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移,树荫转移了方向,月淮风不得不斩下被她压住的那?片衣角,将人重新挪到树下,起身为她寻找可以庇荫的宽大树叶。
乔荞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一片芭蕉叶,脑后还垫着软枕。她打着哈欠坐起来,一只手递来了水囊。
她接过仰着头吨吨吨喝了好几口,水珠从嘴角淌到下颌,又从细白的脖颈滑进衣领里。月淮风移开视线。
“啊——”乔荞喟叹着又倒了下去。
月淮风又递过来一个梨在她眼前晃了晃。
男妈妈成长的速度非常之快,乔荞捧着梨坐起来,被感动到了,“月淮风,你真是太好了!”
“呵……”他?不屑嗤笑。
乔荞满眼都是小星星,“你这样我都快离不开你了。”
离不开那?你就一直呆着吧,月淮风表情淡漠起身,“睡够了,该上路了。”
“好嘞!”乔荞利落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后继续当起了小尾巴。
经她提醒,月淮风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他?的筹码又变多了。
时间接近傍晚,距离月淮风理想中的桃林还是差得很远,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一整天?一件正事?不干,可以走得这么慢,几乎一路上都在玩。
“月淮风,这是什么树,好高啊。”
“月淮风!你看?!这里有条死蛇,哦不对,是树枝,吓我一跳。”
“月淮风,你快来看?嘛,这个绿虫子?在地上爬耶,它?好胖。”
“咦?月淮风,这个花竟然一株里面有两种颜色,好神?奇。”
都是无聊到极致的小事?,但她喊他?名字的音色让他?莫名舒适,一路倒也不觉得烦闷,偶尔会停下来回应,虽然不需要人回应她也能自言自语把回答补齐。
月淮风算着日子?,还有时间,也不着急。
夜间找了个避风的山坳休息,她倒是不客气,躺在软和的褥子?上,两腿往他?膝上那?么一搭,“走一天?了腿肚子?酸,给我捏捏呗。”
月淮风平静转头注视她,她一脸理所当然:“咱俩都快成亲了,我这是在让你尽早习惯自己的身份,也免得在江知行面前露馅不是。”
真是被惯得,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样以后谁受得了。月淮风低声哼笑:“言之有理。”
他?手掌宽大,五指有力,将她小腿抱在怀里一手握住细细的脚踝,一手轻柔拿捏着。手下的肉软乎乎的,显然是从来没有修行过,也不爱动弹,怪不得走那?么一会儿就喊累。当然不止小腿,她身上处处都软,他?早就知道。
乔荞完全把他?当成手艺醇熟的男技师了,眯着眼睛舒服得哼哼,“这个,昂,38号技师针不戳,我下次还点你。”
月淮风:……
这一晚休息得很好,早上醒来在溪边洗脸时,乔荞发?现自己黑眼圈都消了不少。
【强身健体】只能在使用系统兑换的武器和技能时才会有加成,其余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跟月淮风在外面走了几天?,新鲜的空气,充足的户外活动让她精神?恢复不少。果?然人跟植物一样,还是得多晒晒太阳,多运动。不然很容易猝死。
走走停停到正午,吃过一只没盐的烤兔子?,乔荞远远就看?见一片桃林。站在半坡上往下看?,桃林一望无际,连成一片粉色的花海,微风拂来桃花的甜香,令人心醉。
她呆愣原地片刻,激动扯着月淮风袖子?又蹦又跳:“你看?你看?你快看?!”然后啊地大叫一声就从山坡上往下冲。
月淮风得偿所愿,她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这片山坡是他?找到观赏桃林的最佳地点,是个人都很难不感到震撼呢。
乔荞挥舞着胳膊一阵唧啦唔叫就冲进了桃林,月淮风紧随其后,负在身后的右手掐了个诀,风刮过,满树桃瓣纷扬,花落如雨,乔荞在原地转圈圈:“好漂亮啊,我觉得自己像仙女一样的呢。”
自己玩还是不过瘾,乔荞转头就扎进他?怀里,“你能不能抱着我转圈啊,我想转圈。”
想转圈自己又不想动,怎么不懒死你呢。月淮风笑着应好。
空气里到处都是甜腻的花香,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衣袂长发?在身后飞扬,与漫天?花雨共舞,人生鲜有这样的唯美?时刻,乔荞快醉了。
转了五圈,还在兴头上。转了十圈,开始犯晕。转了二十圈,乔荞眼神?涣散。转了三?十圈,她软着身子?倒在他?怀里,“不,不行了……”
月淮风垂眸看?她,在她尚存两分理智的时刻开口,“既为夫妻,你是不是也应该履行夫妻的义务,尽早习惯自己的身份,免得在江知行面前露馅。”
