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就这样残忍地在肖良面前剥裂。
他明明早就知道申祟接近他别有目的,可真的知道这目的之后,却依然觉得有些承受不住打击。
一切仿佛都说的通了。
难怪在剧组的时候栗洋养的那个鬼想要夺走他的能力,他那么怕见到申祟,两鬼之间怕是早就达成了某些协议,不见面只是怕在肖良面前暴露了而已。
至于索魂咒,肖良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就要成功了,还会突然冲出来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这些事情在冥界领主这个身份之下,似乎变得越来越顺理成章。
申祟想要他的命。
愤怒、悲哀、失望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肖良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流浪在大海上的一块浮木,看似安然无恙,可任意一个浪打来,都有可能把他卷走。
他根本毫无防备,无法抵御。
林正音安慰他:“你也别太害怕,离他远一点,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肖良忧愁地问:“有什么好办法?”
林正音挠挠头:“要不你自-杀?变成鬼索魂咒就没用了,而且只要变成鬼,没谁敢动你,申祟都得退位让贤。”
肖良:……
虽说是这么个道理,可让他自-杀难免有点……太难以接受了吧?
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好处-男,连对象都没谈过,死了多亏啊。
林正音知道自己的馊主意肖良不会听,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最近最好随身携带静音耳塞,有人在你旁边唱索魂咒你就立马戴耳塞,听不到就没事了!”
见肖良一脸的萎靡之色,林正音连忙安抚他:“你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缓兵之计,我估计申祟暂时不会动你。等我再好好研究研究这本古卷,一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
肖良还处在失落的情绪中,眼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准备走。
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平静地面对申祟……
正情绪低落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肖良突然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儿。
大下午的,周围的光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暗?
他明明身处林正音的明亮豪宅,可再一回头,却发现脚下原本柔软的地毯变成了灼人的岩浆,别墅消失了,林正音也消失了,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和上次在栗洋的房间一样,他被拉进了结界空间!
有过相关经验,肖良其实不应该太过紧张的。
可林正音带着他离开录影棚的时候太急,根本没来得及让他带上画板。
没有画板的能力,肖良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迷雾,地面太烫,肖良不得不点着脚奔跑,试图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就在这时,浓雾中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金属声,像是地狱死囚拖着身上沉重的锁链缓缓爬了过来。
肖良开始紧张地后退。
而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他能看到来者的黑色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整张脸都被斗篷遮着,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唯独能确认的是,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身高并没有申祟那么显眼。
他不高。
所以这不是申祟?那是不是证明……想杀他的人根本不是申祟?
就在脑海里的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一阵诡异如编钟缓缓敲响的乐声从那黑影身边传来,接着,那个黑影开始吟哦。
是苍老刺耳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唱着什么调子,可这声音却让肖良产生了与听到卡柏唱歌时一样的头痛感。
是索魂咒!
肖良几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可这次的咒调显然比卡柏唱的更强大,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肖良就感觉自己浑身的骨血如同被融化般的痛苦,魂魄仿佛越来越轻,就要从身体里飘离出去。
他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就这样倒在灼人的岩浆里。
皮肤被灼伤比起魂魄即将离体的痛苦实在不值一提,双重的折磨让肖良甚至无力叫喊出声,可在这种难捱的折磨之下,他的大脑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清晰。
他上当了。
绝不是申祟要杀他。
如果申祟真的想要他的命,何必这么久一直留在他身边?又何必撩他感情?即使申祟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也绝不会是这么昭然若揭的理由。
而林正音这个只见了第二面的道士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人。
即使他说的都是真的,即使那个古卷上记载的东西也都属实,林正音的表现还是太可疑了。
为什么来到他家就会遇到这么强劲的攻击?为什么他一定要让自己尽量远离申祟?
就是因为申祟在身边,他根本无从下手!
林正音……
才是那个真正想要夺走他身上的能力,想要害他魂魄离体的真凶!
索魂咒是他下的!
他想通的太晚了。
魂魄似乎已经被抽走了,肖良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合上眼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隐约看到了申祟的影子。
他似乎换了副扮相,一身墨色的铠甲,长发飘逸,周身带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将那黑影一举击飞。
在他焦急地目光落过来的一瞬,肖良终于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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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被磋磨过,肌肉酸痛无力,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随时要把他的魂魄烧化似的。
连睁开眼皮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肖良终于如愿看到了自己家卧室的天花板。
他眼球转了转,申祟担忧的脸闯进眼帘。
“你醒了?”他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回冷酷的神色,“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谢谢你救了我。”肖良嘴唇动了动,嗓子干哑发不出声音。
申祟还是读懂了他的唇语,冷着脸道:“我是不是说过,不要随便离开我身边?你居然跟着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就跑了?”
那还不是你骗我在先。
虽然索魂咒不是你下的,但之前骗财骗色骗感情的事情呢,就能翻篇不谈了吗!
