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喝完酒,就离开了楚留香的大船。
楚留香站在甲板上,看着这位翩翩公子回到那一叶扁舟,解开固定的绳子,渐渐地拉开了和大船的距离。
李红袖看着楚留香,忽然笑了笑:“怎么,舍不得这个朋友?”
“倒是个很有趣的人,我总想请他多喝几回酒。”楚留香点头。
他注视着连城璧远去的方向,也有一些困惑:“不过,我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武林的呢?这件事情有些奇怪。”
话音刚落,他发现更奇怪的事情。
——连城璧的小船上好像多了一个人。
距离远了,楚留香只能看清楚那人模糊的影子。他从水里出来,上了连城璧的小舟。
自己与这位连公子酒过三巡,至少也用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这人都在水里。看来这是一个水性极好的人。
楚留香转身看着李红袖:“那就是连城璧说的害羞的同伴?”
“或许是吧。”
“或许?”
李红袖尴尬不已:“我之前,被他们救了之后,一直是被蒙着眼睛的。并没有见过连公子的那位同伴。”
楚留香觉得奇怪:“为何蒙着你的眼睛?”
李红袖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连公子说,他的同伴不想让人看到。”
“这就奇了,什么人如此不想被人看到?”楚留香好奇不已,连城璧如此君子风范,居然会从头到尾蒙着李红袖的眼睛,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莫非他的同伴是个罪大恶极之人,所不方便给人看到?
不不不,连城璧是个君子。这点上,楚留香自信自己的眼光没有错误。
或许,那人容貌可恐?楚留香下意识地想了想各种可能。
连城璧和他的同伴身上都笼罩着一层迷雾,使得楚留香万分好奇。
李红袖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头绪。她只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连城璧的同伴叫时玉,但是这个名字于我而言实在陌生。我不记得江湖上有这么个人,也许他们与我们真的不在同一个江湖……”
“你说什么!?”楚留香震惊不已。
“再说一遍,他同伴的名字。”
李红袖看着楚留香的表情,怔怔的开口:“他叫时玉。”
楚留香的表情霎时间五彩纷呈。
他回想方才连城璧所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起连城璧同伴的“害羞”和“不方便见人”种种特点,这个时玉一定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时玉。
他怎么上了连城璧的船?
他怎么如此没有防备心,轻易就上别人的船!
时玉是跟着连城璧过来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没有跟着连城璧上来喝酒为什么不来看看自己?
他不想和自己见面么?
一时间,各种杂乱的想法占据了楚留香的脑海。
“你怎么了?”李红袖看着楚留香慌乱的表情,竟然品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她很不理解:“连公子同伴的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楚留香回过神,他的笑容更加苦涩了:“没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时玉既然可以认识自己,自然也能够认识连城璧,既然能够上自己的船,也自然能……上连城璧的船。
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在担忧什么呢?连城璧公子乃是善良之辈,必然会对鲛人少年好的。
时玉自己交的新朋友,他楚留香有什么立场为他想这些?
他已经,拒绝了这个鲛人少年啊。
犹记得鲛人少年离开自己时,那含泪的双眼。
楚留香心口有些苦涩。
李红袖很担忧,她问道:“楚留香,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因为他后悔了呗。”宋甜儿捧着一块西瓜,一边啃着一边慢悠悠走过来。
她嘬了一口甘甜的西瓜汁,然后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劝着楚留香:“如果后悔了,你就追上去找他。只要把船上的帆布拉起来,鼓足风力,保管一会儿就能追上他们的船。
连公子可比你坦诚的多了,看今天的情形,如果你放时玉出走半生,估计他归来时就要给你发喜帖了。”
“喜帖?”楚留香难以置信。
宋甜儿又啃了一大口西瓜,看热闹不怕事大,她说了另一种可能:“也许人家出走半天就不是少年了,成了连夫人也说不定?”
楚留香嘴角苦涩,他道:“甜儿,你先不要开玩笑,此刻我已心乱如麻。”
李红袖已然听得呆住了。她唇色煞白,定定地看着楚留香,开口问他:“你对别人动了心?”
楚留香尚未回答,宋甜儿连连点头,笑嘻嘻说道:“是啊是啊,他不禁动了心,还死心塌地呢。
世人怎敢想象,风流盗帅、处处桃花的浪子也有不敢轻易接近的人。若不是知道他是楚留香,我还当是哪里来了个陌生的毛头小子呢~”
楚留香尴尬不已摸了摸鼻子,和熟人在一起相处就是这点不好。明明他一句话没说,可是所有的熟人都能看得出他心里想什么。
他开口道:“甜儿,你就不要添乱了。”
他这话一开口,李红袖就大受打击,因为楚留香并没有否认宋甜儿说的话。
这岂非就是说明,楚留香当真对那个名叫“时玉”的人动了一个真心。
李红袖心里几乎绞痛得出血,她才不过离开几个月而已。
那个陌生的名字,在她之前从没出现过。
显而易见,那人是在她走后才和楚留香认识的。
太可笑了,她与楚留香相伴多年,结果还不抵楚留香和陌生人短短相处的几个月。
李红袖心有不甘,她勉强的笑了笑:“甜儿,怕是你把楚留香的朋友和他的情人弄混了。他对朋友比对情人还好,所以你把他的朋友误以为是情人。”
宋甜儿不服气:“那你倒是说说,他对谁的态度才像是情人?”