昨晚的话原原本本还给她,没趁着人彻底晕过去之前说,是想让她记得曾发?生过什么,又不想让她记得太清楚。这男人心机忒深。
“啊?”乔荞迷迷糊糊的,根本听不明白,两眼都晕成了蚊香,只觉世界颠倒,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他?将人整个圈在怀里,俯身,压迫的气息笼罩,唇悬浮在她脸侧,感觉到她急促温热的呼吸。
乔荞已经闭上了眼睛,彻底晕过去。他?心跳开始咚咚加速,那?香软的唇近在咫尺,他?沉醉此刻旖旎,鼻尖轻轻从她粉白的面颊划过,放大感官,让每一刻都变得绵长。
终于下定?决心,他?闭上眼,唇瓣贴近。
……只是,为什么有点扎嘴巴,她长胡子?了?
月淮风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熊脸,可不是长胡子?了,胡须又白又长,小鼻子?黑黑圆圆。
怎会如此?月淮风百思不得其解,转圈也能变成原形,她到底有多弱。
不知何时,平地涌起一片粉色云霞,浓雾自桃林深处往外扩散,渐渐将他?们包裹。月淮风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是桃瘴。
该死!忙着耍浪漫,一时大意。
同时心里又送了一口气,刚才的悸动一定?不是来自他?本身,是受桃瘴影响。
他?快速把乔荞揣进怀里,挺直腰背盘腿运功调息,关闭五识。但这桃瘴早在他?心绪激荡时浸入肺腑,更?与下界桃瘴不同,越是调动灵气抵御,越是加速中毒,竟连他?这样深厚的修为也无法?幸免。
月淮风眉头深皱,身形摇晃两下,眼一闭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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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荞醒来时,发?现自己以小熊猫的形态躺在一张兽皮毯上,一只手正有一搭没一搭梳理着她的背毛。
她黑溜溜的眼睛四?处乱转,发?现这是一间低矮的木屋,木地板上一个小姑娘着宽松蓝袍趴在兽皮毯子?上,一只手拨弄着几片龟甲,一只手搁在她背上顺毛。
小姑娘十二三?岁大,认真研究着龟甲,时而皱眉苦思,时而爽朗大笑,期间不忘把手伸到乔荞背上撸两把。
这是哪里?月淮风呢?他?们不是在桃林里转圈圈吗?她怎么又睡着了?这丫头又是谁?
小姑娘很快发?现乔荞醒了,惊喜咦了一声,将她抱到面前兴奋说了一大串话,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把她抱进怀里摇啊摇,喜爱得不得了。
乔荞一脸懵,小姑娘又将她举到面前晃了晃,说:“*&%#@¥*&%@#¥……”
说的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乔荞无辜眨眼,小姑娘自己高兴完,兴致勃勃一拍手,起身出去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一只胖乎乎的小熊猫两步跃起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小姑娘一愣神?,忙追出去大喊:“*&%#@!”
这是个十分古老原始的村寨,石道两边都是低矮的茅草屋,远处空地上几个男人正在晒谷子?,小姑娘站在门口一嚷嚷,黝黑的男人忙扔下手里的事?来抓她。
这些?男人赤着上身,腰间围兽皮,脖子?上佩戴野兽獠牙制成的项圈,光脚在石路上健步如飞。
乔荞很快在类似的草屋和石道间迷失了方向,几个彪形大汉围上来,她背靠着石坎退无可退,后腿站立前爪高举摆出威胁的姿势,被人提着后脖子?扔到了小姑娘怀里。
小姑娘揉揉她被揪住的那?块皮毛,显然给心疼坏了,跟其中一个男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那?男人应了一声就走了。
这丫头一路说的鸟语她也听不懂,被抱回屋子?按在趴过那?块地毯上,女孩点着小手指训她,通过肢体动作?和表情分析,乔荞猜测她大概在说让她别乱跑。
乔荞吹吹胡子?不屑别过脑袋,感情还真她当宠物了。
女孩担心她逃跑,又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上继续摆弄地上的龟甲。
不一会儿,有个高壮的男人进屋,恭敬跪在地上,将一只脸大的木碗捧到她面前,两个人叽里呱啦沟通完男人就出去了。
女孩把乔荞抱到碗边上,趴在地上教学,撅着屁股脑袋往碗边拱,做了个吃饭的手势,然后一脸期待看?着她,顺手把她脑袋拨到碗边。
乔荞凑过去看?,半碗乳白色的液体,嗅着像羊奶,碗里一些?切碎的野果?,还有绿色的苔藓?拔掉腿的蜘蛛?面上漂着几片半透明的可疑的昆虫翅膀?
