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荚很快洗漱完毕,众人一起去村长那里。
皂荚起的晚不知道是为什么,思甜跟在她身边,小小声说:“村长说,明天就是村里一年一次的祭祖,想让我们多待一天,做个见证。”
“祭祖?”皂荚重复道:“这个难道不是他们宗族自己的事,为什么要邀请我们这种外人?”
思甜摇头:“不知道,似乎是说什么,做个见证之类的。”
“你们同意了?”
“对啊。”思甜嘿嘿一笑,“长长见识嘛,反正也是来这里体验生活。”
皂荚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跟着众人往前走了。
来的时候她就听带路的阿俊说过这里要祭祖,所以她现在分不清,村长是真的要让他们参加族里的仪式,还是昨天她和符渊夜探露了马脚。
皂荚抬头往前看去,符渊正好回头,给了她一个笑。
思甜说:“真甜啊。”
皂荚:???
***
村长已经在前厅等着他们了。
村长还是那副儒雅的模样,只是皂荚觉得,村长身上突然多了一股暮气——
像是将死之人,却又没有死气。
待众人坐下,村长让帮佣拿出八套衣服,分别摆在了他们旁边的茶几上。
每个人分到的衣服颜色都不相同,几乎都是浅色,只有三个人的颜色最特殊。
一个是洛香香,分到的是白色,一个是符渊,分到的是玄色,还有一个便是皂荚。
皂荚的是红色。
像是那种,穿在新婚夫妇身上的那种红。
皂荚伸手摸了摸,料子倒是上好的绸缎,在日光下下,隐隐有光华流动。
皂荚挑挑眉头,心想这可是好东西。
她抬起头,正要说话,洛香香拿起衣服,率先开了口:“这衣服真好看,村长,多少钱?我买了!”
符渊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手边的衣服,像是十分喜欢。
村长对洛香香道:“客人习惯就好。”
“这本是我们邀请你们来参加族里的活动,着装自然也该由我们来负责。”
“洛小姐你喜欢这件衣服,它便是你的了。”
“真的?”洛香香脸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那怎么好意思?”
村长和和气气的:“不必客气。大家喜欢,尽可带走。”
皂荚笑眯眯的,把衣服放回木盘里叠好,问村长:“这些衣服都是极好看的,依我看都是手工做出来的。”
村长点头:“皂荚小姐说的对。”
皂荚一脸好奇:“可是我们才来这么一天,这衣服怎么就做的这么快?”
他们八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这种长袍裙裾穿起来定要完全合身才妥帖,自然不会有均码这一说法。
可刚刚皂荚翻看她的那件红裙,应该是相当贴合的。
皂荚这么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
村长神色不变:“这是我们村子的不传之秘,就不方便告诉各位了。”
符渊终于把目光从玄色的衣服上挪开,皂荚看不出他垂下的眼眸中是各种情绪,只听他淡淡道:“那请问村长,这些颜色,又是怎么选出来的?”
符渊的问题,也是在座各位想问的。
像思甜他们的衣服,虽然精致,但说素雅,比不过洛香香的白;说艳丽,比不过皂荚的红;说庄重肃穆,比不过符渊的黑。
村长正视各位,字正腔圆:“颜色是先祖选出,是天意。”
“天意”二字一出,众人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无论何时,人总是应该对天与地,保持基本的敬意的。
只有符渊,垂下的眼眸中,露出了没有人可以察觉的讥讽之色。
见众人没有异议,村长站起身来告辞:“各位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去准备明天祭祖的事宜了。”
皂荚弹弹指甲上的灰,可有可无地看着村长先走了。
村长一离开,张依依和思甜就端起装着自己衣服的木盘,围到了皂荚身边。
张依依摸了摸皂荚的衣服,忍不住羡慕道:“皂荚,你的衣服真好看。”
“是呀。”思甜跟着说,“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皂荚本来就生的好皮肤还白,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了,瘦了些,圆圆的下巴尖了不少,再配上这一身红裙,压着她的嫩气,便更能出落得标志些。
思甜这么想着,原本还觉得红色更适合张扬的洛香香些,现在也改了主意——
觉着这村长的“天意”说不定还有那么道理。
皂荚见思甜盯着衣服,以为是她喜欢,当即把木盘往思甜那一挪:“你要是喜欢,咱俩换便是。”
皂荚对村长这装神弄鬼的伎俩并不感冒,如果不是想知道这村子的秘密,皂荚凭着那一屋子牌位,便会直接把这村长扔进十八层地狱。
思甜连连摇头。
倒是洛香香起了心思:“皂荚,你要换衣服么?”