肖良说不出来,但申祟大概也能明白他愤怒又委屈的眼神表达的意思。
“那个小道士应该都告诉你了吧?”申祟顿了顿,“他告诉你的事情……并不完全是假话。”
“当然,即使你身上带着幽冥女娲之力,我也不至于想要杀掉你。”
肖良撇过眼不看他。
毕竟之前才言之凿凿地怀疑过他,现在难免有点过意不去。
还好申祟对这件事似乎不怎么在意。
尽职尽责地伺候肖良喝了水吃了东西之后,申祟才道出肖良现在需要面临的严峻情况:“如果我去完一步,索魂咒就完全生效了。”
“我虽然把你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抢了回来,但你的身体仍然受到了不小的损伤。”申祟严肃地说,“你现在必须要不断补充至阴之力来修补魂魄,否则仍然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肖良不知道所谓的至阴之力是什么。
但申祟说的魂飞魄散他是信的。
现在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觉得自己的魂儿变得轻飘飘的,好像下一刻就要飞出来一样。
“那要怎么补充至阴之力?”肖良艰难地用气声问。
这下倒是轮到申祟犹豫了。
他顿了一会儿,像是很难开口一样,纠结地说:“这世间最纯净的至阴之力载体……就非冥界领主莫属了。我可以帮你补充至阴之力,但是方式有点儿……”
他说的磕磕绊绊,肖良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
在肖良疑惑的目光中,申祟的视线落在了肖良的唇上,脸有点红:“就以口渡口……”
肖良:???
说完还脸红红地举手保证:“不需要太多次,一次二十分钟,大概二十次就可以让你恢复如初了。”
二!十!次!
肖良脸色一阵哄一阵白,浑身虚弱说话都没劲儿的他硬是使了吃奶的力抬手捂住了嘴巴。
八成这又是申祟这个老色鬼想出的撩他的办法吧?!
想亲他,不可能!
申祟叹了口气:“二十次好像是多了点,一劳永逸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一次就能成功。”
“那就要用我身体里至阴的精华注入你的体内……”
说着,目光还往下扫,落在肖良的下-半-身上。
肖良:……
明明盖着被子,怎么还是有种被视奸了的感觉?!
“想都不要想!”肖良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地哑着嗓子吼,“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申祟蹙了蹙眉:“别的办法可能要你遭点罪。”
所谓遭罪的办法就是让肖良每天泡在冰块水里一个小时。
肖良本以为自己体内似火烧灼般的疼痛,泡在冰水里能缓解一点,直到申祟把他扔进放满冰块的浴缸里之后他才明白,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到底有多痛苦。
内脏好像要烧着了,皮肤却冻得发硬。
要不是没力气喊,他估计早就痛的哭爹喊娘了。
申祟趴在浴缸旁边同情地看着他:“要不还是让我亲一口?”
肖良视死如归:“不可能!”
就这样经历了三四天的痛苦,肖良终于能正常走路说话了。
不过身体还是有点虚,稍微走长一点的路就汗流浃背,每天能喝三四升水,不然身体里的火就跟要把他点着了似的。
勉强恢复身体之后,肖良终于把复仇一事提上日程。
“那个林正音,还有那天给我唱索魂咒的鬼,你收拾掉了没有?”肖良抱着画板画了一堆法器,边画边问。
申祟摇摇头:“我没有见到林正音,那个鬼也很狡猾,对你出手的只是他三魂六魄中的一魄。”
肖良翻了个白眼:“敢情您这位阴间最高领导人连这么个小鬼都收服不了?”
申祟瞥他:“重要的不是捉鬼,重要的是找到他们背后指使的人。”
“不是林正音吗?”肖良有点纳闷。
“当然不是。”申祟目光幽然,“那个小道士也只是个棋子而已,有更大的老虎在他身后。”
……
林正音对肖良下手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当时肖良还在感叹他一个坑蒙拐骗的小道士居然能住这么大的房子,今天和申祟故地重游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林正音家。
这是他租的地方。
从风水上来看,这座别墅四面环阴,只要他在房间里稍微搞点小动作,就是一个绝佳的招鬼地。
在这种阴力超强的环境下,被召唤出来的鬼也能将力量发挥到极致。
所以这里是个假地址,以至于现在肖良根本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林正音这个死道士。
等等……
卡柏!
肖良突然反应过来,林正音当时说他接了为张家看风水的活,就算这话有假,当时彩排的时候看到林正音跟卡柏交谈也是真,卡柏必定是和这个道士有交集的。
于是肖良连忙带着申祟往张家赶。
原本还怕张家守卫森严根本进不去,结果天刚擦黑,申祟打了个响指,两人就如隐形人一样,从张家森严的安保之下安然走过。
肖良惊得瞪大眼睛:“你还有这本事?!”