什么玩意?你就给我吃这东西!
乔荞不打算搭理,女孩见她不吃,一下着了急,把她脑袋往碗里按。
休想让我吃这些?东西!乔荞躲开她的手,转过身翘起六条蓬松的大尾巴,两条后腿往外一蹬就踢飞了碗。
女孩就跪趴在一边,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的奶汁,气得尖叫一声,指着她手指抖啊抖。
乔荞回到地毯上,假装没看?见,女孩在角落里抄起一柄扫帚作?势要打,乔荞赶紧翻出肚皮,四?爪微缩着,六条尾巴摇啊摇。
女孩高高举着扫帚,瞪圆眼睛抿紧唇,对上她摇成风火轮的大尾巴,到底还是没舍得下手,泄气扔了扫帚自去洗脸了。
愚蠢的人类啊,到底还是无法?逃脱咱软萌外表的欺骗。乔荞可算明白猫咪为什么又横又高冷还那?么招人喜欢,感情养宠物的人大多爱犯贱,有严重抖M倾向。
趁着女孩去洗脸,乔荞跳到窗台探头往外瞧。外面站了个汉子?,看?见她以为她又想逃跑,作?恐吓状抬起手,乔荞懒洋洋翻了个白眼,将视线投向远方。
这间屋子?位于整个寨子?的制高点,在临窗边可以俯瞰到村寨全貌。
与昆吾门有序的排列和规划不同,村寨建在两山山坳里,木屋自下往上依山而建,中间一条小河淌过。整个村寨规模很大,屋子?高低错落没有格律可循,显然是随着人口发?展久而久之自然成形。
她心里一惊,这样规模的村寨不是短时间能形成的,这别不是本地土著吧!
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住茅屋穿兽皮,就是一个原始的自然村落呀!
原来这个世界是有土著的,只是分布很稀,藏得也很深。如果?那?片桃林是通往村寨的必经之路,那?他?们误闯被抓起来也说得通,就是不知道月淮风被关到哪里去了。
女孩收拾干净自己回来,乔荞跳下窗回到她身边,用脑袋讨好蹭她。这丫头一个人住这么大这么宽敞的屋子?,刚才进来的男人对她态度也很恭敬,显然地位不低,讨好她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呢。
女孩绷着脸不搭理,乔荞大尾巴在她小手上扫来扫去,果?然没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来抱她了,嘴里嘟嘟囔囔教训着什么乔荞也听不懂,反倒被撸得很舒服,尾巴愉快摇着。
暂时跑不掉,乔荞只希望晚些?变回人形,乖乖趴在女孩身边陪她摆弄那?些?龟甲。
临近傍晚时分,又来了几个女人伺候女孩吃饭,她们将烤好的羊腿撕成小条装在木碟里,又倒了新鲜的羊奶,还有切成小块的水果?。女孩坐到桌边,侍奉的年轻女人跪在她身边抬着木盆给她洗手。
乔荞趁机跳上桌,就着她的碗碟吃起了羊肉。她现在要是不主?动吃东西,待会儿就得吃羊奶泡蜘蛛!
