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青舟坐在豆腐房里和老赵说话的时候,张捕头已经带着手下大步流星地奔着知味斋门口就去了。

他受人委托,来还人情。

所以刚一到知味斋门口,他就很是不客气地直接踹了一脚放在门口的木盆:“店里的人呢,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傅辞正在后院搬东西,听到了动静眉头一皱,便掀了帘子出来:“您找谁?”

“当然找你们家掌柜的。”张捕头龇牙一笑,随后又沉了脸色,“别在这磨磨唧唧的,孟青舟呢,小崽子,去把她给我叫出来!”

被如此不客气的一通呵斥,傅辞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对方这架势一看就不是来店里头吃饭的,更像是寻仇,所以他只是默默去把被踢翻的木盆给捡了起来,然后说:“掌柜的不在,您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跟我说吧,等我们家掌柜的回来,我会帮你传话给她的。”

“跟你说,你是什么人了,也配?”

“......”

张捕头的态度非常蛮横。

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在这沅陵县里头被人一口一个官爷这么捧着的,那无形的尾巴早就翘上天去了,看见傅辞竟然敢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这么不专心,还跑去捡什么木盆,而不是竖着耳朵恭恭敬敬地在他跟前听,当时就不由分说地伸手想去抓住傅辞领子,直接给傅辞一个教训。

但傅辞也不是能够人人揉圆搓扁的,当时就往旁边闪了一下:“您这是干什么?”

张捕头眼睛一瞪:“嘿,好小子,你竟然敢躲?大爷今儿个必须得给你个颜色瞧瞧了…!”

他长着一身的腱子肉,握起拳头的时候,那一个拳头怕是得有碗口那么大,瞧着实在是吓人的不得了,也更难以想象他那一拳头要真是捶到了傅辞身上,接下来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而就在傅辞又一次往旁边躲开、张捕头作势要叫手下一起过来把他摁住的时候,斜对面的豆腐坊帘子被人掀开了,孟青舟皱着眉头出现在张捕头身后,喊了一声:“你干什么?!”

张捕头动作一顿,转了头:“呦,这不是咱们沅陵县里大名鼎鼎的孟大小姐吗,原来您在这呢?我就说这小兔崽子看着就一脸不老实的样子,果然,撒谎脸都不带红一下的,硬说您出远门去了……”

孟青舟缓缓走下台阶,飞快扫过他身上那代表着捕快身份的衣裳之后,很是谨慎的盯着他:“这位官爷,你有事儿就直接说事儿。”

张捕头嗤地笑了一声,侧头跟他那些手下们说了句:“听听,听听!叫你们在这说这说那的耽误事儿,孟大小姐这会儿都不耐烦了呢!”

再回头,他脸色瞬间耷拉下去。

“孟小姐,跟我们上衙门里头走一趟吧,有人报官,说你偷了人家家里头的宝贝啊。”

“......”

“不可能!”

孟青舟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辞就按捺不住了,他快步上前,迅速把孟青舟护在了身后:“少在这血口喷人!这几日,我一直都跟我家掌柜的待在一起,她除了买菜做饭之外,旁的哪儿都没有去过,你们怎么能这样乱讲话?!”

张捕头脸上的肉猛地一颤,似乎立马就要发作,孟青舟却借着傅辞的话问了一句,先把他即将发作的话堵了回去:“不知官爷可否透露一下,是谁报的官,家里头又丢了些什么?”

“哼,你偷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竟然还需要旁人来提醒?!”

“抱歉,这我还真不知道,官爷既然想抓我回衙门,那这苦主究竟丢了什么又为何不能说?难不成我还能听了以后转头就跑吗?”

说到这里,孟青舟心里头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却又不能确定是否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

直到她最终听到张捕头冷笑一声,铮地一声拔了剑,就把那柄锋利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跟她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孟小姐,你胆子还挺大的嘛,既然偷了别人的秘方,那出来开店就得找个离人家苦主远一些的地方,但你怎么偏偏就要开在人家眼前头呢?现如今人家苦主已经找上门了,你就乖一点,不要再反抗了,随我回衙门走一趟吧,不然你说这刀剑无眼,要是这路上一不留神、手一抖,再伤到了你可怎么办啊。”

“......”

孟青舟明白了。

原来麻烦事果然是出在那个老头身上!

买秘方不成,就动起了这种下作的招数,还敢恶人先告状?

可是这事有点蹊跷。

那老头还不知道豆腐的制作方法,怎么就敢这么直接上了衙门,还一口咬定说那秘方是他家祖传的,而她却是那个小偷……

难道撒这种谎就不怕要当场验证吗?

不对,当场验证的话,那老头绝对露馅,可是他却依然做出了这么理直气壮的事情,或许是因为那老头自觉有所依仗,才这么有恃无恐?

想到这,孟青舟冲着傅辞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示意他不用过来,随后看着张捕头:“官爷,你也别在这舞刀弄剑的了,还挺吓人的,要不咱们进屋里头单独聊聊吧,我这屋里头还有上好的茶叶呢,给您泡一杯怎么样?”

而张捕头眼睛一眯,果然就和她想的一样,并没有强制带她离开,而是欣然应下了她说的进屋坐坐的这个请求。

按照孟青舟的设想,那老头应该没有真的报官,所谓的报官一说也不过是张捕头说出来吓唬她的,目的其实还在于秘方之上,至于张捕头本人是否和那老头同流合污都惦记上了秘方,这倒是还不得而知,但他们两个肯定是一伙的。

所以进门前,孟青舟迅速给傅辞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道:“你去瞧瞧咱们后院、还有豆腐坊那边有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或者说,再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傅辞对上她眼神,立刻也明白了什么,急匆匆就出去了。

而孟青舟进到屋里,泡了杯茶,施施然就坐到了张捕头对面:“官爷,您说吧。”

张捕头打量她一圈:“孟大小姐如今倒是练成了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可真是叫人佩服啊,不过呢,我跟孟小姐其实也没什么恩怨,同在沅陵县,我也是瞧见你风光过的,如今再看着你这模样,到底还是叫人看着心里头有几分不舒服,所以今儿个这事,我是想劝孟小姐你私下解决。”

张捕头说得大大方方,要把他自己塑造成一个侠肝义胆的正义之士一样,说什么苦主虽然报了官,可是他却不忍心看孟青舟难堪,但是要让两个人对簿公堂的话,说不定孟青舟到时候就又是要下大牢、又是要上大刑……

其实他说这些完全就还是在这吓唬人,或许他心里仍然觉得孟青舟是个没脑子的,多多少少吓唬几下就害怕了,所以为了不被他带到衙门,肯定会同意他私下解决这种要求的。

平头老百姓对于当官的总是有些畏惧心理。

就像是后世,大家伙都知道警.察叔叔抓的是坏人,但也没人愿意三天两头往警.察局跑吧?

他口中所谓的私下解决,就是让孟青舟要签一份文书,虽然孟青舟认字有些吃力,但也大概能够看懂这文书上面的内容,意思就是,虽然孟青舟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了这个秘方,但是只要她签下这份文书,保证从今往后她不会在任何地方用这个秘方盈利,并且对此守口如瓶不能将这秘方再说与其他人听,苦主那头就愿意原谅她。

好家伙,蹬鼻子上脸了还。

孟青舟一边听着口若悬河的张捕头在那跟自己说牢狱的吓人之处,一边仔细审视着那份文书,突然笑了一声:“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