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氏面色一凝,冷面道:“怜姑娘也看到了,姨娘和若儿被关在这里,哪有什么本事帮助恢复自由身的怜姑娘呢。”

秋氏句句都在点柳怜,可柳怜却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柳怜漫不经心吃了口糕点,前言不搭后语地道:“这糕点可真好吃,我还未被关进小院之内,都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不过我听闻姨娘不善厨艺,这糕点难道是有人从院外帮姨娘买的,不对,我以前尝遍了京中的美食,可没吃过这等东西呢。”

柳怜每说一句话,秋氏那冷淡的面容就变化一分,而柳怜说完,秋氏眼中已经彻底布满了惊疑:“这跟糕点有什么关系!”

柳怜浅笑了一下,她姿色动人,她还未笑完,秋氏和柳若心中同时想到:真不愧是传闻要祸主的人。

而柳怜道:“和糕点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和做这糕点人的有关啊,这东西应该是文姨娘所做,怜儿倒是不知,原来两位姨娘关系这么好呢。”

文氏是今日丞相最宠的妾室,也是那夜在处置王氏和柳菱一事上让丞相确定决心的人。

如今文氏正怀着胎,受着丞相宠爱。

秋氏恼火道:“怜姑娘,我竟不知有这般求人的态度,别人求人都是好言好语说着,怜姑娘却是说些没边的事,怜姑娘莫非以为我出不去,就开心肆意折辱我们母女了么,原来怜姑娘不仅生得祸主,连心思都如此险恶,老爷还真是没关错。”

而秋氏说完,柳若也开始动手了,她直接起身,要把柳怜推出去。

秋氏说的话可谓是句句诛心,可柳怜却一把打掉了柳若的手,柳怜在那个小院里,要自己日日从井中打水,她的力气相对于男子是不大,可要比整日学习诗词歌赋的柳若大得多。

她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直白道:“我为什么要执着在这糕点上呢,因为这糕点就是文姨娘所做,秋姨娘和若儿妹妹如今如此安稳,是因为文姨娘能为两位说上话罢了。

而文姨娘不得不为两位说话,因为真正和管家有染的,是文姨娘啊。”

柳怜毫不犹豫地揭开了这份秘密,而柳怜说后,秋氏强忍着惊慌,大喝道:“怜姑娘,难道你母亲就教会你这等诬陷人的本事了么。”

而柳怜丝毫不显生气:“要真是姨娘和管家有染,那如今姨娘必然是坐立难安,可姨娘却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而那位被送入私牢的管家却是拷问不出什么东西,我不信相府的侍卫这么无能,除非他惧怕什么,可如今姨娘已经被关了进来,而父亲早就防着你动手,所以那人必然不会是你。

而如今能做出这番事的,只有受宠的文姨娘。”王氏和秋氏都暂时失去自由和在相府的权力,唯一能出手的只有文氏,不过这一切都是柳怜策猜测,但昨日她听闻那位管家在私牢中死了,她万分惊愕,这与她记忆中的父亲不同,她父亲虽设私牢,但不会让人死在私牢,这倒不是因为她父亲善良,只是因为她父亲单纯地觉得在私牢四人会脏了自己的宅院。

这种诡异感足以引起她的重视,可她还不确定,而沈灼到来,柳怜决定赌一把,她赌在了秋氏身上,值得庆幸的是,她赌对了,当她见到秋氏桌上的糕点以及那绣图时,她自信满满。

文氏做糕点乃是一绝,当时柳凝尝过,尝过之后记挂着柳怜,曾带了一份给还被关着的柳怜,不得不说,文氏做得的确好吃,柳怜记住了这份香气和味道。

而最后那一句话,是柳怜在堵,很明显,她赌对了。

“秋姨娘,让我们去见见父亲吧,能让文姨娘这般听话,想必有什么证据握在手中吧,是什么呢,要是仔细搜寻,不知道能不呢个找到呢。”柳怜明明在笑,可秋氏却是冷汗打湿了衣襟。

她深知如今不能让别人搜她的屋子,要不然,一定会……

秋氏忙道:“怜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柳怜道:“今日父亲不必见外人了。”

秋氏道:“好。”