洛香香虽然喜欢自己手里这套,但看到皂荚的红色,便觉着白色毕竟素了些,不符合她的审美,便不是十分满意。
皂荚看着洛香香,正巧也想知道违背了那劳什子的“天意”有什么坏处,便和洛香香换了。
这下变成了皂荚白符渊黑洛香香红了。
正巧皂荚和符渊并排拿着衣服,张依依心头一动脱口而出:“皂荚,你和符渊一黑一白,是情侣装诶!”
洛香香:“......”
皂荚:“......”
牟楷豪说:“依依没影儿的事儿,你瞎说什么!”
张依依撇撇嘴,端着自己的衣服,噔噔噔跑了。
***
皂荚回屋就把衣服放到了一边,倒是思甜试了起来——
穿到一半,思甜突然道:“皂荚,这衣服,怎么合身的那么邪性?”
她问皂荚:“是不是这里不对劲儿?”
皂荚把刚折成几个三角形的黄符递给她:“一会儿你找个借口,给牟楷豪、郑坤、张依依还有洛香香他们四个送过去。”
思甜点头称好。
皂荚补上一句:“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让他们明天塞在衣服里贴身放好,别告诉他们是我送的。”
思甜不明就里:“为什么?”
做好事不留名,图什么?
皂荚说:“麻烦。”
她不打算挣这几个人的钱,也不想在这几个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
思甜很快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手上还端了两碗豆腐花。
豆腐花放的蜂蜜,绕是皂荚这样的咸党,也觉得可人。
她问思甜:“哪里来的?”
思甜说:“我表哥买回来的。”
“就两碗,他说:‘一碗给皂荚,一碗给你。’”思甜促狭道:“我怎么觉着我这表哥还真是给你上了心?你看这豆腐花,我都排在你后面了。”
“错觉。”皂荚叼着勺子,抬手给了思甜一个爆栗子:“吃你的吧。”
思甜:“......”
***
下午村长让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来给他们讲明天祭祖的注意事项,包括今晚上他们的沐浴焚香斋戒的事宜。
皂荚忍不住咋舌,这又洗又熏的,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祭祀用的祭品。
众人被老太太这么一收拾,也没了再出去晃荡的心思,早早的吃完饭,便各回各家各睡各床——
思甜躺在床上,皂荚给她的黄符被她戴在脖子上,正被她用手紧紧握住。
她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皂荚......我总觉得明天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诶......皂荚你说......我们明天不会折在这里吧?”
思甜等了好久,回应她的是皂荚平稳的呼吸声。
思甜:“......”
大佬就是大佬,事到临头了还能安安稳稳睡着。
比不了比不了。
算了,天塌下来还有皂荚给她顶着,怕什么?
思甜乐观地睡着了。
皂荚缓缓睁开双眼——
思甜问她的,她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只是......
既然不明白,便查个明白就是了。
皂荚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昨天符渊没收回的隐身符,出了门。
除了虫声和蛙鸣,院子里静悄悄的。
月亮被藏在了厚厚的云层后,四处伸手不见五指。
皂荚摸摸手串,一只小小的金色小虫从她手串中飞了出来。
皂荚从指尖弹出一抹灰到小虫身上,小虫原地转了几圈,往前飞去——
今儿村长离去的时候,皂荚在他身上蹭了点儿香灰,祖师爷面前供过的,不论村长是人是鬼,只要他沾上以后,不入黄泉不下地狱,她的识香虫都能掘地三尺,把他揪出来。
金色的小虫像萤火虫似的,在黑夜中格外明显,它怕皂荚跟不上,偶尔还会停在半空,等着她。
识香虫飞到一半,出了院子。
皂荚走到门前,门上一把黄铜大锁。
她后退几步,找到一处相对较矮的围墙,纵身一跃到半空中,单手撑墙翻了过去——
啪嗒。
皂荚稳稳地落在墙外的青石板上。
只是她手心湿漉漉的。
墙上粘了碎瓦片防贼,皂荚方才用力,被瓦片扎破了手。
识香虫飞到皂荚身边,不停绕着她受伤的手。
血染红了皂荚手上的隐身符。
皂荚无声的一笑,从靴子里拿出匕首割了一块衣裳,把手缠了起来:“接着飞。”
识香虫顿了顿,扑棱着翅膀,往美人村最高那栋建筑而去。
与此同时,符渊猛地睁开双眼——
他扭头看向自己床边的那张隐身符。
符咒还是符咒,并没有失效。
只是两张隐身符之间的联系,被人用血阻隔了。
符渊冷漠地看着床头柜上的东西,指尖一动——
幽蓝色的火苗自隐身符低端烧起,顷刻没了踪影。
一丝灰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