有侍女要上前驱赶,被女孩呵退,乔荞埋着脑袋吃得瓜香。
好吃!烤羊腿好吃!吃饱了好跑路。
女孩爱怜摸摸她的脑袋,将那?碗羊奶也推到她面前,乔荞飞快抬头瞅她一眼,见她满脸被宠幸的幸福的笑,显然是被她可爱的外表给萌化?了。
将一桌食物扫荡完毕,女孩又给她擦干净嘴,才开始吃侍从新奉上的食物。
乔荞趴在地毯上,正寻思着上哪去找月淮风,就有个男人急吼吼冲进来,跟女孩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看?样子?很着急。
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乔荞意识到什么站起身,迈着短腿颠颠跳进她怀里,女孩摸摸她的脑袋,抱着她出去。
一路乔荞都大大瞪着眼睛,想记住周围地形和路线。女孩抱着她一路往山下走,大概走了一刻钟,来到山脚一处空地。
看?起来很像是参与议会和祭祀的广场,空地中间竖着一根巨大的石柱,柱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几根粗壮的铁链连接着外围八根石柱。
此刻空地上高壮穿兽皮的男人手持长矛利器围成了一个圈,女孩抱着她走近,男人们自动让开,乔荞看?清了被包围的人。
是月淮风,持斩仙剑孑立场中,浑身布满血污伤痕,眼神?充满杀意,周身罡风环绕,气势骇人。
在场大概二三?百人,以月淮风的修为,若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他?一剑可全部斩杀。但且不说关心那?红胖子?的下落,这些?土著实力并不弱,他?不敢妄动,心里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人一熊四?目相对时,乔荞从他?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天?地一样的待遇对比确实让月淮风感到震撼,若不是为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红胖子?,他?何至于此?
反观她的境遇,被抱在怀里,没受伤没挨揍,吃得圆滚滚的肚皮从少女手臂流下来,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奶渍。跟他?想象中受到虐待和凌.辱的惨状完全不同。
乔荞也吓坏了,月淮风怎么一来就跟人杠上了,就不知道学学她撒娇卖萌讨好吗?瞧瞧这弄得,怎么收场啊,语言又不通。
正这样想着,她就听见一个脆嫩的少女音色:“修道者休得无礼,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我们羌活人与修道者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念你只是误闯,已经打算放你离开,你为何还出手伤人!”
好家伙,她会说人话!那?不早说!
月淮风无言以对,他?要是独自一人,当然早就走了,不走留着过年?反观有些?人,看?起来滋润得很,甚至有些?乐不思蜀呢。
月淮风剑尖直指女孩怀中的红胖子?:“这是我的东西,我要带她走。”
女孩抱紧了乔荞偏过身子?:“不行!我看?上它?了,若不是因为它?我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开,这是交换!”
“我答应跟你换了吗?”月淮风周身的罡风忽而凌冽起来渐渐往周围扩散,身在其中的他?周身衣袂飞扬,长发?飘舞。
女孩寸步不让,右手掌心悬起一颗散发?清幽白光的宝珠,显然这些?本地土著亦通晓巫玄之术。
眼看?又要打起来,这么多人月淮风肯定?打不过,乔荞在女孩怀里动了动身子?:“喵喵喵?能让我说两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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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确实是夫妻。”
乔荞恢复了人形,裹着月淮风的外袍跪坐在女孩对面,月淮风负手站在一边,面庞紧绷,一句话也不想说。
乔荞解释:“事?情是这样,我们不日即将成婚,在下界,都有在成婚前或者成婚后度蜜月的传统。所谓蜜月就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玩,看?山看?水看?星星。所以我们绝不是故意闯入桃林,真的只是觉得桃林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地方,进来玩玩而已……”
女孩叫呢朵,是羌活寨首领的女儿,担任寨中祭祀一职。她对乔荞说的话一点不感兴趣,只是掰着她的脑袋东看?西看?:“毛毛真的没有了!”
