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帮你们,要是没有我,你们就都得死。”

声音的尾部微微上扬,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确确实实,徐予岚身边人的眼神开始不断放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麻木起来,就像是一只活生生的木偶,提线的人说什么,她们都会照做。

可能是身怀系统,再加上自己小心的缘故,徐予岚的脑海里还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

但那只是一丝。

可能再过一瞬息,那根线,就如同琴弦一般,彻底断掉,而徐予岚自己,也会变成万千木偶中的其中一个。

四周涌现出一股潮气,黑雾伴随着那阵潮气缓缓上升。

所有的人都红了眼。

【你们看到你们手中的卡牌了嘛?】

【卡牌主要分为三个种类,一种是女王,一种是骑士,还有一种,是替身。】

【这些东西的其他用途,就要靠你们自己去解锁了。】

声音逐渐散去,最后留下的,是一连串的大笑声。

尖利刺耳,就像是有人拿着锋利的刀,在案板上来回磨擦发出的声响。

徐予岚瞳孔一缩。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手里的卡牌被逐渐攥紧,锋利的边缘处,早已被血液浸透。

卡牌中间的“女王”两个大字上,闪过一道红光。

要是没看错,卡牌的背后原本是空白的,但是现在,却被鲜血浸红,隐约透露出一行蝇头小字。

【女王没有攻击能力,但是她所拥有着,这里堪称是最强大的力量。】

【她能让骑士为她出生入死,还能让替身救她一命。】

【女王只要狠下心肠,她绝对有最大几率,能活着逃离这里。】

狠下心肠?!

就能活着逃离这里?!

徐予岚皱眉,心底里有个声音再不断告诉自己,这很重要,是线索。

还没等她彻底想明白,手心里就突然出现一团不算灼热的火焰。

火舌吞吐之间,将那张卡牌彻底燃烧殆尽。

——连个灰都不剩。

“别发呆了!”那男人走了过来,用眼神示意着她赶紧离开。

按理说,今天见到了那个男人手起刀落的样子,徐予岚本来不应该乖乖听他的话,嘴上敷衍几句,然后再想方设法离开便是了。

毕竟他们也不算很熟,只是萍水相逢,走了一段路的陌生人。

可是……

那该死的系统任务,将两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徐予岚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好,是得离其他人远一些,万一在发生那样的事……”

“其实比起其他人,你更应该担心的是我。”

这句话是他们认识以来,男人对徐予岚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徐予岚只是微微一愣,紧接着说到:“是,我更担心你出事!”

“更担心我……”

男人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很古怪,就像是原本和谐美好的图片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丑陋的臭水沟。

——翻滚着沼气,黑雾裹挟着腐烂的味道,缓缓蔓延。

“谢谢你的关心,为了报答你,我想告诉你我的身份。”说话声停顿了一下,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宁静,“还有我的技能——狂化。”

【骑士——女王最忠诚的守卫者,女王想让他干什么,他不能不遵从。】

【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候,女王甚至还可以命令他狂化。】

【到那个时候,骑士的战斗力将会得到双倍的提升,但结果也是惨烈的,他会死亡。】

【这是独属于骑士的荣耀。】

手里被塞进一张厚厚的卡片。

男人嘴角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弧度,“我把我的卡片交给你,连同着我的性命。”

想怎么样都可以!

徐予岚承认,她心动了。

男人肉眼可见的强大,再加上自己特殊的任务……

徐予岚伸手,接住了他的投诚,“好,以后,我们就是一伙的了,我有什么,你就有什么!”

为了表示出自己的诚意,徐予岚还学着电视剧上的情节,想去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后退了两步,表示拒绝,脸上满是淡漠。

不行就不行吧!

徐予岚毫不介意地缩回手,像是那尴尬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为了怕他多心,徐予岚解释道,“大家以后可能要相依为命一段时间,我总得把你名字搞明白吧!”

“沈光。”

“沈光!”徐予岚又默念了一遍。

名字算不上好听,也不难听,只是很普通罢了。

在徐予岚的记忆里,叫沈光的人有很多个,男女都有。

只是一会的工夫,沈光便仗着自己人高腿长,将自己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徐予岚赶紧快跑了两步,跟了上去。

夜晚

篝火熊熊燃烧。

徐予岚坐在那堆篝火旁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她的脸,也染成了红色。

远远望去,徐予岚仿佛跟篝火融为了一体。

“吃吧!”