接着秋氏当着她的面写了一封信,接着走到一处,那里有一个小洞,她把信件卷起,推了进去,接着她目光尤其地凌厉:“柳怜,威胁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柳怜当然知道,今日之后,那些证据都不会放到轻易找到的地方,这件事她日后要当做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了,毕竟她和她父亲关系已经这样了,她没必要再为父亲做些什么。

柳怜走出了门,而出门后,她匆匆跑到姐姐的院子。

风从她发间拂过,带起一丝凉意,柳怜停住了步伐,她仰头望去,那成片的树叶摇摇荡荡,发出沙沙的声响,阴影拢在她的身上,不知怎地,她从心里开始发寒,她不知看了多久,终于收回了目光,而后她端视着自己手,细腻,白皙,可掌心,她却看到一段无形的力。

她从来都只是父亲手中的棋子,从受宠的小女儿,变成被关在院子中的“病小姐”,每一步都是父亲的命令,改变她人生的轨迹,而如今,从端王到了她的身体之后,她渐渐走出那牢笼的第一步,而后她第一次尝到这就是反抗的味道。

端王那次反抗,是在告诉柳怜,哪怕是反抗权如丞相的父亲,也有成功的结果。

这份由端王所带来胜利愉悦一直延续到了戚念身上。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坚定过,原来父亲,并不是不能反抗,只要她想做,就可以成功,这也是她这次来找秋氏的缘故。

她不能一直等着父亲的决断,她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也要改变姐姐的人生。

风一下就吹大了,带起她的长发,阴影横移,阳光彻底露在了柳怜身上,像是光芒一下子就聚集到她身上,分外明媚。

她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而后迈出了步,走了回去。

而柳凝在院子里等着柳怜,她原本焦急,可见到柳怜的一瞬间,瞬间有种莫名的感觉,她的妹妹,似乎哪里变了,明明容貌是一样的,却有种更耐看和心动的感觉。

她甩了甩头,心道她妹妹又不是妖精,哪有出去就变了容貌的稀奇事,她刚想说话,柳怜走了过来,温和一笑:“没关系了,姐姐安心吧。”

柳凝点了点头,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对柳怜说:“好,你饿了吧,今日我下厨。”

她们刚要进屋,几个侍从匆匆跑出去,惹云拦住一人,侍从道:“文夫人突然小腹疼,丞相担心,一直陪在她身旁,如今派我们去找太医。”

惹云点了点头,担忧道:“好,那你们快去忙吧。”

文夫人这份难受一直折腾到晚上,柳相完全忘了沈灼的存在,而惹云听了柳凝的话,前去沈灼在的屋子中,惹云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请进。”

惹云进去,沈灼起身,他早早就到了相府,而管家说丞相在忙,忙完就来见他,可惜暮色将合,丞相也没有见他。

他从激动到凉薄,心情大起大落。

如今见了惹云,已是面无表情,他道:“可是相爷要来见我。”

沈灼虽是这样问,可他已经失望了,他记得跟在管家身旁的人,那群人身后,并没有这个女人,这人怕是跟那位和他有婚约的小姐有关,大概是派出自己的侍女,彻底地断绝她的念想。

惹云的确就像沈灼所想,就是来断了沈灼的念想的,她道:“相爷过意不去,耽误公子一日,所以派我来给公子一样东西。”

惹云将手中东西给他,那是柳凝的东西,柳凝知道沈灼家财万贯,并不在意钱财,所以赠他一份信笺,这是可以让他去一场宴会的信笺,宴会上,会去一些京中的女子,这也算是柳凝退婚的补偿。

其实这和柳凝没有什么关系,可她想到原本父亲和王氏已经给了他希望,可自己却打破了,如果父亲没有答应,她或许没什么感觉,可沈灼却再来了,因为她,在相府坐了一天,柳凝她有一分不该有的愧疚,加上那次天闻阁退亲之后,他们偏偏坐在一起吃了饭,饭中,她察觉到其实沈灼也没有那般令人厌恶,所以赠了他一张信笺,至于他能不能用上,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沈灼却推了回去:“丞相日理万机,想必不会管我这个小人物,让我多谢你家小姐,可我不能收,既然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了。”

他说罢要走,可惹云不能直接光让沈灼耍帅,只能拦了一下他:“可我却一定要让公子受下的,要不然我不好交差。”