李红袖已经按住了心里的不忿,笑得嫣然美丽。她道:“我觉得是蓉蓉。”
宋甜儿无法反驳,苏蓉蓉之于楚留香,好像确实和别人不同。
但是说不上哪里不同,只是长年一起相处,她摸到过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总觉得楚留香更在乎苏蓉蓉一些。
为什么这样想?
也许,因为苏蓉蓉和楚留香更加默契?
她转头看着楚留香,却发现楚留香也是一脸迷茫。
宋甜儿从不为难自己的脑子,想不通她就不想这件事。
“船舱还有一半西瓜,你们吃不吃?”
李红袖垂着眸:“谢谢,我最近不想吃甜。”
*
小美人鱼坐在连城璧的身边,有些感兴趣的看着他身上的玉佩。
连城璧把玉佩解开,放到手上,问时玉:“喜欢吗。”
小美人鱼点点头,笑了笑:“我就是觉得很好看。这上面雕刻的是什么啊?”
“一枝并蒂莲。”连城璧把玉佩放到小美人鱼的掌心,笑了笑:“你仔细看看。”
时玉把玉佩拿近一些,不禁赞叹能工巧匠的厉害。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上面的纹路很是独特。现在拿的近一些,就看得更清楚,通透的白玉带着一些碧绿色的冰,在雕饰的加工下,碧玉的地方是一枝并蒂莲。上面的每一片还未绽放的花瓣上都是脉络清晰地堪比头发丝儿。
星际时代,这种艺术品几乎已经无价了,哪怕博物馆其实都是四次战争后留存不多的少量文物。至于艺术价值高的,那就真没多少了。
“它真美。”时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和向往:“是哪一位大师为你做的玉佩?当真是巧夺天工。”
连城璧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人:“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佩,据说,其中有个故事。”
“什么故事?”小美人鱼霎时间起了好奇心,期待的看着连城璧。他道:“我好想听。”
此时月光只有半个影子,天色是亮的,尽管黑夜已经过去,可是时玉却还是觉得有星星。
明亮的星星全都缩成了最美最亮的光泽,钻进了连城璧的眸子里。
他的眼里载着漫天星光,又盛着无数柔情。
从未对任何人讲这么多话的贵公子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最开始,这并不是一块玉佩,而是一块石头。”
时玉好奇:“石头?”
“是大块的玉石,就像是和氏璧那样的玉石。这块石头被我的曾祖父得到了,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送给他的。”连城璧总觉得自己不适合讲故事,他有些紧张。
盯着小美人鱼的表情,见他听得认真,才接着讲:“那个女子是当时武林里的女魔头,我曾祖父却是武林里的名门之后。无论怎么看,他们都没有什么亲近的关系。”
“啊?那她为什要送给你曾祖父这么好一块玉石。”小美人鱼更加好奇了。
“因为,因为……”连城璧到底是年轻人,面皮薄,讲这些事有些不好意思。
他缓缓开口:“因为她看上了我曾祖父的人品相貌。可是,他们此前从未有交集,于是她想办法,投其所好、送了这块玉石表达诚意。她想与我曾祖父以结秦晋之好。
一大块玉石,被我祖父请来能工巧匠雕刻成了两块并蒂莲玉佩。其中一块,回送给了那个女子。她后来成了我的曾祖母。”
小美人鱼捧着脸,等了半晌。
……
连城璧停了好长时间没有开口。
小美人鱼仔细看他,觉得这位贵公子好像神游了片刻似的。
时玉赶紧戳了戳他的手臂,小声问他:“你的故事讲完了?”
连城璧的耳后根有些淡淡的红,他一脸镇定:“还剩下一点点没有讲。”
小美人鱼已经迫不及待了:“故事要讲完,快快快,继续说。后来呢?”
他眼前气质清贵的白衣少年忽而笑了笑:“后来,这一双玉佩就传了下来,成了我连家嫡系的订婚灵物。若是心悦哪一个人,就把其中一块并蒂莲玉佩送给他。
送玉如送人,一世深情,终生交付,永不反悔。”
连城璧道:“我的故事讲完了。”
“啊!这就讲完了?”时玉没想到这个故事这么短,而且,这位贵公子实在没有讲故事的天赋,一点起伏感都没有。感觉好多细节被省略了。
小美人鱼有些不死心,他看着面带微笑好脾气的白衣公子,试探的问了下:“要不然,你再讲一遍,仔细讲讲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连城璧纵容的笑了笑,却是摇着头:“没有不为人知的细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小美人鱼有些失望,他甩了甩鱼尾,觉得还想听故事。他又摸了摸那块漂亮的玉佩,觉得有些贵重,准备递过去还给连城璧。
同时,他歪了歪头,有若秋水的眸子看着连城璧:“你们人族,好像都很有趣。你能不能,把在陆地上遇到的有趣事情也和我讲讲,我虽然不能去,但是听完也就当做自己去过了你们人族的世界。”
连城璧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讲故事了,我想说点别的。”
小美人鱼好奇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连城璧盯着小美人鱼手中握着的并蒂莲玉佩,面若冠玉的脸上多出几分郑重。
他缓缓开口:“我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感谢在2020-05-0323:19:16~2020-05-0606:4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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