沈光不知道从哪里捕捉来的鱼,倒也鲜活地很,在地上活蹦乱跳的,拍起一地尘土。

他坐下,徒手抓起一条鱼就往嘴里塞。

连鱼的鳞片,内脏都没除去,鱼身上还沾着脏兮兮的泥土……

沈光他就这么……吃了?!

徐予岚赶紧伸手去拦,“你……不把鱼给弄熟的吗?”

沈光继续沉默着,他摇了摇头。

“算了,交给我吧!你旁边呆着去。”

沈光把那条鱼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五根手指头牢牢地嵌进鱼肉里,万古不变的脸终于开始有了真实的表情——渴望!

对食物深入骨髓的渴望!

现在的他,去除外面裹着的那张人皮,就是一头野兽。

徐予岚几乎是从沈光那里抢来了鱼,“我发誓,那鱼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沈光开始恢复了神智,应了一声:“好。”

当视线转移到指缝的时候,沈光下意识地开始舔舐,像一只灵识未开的野兽,就算身上弥漫着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也只是为了抵抗世界带来的恶意。

不能浪费食物!

食物都是极其宝贵的!

沈光刚低头,却被徐予岚出手拦住了。

“也不能舔手指头,病从口入。”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沈光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在说话的短短一段功夫里,徐予岚利索地处理好了鱼。

鱼被放在火上慢慢烤制着,香味被炭火一熏,更加醇厚诱人。

沈光从那股味道中闻到了:这大抵是个好东西。

于是便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

沈光的面部表情还是没发生多大的变化,只是那双常常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认真跟专注。

他的嘴微微开合:“给我。”

徐予岚笑了,将那条串着烤鱼的树枝递给他,并嘱咐道:“烫嘴,你慢点吃。”

沈光吃着吃着,时不时抬头向上看一眼,时刻关注着徐予岚的动向。

她还是乖乖地坐在一旁,双手环着膝盖,偶尔拨弄下柴火,好让那堆火烧地更旺些。

真乖!

沈光想着。

既然她那么听话,把自己的伙食分一点给她,也不是不行的。

沈光紧绷的肢体开始松懈下来,呼吸平稳。

——这是他感觉到安心的表现之一。

在徐予岚的努力下,火非但没有消失的趋势,反倒是越烧越旺。

她的额角已经出现了几颗汗珠,几缕碎发紧贴在两颊边,拿着那根木棍的手白里透红,十指纤细修长。

沈光突发奇想:神明一个人度过了漫漫岁月,他应该,也许,大概会喜欢上一个会做饭,长得还好看的小姑娘,更不介意施与恩泽,助她长生吧!

只要别把他丢下。

沈光捏紧拳头,青筋遍布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

他阖眼,将所有的痛苦经历一个人咽下,独自消化。

烤鱼传来的香味将他的意识重新唤醒。

沈光用力地咬了一口,在上面留下自己深深的牙印,他恶狠狠地看着徐予岚。

要是她敢……自己有无数种方法,让她后悔!

沈光眯起眼。

*

在一片黑色的虚无之中,漂浮着神明,点点星光流连在祂的脸庞。

祂在沉眠。

现在,就是祂最虚弱的时候,就连呼吸声也格外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似的。

他全身的力量,都融汇在了其中一个小世界中。

隔着千万星河的距离,去控制每个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真的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为了保持能量的充沛,祂选择了沉睡。

“——咳咳”

祂睁开眼,眼里涌动着万千星光。

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依稀还残留在心里。

祂失神了,眼中划过几丝迷茫。

每个小世界里都有祂的分/身,分/身收到的伤害,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肉/体上的,都会一一反馈到祂的身上。

而现在……

祂捂着自己的胸口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步脱离自己的掌控。

那种感觉很微弱,微弱到甚至完全可以忽视。

故此,祂也没把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祂只是恍惚了一下,接着进入到沉沉的睡眠之中。

星光翻涌着向祂涌来,将祂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围绕地密不透风,就像是一堵墙,仿佛能将所有伤害,拒之于门外。

只可惜……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