沈灼道:“没有必要。”

说罢他就离开了,而惹云思考了一番,反正是沈灼不要,这也省得麻烦,而她刚要领沈灼出去,目光却往下一瞥,不知见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可惜沈灼正是失意,并未注意到惹云的目光,惹云晕晕乎乎,将沈灼带出去。

天空像是被墨泼染一番,可月却格外的亮,月光洒在青石板的街道之上,连棱角都格外的清晰。

沈灼回了梨花苑,季云生正等着他,见他回来,拍着他的肩笑嘻嘻道:“你从相府那么久,是不是丞相觉得你有才,相见恨晚。”

沈灼面色已经恢复:“我没有见到柳相。”

季云生不可思议道:“怎么会?”

沈灼面色平静:“他挺忙的。”

“算了,那我请你去别的宴会,那里也有不少贵女,以你的风度,一定会有真命天女喜欢你的。”说罢他拿出一张信笺,沈灼原本不想接下,可他随意一扫,居然和相府那下人递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把信拿到手中,信纸白净难破,正面还刻印着花印,他道:“这看起来就很不一般,不知季兄从哪得到的?”

季云生心慕柳凝,他其实一直不想让沈灼和柳怜过多接触,可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阻止沈灼,一直都想着让沈灼“移情别恋”。

可沈灼太过固执,季云生完全想不明白,明明沈灼和柳凝从未见过,为什么他这么执着。

没错,沈灼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柳凝去的,柳凝是相府长女,而他又打听到继室王氏是个贪财之人,如果他以半数家财为聘,那娶得一定是柳凝。

不过也多亏柳凝态度坚决,一直在拒绝着沈灼,否则一切都是不好说。

季云生要送的这张信笺,足以让让沈灼见到不少京城美人,不知沈灼能不能把心思放到别人心上。

沈灼摇了摇头,没有收下,他像是赌博一般,将自己的真心露了出来:“其实当时天闻阁,我没有喝醉,那日的话只是妄言,也算不上我的真心话,我其实对京中的贵女并无兴趣,我唯一想娶的只有柳凝一人。”

沈灼明显感觉季云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可那太快,快到沈灼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灼心底一沉,他和季云生是一场酒宴上认识的,之后两人交谈,相见恨晚,一直到了如今。

却从未想到过,原来他对柳凝也有别的想法。

***

宴会之后,太后又召见了端王,她神色哀切,对端王道:“哀家不知公主是这等心思。”

端王道:“母后也是好心,只是儿臣的事,儿臣自己决定就好。”

太后忙道:“以后哀家再也不会胡乱管了。”

端王道:“母后管我自然是好的,只是母后如今朝堂,正是风口浪尖之时,如今有不少人会做文章。”

那几个皇子争权争得厉害,就连公主,都已经开始参与到他们的权势斗争之中,太后虽在深宫,可太容易被人利用。

虽然她曾是当初的赢家,可面对孙辈,她总是有莫名的恻隐之心。

端王从宫中归来之后,已经过了几天,他又疼了,甚至比之前还要来势汹汹,他原本就爱头疼,只是没有一次如这般严重,太医过来,给他开了不少药方,可是没有一个是管用的。

他原本身上气势就重,因这般缘故,他气势更重了些,他原本就不愿让旁人近身,如今一来,更是没有人敢上前侍候。

不过他不好发火,纵然他头疼地厉害,他也没有向下人发过火。

是夜,京城之中,万籁俱寂,没有声响。

而一黑衣人,来到了端王府,他武功很高,对端王府也是异常的熟悉,他踏着檐壁,找到了端王的房间,他一见到端王,就跪了下来,对端王道:“王爷,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端王面色更重了:“好,那就等时机到了。”

黑衣人:“是。”

端王又道:“那日发生了什么。”端王让他去调查那日他失去意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黑衣人又开始说了起来,他说完之后。

端王握住拳头,道:“你先下去吧。”黑衣人下去,留下端王一人。

端王起身,抬头望着月色,他从未想过,自己未知的记忆里,居然会和二皇子扯上关系,而且还是那烟花让皇帝惊奇的那夜。

端王完完全全没想到,原来自己掌控不了的地方,居然如此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