乔荞:……
没有毛毛了,呢朵大失所望,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羌活人,但他?们这一只是最为隐秘排外的。自打那?些?飞升的修道者来到这里,他?们就关闭了与外界的通道,在桃林布下桃瘴,防修道者擅闯。
往常误入的修道者大多成为桃林的养料,并没有活着的机会。今天?他?们的到来却是一个例外,因为担任族中祭祀的呢朵卜算到了未来。
神?明给了羌活人指引,神?明引导他?们来到了这里。
看?似年幼的呢朵也并不如她的外表那?般天?真,她所展现的只是想让人以为和看?到的,乔荞这样的阅历和智力自然看?不破。
呢朵故作?失望和恼怒,月淮风注视她背影的目光幽暗如深湖。
这种时刻他?不亦说话,最好是由着那?笨笨的红胖胖按照他?们所期望的走下去。他?纵使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样人口众多的村寨里像螃蟹般横着走,况且他?从来很少动用武力做事?。
适才与人争斗不过是试探,这些?本地人有通巫请神?的本事?,看?样子?也不似外来者受到三?年内必死的衰症困扰。
这样的传统村寨,一定?是排外的,抓到了他?们却并不急着杀掉,对于他?挑衅伤人的事?也不多追究,必然不是因为他?们淳朴善良。
月淮风心中那?个大胆疯狂的计划渐渐成形,如果?大家都是同样的目的,那?往后或许有机会合作??
对于两方的各怀鬼胎,乔荞一无所知,还以为哄好呢朵就可以带着月淮风无恙离开。
乔荞苦口婆心跟她解释,伸手在她面前晃:“呢朵?我都说了这么多了,到底可不可以放我们离开呀。”
呢朵低头摆弄着地上的龟甲,乔荞想继续说话,身后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她回头,月淮风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她安静。
呢朵掌心燃起了赤色火焰,龟甲悬浮于火焰之上,不时发?出噼啪细响,她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占卜。
屋里的光忽然黯淡下来,乔荞转头看?,门口多了一个小山般的男人。
男人面容刚毅,浑身肌肉虬扎,腰间围虎皮,手脚配银环。赤.裸的上身布满了黑色的纹身,样式花纹非常复杂,看?不出具体,肩头有一只狰狞的蛇头,蛇信猩红,尤为显眼。
看?起来,像是羌活村寨的首领一类的人物。
乔荞了然,想来刚才月淮风并不是担心打扰呢朵占卜,只是因为首领来了。
约半刻,呢朵占卜完毕,龟甲掉在地上,表面显现出纵横的黑色纹路,呢朵跪在地上仔细观察那?些?纹路,半晌抬起头看?向门口的男人,两个人用当地话交流。
首领目光在乔荞和月淮风身上漫不经心扫过,乔荞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呢朵又急急说了什么,看?表情像是在为他?们求情。
男人突然提高音量,乔荞被吓得一哆嗦,呢朵据理力争,嗷嗷乱叫,哇地一嗓子?哭出来,坐在地上狂蹬腿,看?起来像女儿在跟父亲耍赖。
男人扶额,果?然败下阵来,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两个人沟通完毕,首领转身离开,呢朵得意一笑,乔荞也跟着松弛了,猜测大概他?们的小命是保住了。
呢朵身上那?傲娇范跟月淮风几乎同出一辙,明明刚才还在为他?们求情,这会儿又抱着胳膊背过身去,还生怕人听不见似的重重哼了一声,在跟乔荞赌气。
乔荞摸摸鼻子?,转头四?处看?,瞄准了屋子?正中支撑房屋的顶梁柱,跳起来冲过去就把脑袋往柱子?上撞。
“咚——”
月淮风心肝一颤,呢朵转头望去,乔荞身子?软软倒下,晕了。很快衣领里一只小熊猫拱出来,几步跳进呢朵怀里开始摇着尾巴撒娇。
呢朵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终还是把小手覆在她背上。到底年纪小,很容易哄好,这种小姑娘谈心的场合月淮风不适合呆,起身站到屋檐下等。
“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呢朵真心实意的说:“你也看?到了,我父亲并不喜欢你们,因为我母亲是修道者,我会说你们的话都是她从小就教我的。但她身体不好,几年前就死去了,从那?以后我父亲就十分排除修道者。”
呢朵垂下脑袋,谈及母亲黯然神?伤:“我喜欢跟修道者亲近,但我父亲不许,我一直没办法?外出。我喜欢你嘛,所以才想让你留下来。”
原来这其中竟有这样的原委,两三?句话,把乔荞说懵了。
修道者不服用黑丹药,身体会慢慢衰弱而死,呢朵一定?很早就失去了娘。乔荞那?天?天?加班做图的脑子?现在塞满了飞升女修和一族首领的爱情故事?,共情能力十分出众,小细节bug全自己给人脑补齐全。
