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没动静,他偏头去看,乔荞揪着裤腿冲他眨巴眼睛。
月淮风心情大好,也学着她眨巴眼睛,怀抱固执地敞开着。
乔荞翻了个白眼,“你卖个屁的萌啊,我腿麻了!还不快抱我下来!”
月淮风微微一敛神色:“想要抱就直说,何必扭扭捏捏。”说罢足尖轻轻一点跃上树,把她抱在怀里轻飘飘落下来放在地上。
乔荞两腿如蚂蚁啃噬,又痒又麻,没站稳手臂哗啦两下又扑回他怀里。月淮风握住她的双肩帮助她站稳:“你我每夜同床共枕,何必急着投怀送抱。”
“哈?”乔荞见鬼一般的表情,“你神经病吧!”
刚刚站在尸堆里巴拉巴拉说话的时候,他就像法庭上跟法官阐述犯人罪状的精英律师,在江知行面前又一脸小人的谄媚讨好,这会儿面对她又化身油腻霸总。
乔荞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把这三种人设切换得如此得心应手的,简直实至名归的修仙界奥斯卡影帝。
她两手搂住他脖子:“抱我回去,我走不了。”
他臂弯轻轻一抄将她捞起,径直掠过弥月洞赶回住处。
飞行途中,月淮风问她:“何为卖萌?”
乔荞躺在他怀里,两手松松握成拳在脸侧摇了摇,眨巴着眼睛嗲嗲说:“风哥哥好厉害呀~惩治了大坏人,荞荞好崇拜哥哥,啾咪~”
卧槽,好萌。
月淮风如被人一把扼住心脏,迅速转移了视线。他向来不喜形于色,这时候心里的小锣鼓都敲上了天,脸庞下颌仍是绷得紧紧,一脸严肃深沉又略带两分轻蔑,只耳根诡异发着烫。
呵,果然,男人都爱这种低级无趣的东西,还爱假装自己不屑一顾。乔荞一眼看穿他,鄙夷切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山风迎面拂来,橘红云霞漫天,乔荞深吸了几口气换掉缭绕的鼻尖肺腑的血腥气,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在他怀里松弛下来。
时间接近傍边,凉风也将他耳根的热度散去几分,月淮风呼出几口气缓和下来,低头问:“害怕了。”
乔荞摇摇头,又点点头:“一点点了。不过我说,你做这事,就不怕我因此受伤或者被误杀吗?”
月淮风说:“你这么聪明,不是找地方藏得很好吗。”
“也对,我这么聪明。”乔荞很是受用。
回到住处,月淮风又开始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乔荞问:“去哪?”
月淮风说:“带你散散心。”
乔荞歪倒在榻上,窗外山风将瀑布的潮湿水汽扑过来,她换了几口气摸出一个月饼来啃,“你杀了江孟春的道侣,是不是怕她报复才想溜?”
月淮风哼笑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你觉得江孟春会如何报复我们?”
乔荞说:“什么你们我们,是你,关我屁事呢。”
月淮风说:“柳至是江孟春一早就安排在江知行身边的卧底,他二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道侣其实并不重要。杀柳至不仅是为了替江知行铲除异己,也是为了给江孟春一个合适的借口报复,你觉得他们之间有几分真情?柳至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辩解?因为他预料到没人来救他。”
“我杀了江孟春的道侣,她自然要以牙还牙,杀掉我的道侣。而你又是江知行的女儿,她的继妹,杀你比杀我刚能激怒江知行。仙门中人做事,总喜欢冠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然将来若遇人讨伐,也能把自己摆在受害者、可怜人的身份博取同情。”
“所以。”月淮风总结:“父女反目残杀的关键就在这里。江孟春杀你,是因为我杀了柳至,你又是从小与她不合的妹妹,她甚至可以说是你母亲曾害死过她的母亲,她心中有恨。若你死了,江知行虽然无法用赤心缓解诅咒疼痛,却仍旧可用江孟春残害胞妹为由,大义灭亲,收服赤鹞营的势力。”
“皆时我们离开,江孟春找不到人出气,仇恨渐渐发酵,等到我们大婚之日,江孟春再也沉不住气,必然会有所动作。”
一桩桩一件件紧密相扣,乔荞闻言目瞪狗呆,手一松,月饼咕溜溜掉在了地上——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一把抓住月淮风的袖子:“能不能今晚就走!”
月淮风笑弯了眼:“害怕了?”
乔荞朝他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废话!你自己干的缺德事,连累我我都没说你,你还在这得意上了!”
她快速爬起来把被褥枕头卷巴卷巴丢给月淮风,“赶紧装起来,我们今晚就走!”
月淮风被砸个满怀,头脸埋在被子里,声音也闷在黑暗中:“我当然不会让你有事。”
乔荞压根没听见,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天也差不多完全黑了。关上大门,月淮风回头看了一眼。等到下次回来,这里到处都会披挂上鲜艳的红绸彩缎,窗户贴上喜字,红烛摇曳,灯影婆娑。
说不上为什么,他竟隐隐有些期待。
缩在月淮风怀里,被他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飞快倒退的景色。
群山像暗夜中蛰伏的野兽,山间星星点点的烛光似莹莹跳跃的鬼火,又似无数双窥伺的眼,渐渐都在身后远去。
寒风割面,借稀薄星光赶路,两刻钟后已经彻底远离了昆吾门的地界。在半空俯瞰,这周围竟没有一处城镇村落,昆吾门就像茫茫林海中的一座避世孤岛。
夜晚温度奇低,高处不胜寒,乔荞在月淮风怀里已经成了一块冻肉,啰啰嗦嗦喊冷。
他急急忙忙降落,抱着人停在半山一处山洞前,一道掌风击出,洞中藏匿的蛇鼠慌忙逃窜。
进洞,拳头大的火苗在前面开路,月淮风转入避风处,一只手环住她,一只手将被褥自墟鼎中取出铺在地上,抱着人坐上去,把两个人都严严实实裹在里面。
她眼睛紧闭着,睫毛上的霜花化掉,泪珠儿一样晶莹挂着,小脸在火光映照下暖白。他垂眼看了会儿,将她整个人都按进炙热的胸膛内。
好半晌终于暖热,甚至有愈来愈烫的趋势,月淮风把人揪出来一看,她双颊绯红,呼吸灼热,额上渗出层层细密汗珠。
“乔荞,乔荞!”月淮风叫不醒,摸到她手腕一探,遭了,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