼就被林榕用这个方式救出来,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
柳怜说:“你该感谢那个女孩给你这个机会吧,让你用这种方式能逃出来。”
季琼却道:“要是没有林榕的帮助,我可没这个机会。”
季琼说完,柳怜轻声道:“这不好么,反正没人跟着你了,今夜你自由了。”说罢柳怜就要离开,可季琼却抓住了他。
季柳怜刚想甩开他的手,季琼却道:“时辰到了,你看天上。”
柳怜听到空中嗖的一声,烟花从城楼四面拔地而冲于空中,自暗夜爆裂,宛如波浪,一阵连着另一阵。
大楚的夜市,原本亮如白昼,可夜却是黑的,在一片黝黑之中,烟花四散的光像是庞大的树伞,与其他三城烟花相连,凑成一场盛世无双的光雨,而这份光雨与空中漂浮的灯火相撞,孔明灯不知被谁连城一线,烟火点上了一处,天空燃起长长的火龙,随着急风,自南门游到北门。
在一片火树银花之中,长龙在皎洁的夜空飞驰。
而后渐渐隐了,像是遁入空中。
柳怜看痴了。
等她渐渐平复,季琼轻声问她:“京城好玩么。”
“那么,欢迎来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