呢朵吧嗒吧嗒掉眼泪,月淮风在外面扯着嘴角连连冷笑,唯有乔荞感到为难。呢朵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十分友好和善意,乔荞对她毫无防备。
当然乔荞这样的态度也不是全无道理,本地土著相较自相残杀的修道者更?能让人收获好感,加上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小女孩光环加持。
小熊猫忧愁叹气,白眉毛习惯性皱起,看?起来严肃又深沉:“可是你也看?到,我是一只有家室的小熊猫,我的夫君离不开我。他?比较黏人啦,而且脾气也不好,我一刻不在他?身边他?就要发?疯,就像刚才那?样,根本没人能管得了他?,他?又十分的厉害。”
月淮风无声笑了,这次是真的在笑。
呢朵抚着她的背毛,沉默片刻,点点头:“我能理解,我达达和麻麻从前也很恩爱。哦,达达和麻麻就是爹娘的意思。”
这个乔荞倒是能听得出来,刚刚呢朵和那?小山壮汉吵架时喊的好像就是达达。
呢朵把脸埋进她的背毛里,乔荞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打湿了她的皮毛,她一下不敢动了。
最后呢朵亲自将他?们送出桃林,站在桃林入口招手:“你是好人,我感觉你跟那?些?修道者都不一样,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可以见面。”
乔荞点头:“遇见你我很开心,你也要好好的。”
临别前呢朵给了她一片龟甲,说如果?以后想来,带着龟甲走到桃林东侧第三?棵桃树就能进入羌活寨,龟甲乔荞收下了。只可惜以后她是要跟着月淮风回下界去的,大家可能真没机会再见了。
一直到走出桃林,乔荞还是懵懵的,这一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说有什么记忆深刻的点,就是月淮风手持斩仙剑站在石柱下说的那?些?话。
乔荞几步追上去,他?早就打理干净了自己,白衣一尘不染,发?冠整齐,表情是最常见的没有表情。
乔荞揽住他?的胳膊:“月淮风,你在寨子?里放狠话的样子?特别帅,那?会儿我都差点动心了!”
月淮风不说话不动作?,只是自顾自往前走,乔荞不解:“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
他?停下脚步,手覆上她高高鼓起的额头,“还痛吗。”
乔荞眨巴眼,“撞柱子?上能不痛吗?”
“以后别做这种蠢事?,还是你觉得我没办法?护你离开。”月淮风的表情很严肃,声音也冷冷的。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对方人多嘛,再说我们不是全须全尾出来了,就是那?个地方怪怪的,那?个女孩也怪怪的。”乔荞摸摸自己的寿星包,“没事?啦,一点小伤。”
真是个蠢东西啊,月淮风在心里叹气,这样的笨蛋幸好是遇见他?了。月淮风甚至可以毫不自谦的说,整个上界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善良的好人!这傻妞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经过这么一遭,两个人再也不敢乱走,月淮风带着她御剑当天?下午就赶至墟阳剑门。
按照月淮风的说法?,纯粹的剑修最喜欢装逼,爱把门派建在极寒或极高之地,好像这样就能领略极致的剑法?。
下界的墟阳剑门就建在极北之地的高山之巅,鲜少与外界来往,风槐的叔父就曾是墟阳剑门的执法?殿长老,飞升后亦然。
这里没有极寒的雪山,三?大门派之间的距离又不能太远或太近,墟阳剑门就建在两座并排的山峰之巅,中间一道石桥相接。
乔荞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关注点永远清奇,“好高啊,每天?爬山一定?很累。”
说她聪明她有时天?真得可以,说她笨她又有点小聪明。月淮风说:“剑修,自然是人人通晓御剑之术。”
蹲在山门前用树枝画圈圈的乔荞恍然大悟,“对哦。”
月淮风给看?门的弟子?递去信物,不多时,他?们被一同迎进去。
风槐的叔父是墟阳剑门的执法?殿长老,此番前来,自然是带丑媳妇来见见家长。
月淮风换了一柄普通的长剑,御剑上山途中,乔荞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小声说话:“你叔父也是长老啊,没想到你还挺有背景,配我倒不算高攀。”
月淮风但笑不语。
但风槐的叔父并不召见乔荞,她被安置在客房,门口有人守卫,月淮风独自去面见。
刚才来的路上乔荞已经观察过,墟阳剑门虽称第二门派,地盘却很小,弟子?也凋零,飞半天?也难撞见个人。不像昆吾门,走两步就能遇见敌阵营,两三?句话不对就得打起来。
