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张玉寒和罗德金一块去了趟村长家,从她娘家回来之后,后面两日张玉寒都窝在家里。

张大福当年是一个人迁到村里,落地之后才娶了媳妇,村里并无亲戚,张玉寒只带了罗美娘去两家打小认的伯伯家里坐了坐,之后也没什么需要走动的人家。

过年无非也就是这些事情,互相拜年,到各家吃饭、串门子,南山村太小,什么戏班子之类都请不起,就连鞭炮也只有张地主家点炮仗时能听个响。

张玉寒这两日只在她做些路菜时打着帮她烧火的名义,进灶屋录了几个视频,倒是自己就发现了那个增益效果。

罗美娘就看那个光屏在她面前晃了一整个白日,家里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基本上都被拍了一回,不过拍完家里之后,张玉寒也没出门。

罗美娘都不用猜,就知道他是以为这个X2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种看着别人即将陷进坑里的感觉十分微妙,以至于罗美娘盯着他看的次数就多了些。

张玉寒被她看着,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从鸡汤碗里顺起一只大鸡腿,还美滋滋地问她:“媳妇你这么看我,是不是又看我长得俊了?”

罗美娘:“……”什么叫又?这是打哪儿编造的?

她还没问出口,张玉寒就噼里啪啦道:“当初救你的要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臭男人,你别说你还会跟他处下去,媳妇你看我好,不就是因为我长得合你胃口,说话做事都能逗你开心吗?”

罗美娘被说中了心思当然死都不承认,“我那是在看你怎么有那么厚的脸皮,我娘都快用扫把打你了还上门。”

“我上门是因为看出你口不对心,你心里不知道多盼着我过来呢。”

“媳妇你别不好意思,咱们注定是要两口子的,你看我俊,我看你美,村里就没有比我们更登对的了!”

“媳妇……”

“媳妇……”

这个话题不知戳中了张玉寒哪个点,他是越说越有精神,有时还会故意摆些好看的角度出来,还别说,他录了那么多视频总归有些用处,四十五角看天空的表情确实不错,学习背书的干劲也更足了,最后一样,呈现在外头的状态就是一整日都在发呆,唐氏看到几回后,都悄悄问她他是不是病了。

罗美娘不好说他是在背书,张玉寒这几日功夫居然背下了半本论语,罗美娘不知道他是真的理解并背下来还是只是短时记忆,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不过,他进度这般惊人,罗美娘也很自动自觉控制住眼睛不去打扰他。

婆媳俩说着话,罗美娘就把年后她要跟张玉寒一块去县里的事说了。

开铺子的事年前就告诉唐氏,唐氏知道后,问了几句钱凑不凑手,听要给她大哥工钱的事时,还跟她道:“该给,二郎不爱下地干活,以后不是给人做工就是做点小生意,要发财哪那么容易?趁着现在手里还有钱,也有你娘家帮忙,积累点经验也好。”

罗美娘听完,想着婆婆素来抠门,可该明理的时候还是很明理的。

其实,唐氏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张家本来就比不上罗家,他大舅哥要是出力没给钱,唐氏怕罗家人背后说她儿子闲话呢。

罗家是正经亲戚,以后是要来往一辈子的。如今在钱上分明了,儿媳妇娘家就不好计较,又是为了闺女一家,该卖力气的时候肯定卖力。

这么多的好处,就为几个钱一辈子低人一等,傻子才干呢。

罗美娘要跟着去县里的事,唐氏也没说什么,原先她就觉得夫妻俩不该分开,这回两人也算能多处些日子。她道:“不用着急回来了,家里我帮你看着。跟你大哥嫂子在县里多住些日子,二郎放了假你也多陪陪他。”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大冬天赶路,罗美娘在家里做了不少方便拿取的路菜,上回张玉寒去县里,罗美娘就做过一回。她把炸鸡去骨切好,用木签子串成一串串,再用油纸包起来,吃的时候在火上一烤就成。

张玉寒也觉得这样挺方便的。

又熬了几罐姜汁红枣膏。做这个费柴火,罗美娘一气儿做了不少出来,一罐给公婆,分给她爹娘一罐,剩下的就只有两罐了。

另外一些零零碎碎的,包括送给聂家的肉脯零食,还有张玉寒的衣服鞋子,鼓囊囊的一个包裹,比不上张玉寒回来时那个,但也很有份量了。

出发那日,罗美娘戴上棉帽子后,还用一张布把头脸包上,张玉寒则是穿上了罗美娘做给他的羽绒服。

在家里时还不觉得,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会儿,羽绒服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罗德金和高氏身上的袄子还带了层兔毛,仍是冻得面青唇乌,过后问了问张玉寒,罗德金羡慕道:“美娘大手大脚的,里头那层丝绸恐怕不便宜。”