月淮风说,这是因为单习剑的剑修极少。成为第二门派,也不是靠人多,这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月淮风去见‘叔父’风衍,乔荞百无聊赖坐在院中花树下等。照月淮风的说法?,这次名义上是面见长辈,其实是来谈合作?。至于合作?什么,跟谁合作?,月淮风没来得及细说。
久等不来,她迫于‘风槐’小娇妻的身份,要端出一份情深义重的样子?,不能独自回房去睡,索性就趴在石桌上睡了。
月淮风告诉她,江知行的‘女儿’深爱他?无非自拔,这辈子?,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都非他?不嫁……
从执法?长老殿出来,月淮风步伐迅疾往客房赶,事?情已经商议完毕,明日一早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刚走出没多远,他?就察觉到身后多了尾巴,风衍这个老狐狸果?然还是疑心他?的身份。
月淮风面上不显,脚步加快。
客房外看?守的弟子?面无表情高高在上,月淮风颔首笑得讨好,径直推门入内。
尾巴还跟着,并不打算就此离去。月淮风进院,乔荞醒来,迷糊着下意识喊他?的名字:“月……”
糟糕!
最近这段时间在外面叫惯了,一时忘了改口!
她心里正咯噔一下,疾风迎面扫来,眼前一花,已经被人抱在怀里堵住了唇。
门外还有人在看?,月淮风将她抵在桌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深吻。
乔荞心砰砰跳,也知道他?这是在补救,人一下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他?的唇凉凉的,却极具攻击性,禁锢她腰的手也在渐渐用力,乔荞两手松松握成拳抵在他?胸前,唇畔被吮咬得刺痛,想挣扎,眼角余光瞥见门口两个人影时又不敢动了。
说监视都不太准确,外面的人已经是在光明正大的看?了。
他?埋首在她颈侧吐出一口浊气,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踢开门进了屋。
乔荞被放在地上,门在身后砰一声关上,她转头去看?,一只手又护住她的后脑将她推到门上。
乔荞抬起头,正对上黑暗中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他?刻意垂眸让她看?不清眼底的情绪,高大的身体带着威压俯下,将她圈在狭小的方寸间,与平时常显露的温柔或淡漠不同,呼吸燎着火烫在她面颊。
猝不及防他?唇覆过来,乔荞下意识偏头避开,被他?扣住下颌板正堵住。
过分了啊!乔荞狠狠跺了他?一脚,踩着他?的鞋尖碾了一圈。
她很快尝到被报复的滋味,他?手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她忍不住痛呼呻.吟。紧闭的齿关被撬开,唇舌被掠夺,呼吸失去节奏。
门外的人哼笑两声走了,他?却难以自控。
许久分离,乔荞抚胸大口喘息,借着透过门缝的微光,月淮风看?清她被热气腾红的脸颊和微敞的领口,脖颈修长,锁骨精致,肌肤莹白如玉。
忍了又忍才止住贪婪的念头,月淮风快速转过身,先发?制人:“你今日险些?说错了话,这是惩罚。”
乔荞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又擦了擦脖子?,“好多口水,恶心死了!”这确实是惩罚,她的嘴皮都被啃破了!
月淮风转入内室,手撑着桌面,闭了闭眼强镇定?心神?。乔荞最擅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不依不饶追过去,叉着腰教训他?:“喂!你过分了啊!你把我嘴巴都亲破了,没有你这样作?戏的。”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睁大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月淮风,你不会是假戏真做喜欢上我了吧!”
月淮风撩了衣摆在桌边坐下,自顾斟了一杯茶,借喝茶抬袖掩住脸:“自作?多情。”
乔荞哼哼:“最好是这样咯,你不准喜欢我,哪怕是我善良美?丽可爱又大方也不准喜欢我!我才不会为你放弃我那?一百零八个男宠,你不要做让我为难的事?情,我们可是签了劳动合同立下心魔誓言的,我个人也不怎么能接受办公室恋情……”
她故意说了一大堆话,似乎是在掩饰心慌,月淮风做贼心虚,也没觉出话中真滋味,学着她的样子?翻个白眼,“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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