当初罗美娘要求拿钱买丝绸,就被亲娘李氏骂了回不会过日子,罗德金不大会说话,心里也觉得妹妹在钱上不大节制。

高氏问了问价钱,也是乍舌,花那么多钱就为做件袄子,谁家闺女这么干不被骂败家的。哪怕是高氏和小姑子关系不错,也不太赞同罗美娘的做法。

尤其是,她还把丝绸缝在里面,把粗布用在外头,都不知是啥眼光。

夫妻俩对这件衣服的一致观点都是,傻瓜蛋才会花钱做这种衣服。

罗美娘:……这就是活该挨冻了。

一行人到镇上时运气好,正好赶上一辆去县里的马车,车钱一人五十文,车里还有炭炉,马车的脚程比双腿走路快不少,傍晚时分就到县里。

张玉寒没有直接去聂家,他先带媳妇和大舅哥高氏去了一个茶店,自己却离开了会儿。

回来时就说他在胡同里给他们找了一个住处,那院子是他一个朋友家的,一家子搬到了别的地方,这院子是专门腾出来出租的,刚好有空闲屋子。

这事在家时他和罗美娘就商量好了,让媳妇和大舅哥住客栈张玉寒不放心,索性花点钱,找个地方把他们安置下来。

罗德金和高氏到县里后,基本上就是任由张玉寒摆布,他说什么两人都点头如捣蒜。

张玉寒就带他们过去他看好的院子,接待的是一个老太太,姓严,梳着整洁的发髻,看着有些严肃。

问明白张玉寒租了两个房间后,用北关县的口音道:“院里有水井,用院里的柴火要加钱。”

早上起得早,马车又颠簸,罗美娘又冷又累,只让张玉寒张罗去。

张玉寒出去一趟,回来时就带了两个半旧的铺盖回来,又把自家带来的花生糖送了一包给严老太太,说是这几日少不得她老人家照应他们,看他长得俊,又嘴甜会来事,严老太太面色表情才舒缓下来,见着罗美娘面色不好,还指点他们可以先用她烧的热水。

张玉寒先给媳妇倒了碗热水,把带来的姜汁红枣膏化开,又叫罗德金一块把炕捅开,接着再去灶屋热饭。

乡下地头灶上活基本是女人负责的,高氏沾了罗美娘的光,这会儿坐在炕上,羡慕道:“二郎在家也这样?”

罗美娘毕竟年轻,休息了下就缓过来了,她道:“在家这几日基本都是我干活,不过这些他在聂家也应该干过。”

聂家虽是读书人家,可家境也十分寻常,家里拢共两个长工,其中一个厨艺好,专职在厨下和采买,其他杂务便由张玉寒担任了,日常聂先生和聂家少爷出门,他还会客串一下小厮,服侍茶水拿东西什么的,偶尔聂小少爷被欺负了,还要帮着当打手。

罗美娘给高氏稍微解释了一下张玉寒的日常工作,高氏感叹道:“真是做什么都不容易。”

罗家虽在乡下,可高氏进门时,罗家就已经在做小生意,家里无论种田还是买卖都是给自家干活,日子蒸蒸日上,高氏从来都没想过给人做工是什么感觉。

她此时还有些后悔。

先前她只想着自己那七两银子,这会儿才觉得妹夫的钱也是血汗钱。还有县里的情况也跟她想像的不一样。

原先高氏只想在镇上租个铺子,没想到被亲戚骗了一回,一下就被支到县里来了。从下马车到现在,她两眼一摸黑,只知道妹夫让她干什么就做什么,进这院里她心里都紧张得不得了。

进门瞧见的那位老太太虽然不说话,可看着就知道瞧不起他们乡下人。

高氏低声对罗美娘道:“要是不行,铺子的事就算了。”

许是这个决定带给高氏的压力不少,说完这一句,她后头思路就顺畅多了:“咱们先去找铺主看能不能退租,要是能挽回损失最好,要是不能,就把妹夫之前给的银子退给他。这回车钱房租都是妹夫给的,到时候也算算,咱们罗家人不让他吃亏。”

“嫂子还不知道相公是什么性子,他要是不愿意,早就直接说了。”就系统界面上这两个月里那一行行的抽奖记录,罗美娘其实觉得张玉寒挺甘之如饴的。

高氏还想说:“要是让你婆家知道妹夫接受了这个铺子,不是让你难做人吗?”

“婆婆在家里没说什么,相公好不容易想干点正事,她在家里都高兴坏了,这事嫂子就别操心了。”

高氏没把罗美娘劝通,就叹了口气,想了想,真诚地劝道:“你以后也收敛着点,妹夫在外头不容易,你也得节俭持家,别再糟蹋钱了。就那什么羽绒服,多不实在,咱们乡下人,裹着棉袄也一样过冬。”

……在张玉寒的衬托下,她这败家的名头看来是要做实了。

罗美娘心下觉得十分没天理。穿过来之后,她早就改了许多奢靡浪费的习惯。

可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住行四个字,不好过的时候忍了也就罢了,日子还行的时候,在这上头短了,那才是亏了。

不过,想到上辈子也有不少人,因为疼惜几个钱大冬日的不买羽绒服,罗美娘也就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