申祟旁若无人地把旁边安保人员腰间的电棍拔了下来,装在自己腰间:“不然呢,你以为我堂堂冥界领主是吃干饭的?”
那保安被申祟摘了电棍也毫无所觉,还在保安亭里翘着二郎腿打游戏。
肖良抬头望着张家奢华的三层别墅,正在纠结该去哪一间找卡柏,就听旁边的申祟严肃道:“不用找卡柏了,那个道士肯定来过这里。”
“这里有阴气。”
两人顺着阴气凝聚的地方寻找,最终来到了二楼的书房。
这里是卡柏父亲的书房,猪肝色的双-开大门此时正紧紧闭着,站在门边还隐隐能感受到从门缝中溢出的阴冷之气。
肖良回头跟申祟对视一眼:“在这里?”
申祟点点头,正准备抬手破门,却被他拦住了。
肖良眼中闪烁着熊熊火光,如果林正音真的在里面,他非得亲手收拾了他不可!
要不是因为这个死道士,他怎么可能被索魂咒干扰,又何必天天泡在冰块里,饱受冰火摧残之苦?
“让我来!”肖良抱紧了手里的画板,抬脚踹门。
哐当——
大门应声而开,书房很大,里面摆满了珍贵的红木家具,窗帘紧紧闭着,房间里足足比外面冷了三四度,窗边的留声机还在咿咿呀呀地放着上个世纪的复古曲调。
林正音并不在这里。
书桌前的真皮沙发上半躺着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看五官跟卡柏长得很像,应该就是卡柏的父亲。
男人正眯着眼打盹,被踹门声猛地惊醒,又惊又怒地盯着两人:“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说着就要呼叫保安。
“等等,张……”肖良想了半天,不知道卡柏他爹叫什么名字,“您叫什么名儿来着?”
男人一脸懵逼地摸着光秃秃的脑门:“张富贵。”
爹叫张富贵,儿叫张铁柱,还真是一家人。
肖良笑了笑:“张富贵先生,我们贸然打扰,是有一事相求。”
张富贵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我管你们有什么事!你们怎么进来的?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了!”
“慢着,张先生,您难道不觉得这个房间里阴气很重吗?”申祟一边对张富贵说话,一边抬手点了一下肖良的眉心。
很快,肖良眼前浮起一层迷蒙的薄雾,他看到了这个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不。
准确来说,是另外一个鬼。
那似乎是一个女鬼,一身红衣,做古代伶人装扮。
细长的眉,上挑的眼,一张嘴涂得殷红,这会儿正勾着唇朝肖良望过来。
一般的鬼看到申祟早就吓破胆了,这女鬼倒像是不知道申祟身份似的,还不迭地朝申祟抛媚眼。
肖良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对张富贵道:“张总,我们是云游的道人,路过此地时,发现这里阴气颇重,所以才贸然前来查看。”
“您最近有没有找人看过风水?”
张富贵半信半疑,虽然他是个挺迷信的人,可在家里听着小曲儿睡着觉,突然冲进来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他家有阴气,不论是谁都会有所怀疑。
见他不答,肖良问得更明确了点:“您最近有没有请过一个叫林正音的道人帮您看风水?”
张富贵面色一哂。
肖良连忙添油加醋:“这林正音不仅是个江湖骗子,还是我们道家的败类!”
他煞有其事地瞎编:“他尽干一些损阴德的事情,您这房子的风水原本是好的,这书房实在不该有如此之重的阴气。如果是那林正音来过,八成就是他故意放了小鬼进来,好让你日后继续找他捉鬼除妖……”
事态被肖良说的严重,张富贵终于犹豫了:“上周……我是请了个道士来看风水……”
肖良回头跟申祟对视一眼,连忙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
张富贵站起来往书桌的方向走,打算把林正音留下的名片卡拿出来。
就在这时,那只一直在旁边幽幽飘着的女鬼突然扑向张富贵,骑在了他的身上。
张富贵的动作立刻顿住,他僵硬地扭着腰:“哎哟,咋回事,我怎么突然腰动不了了……”
这女鬼在拦他!
她果然和林正音有关系!
肖良一手抱紧画板,一手打算从包里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法器。
谁知那女鬼先发制人,居然轻声哼唱起来。
她的声音宛转悠扬,可唱出来的曲调却令肖良头痛欲裂!
是索魂咒!
怎么是个鬼就会唱索魂咒?!
肖良连忙忍痛掏出耳塞堵住耳朵,一旁的申祟面色冷峻,轻轻一拂手,氤氲的黑气就化身无形绳索,飞蛇般朝女鬼袭去。
女鬼一惊,连忙从张富贵身上跳下来躲避。
耳塞的效果很好,肖良已经听不到索魂咒的声音了。
“等一下!”眼看申祟就要捉住女鬼,肖良连忙拦他,“说好的让我来呢!”
申祟无奈且宠溺的瞥他一眼,乖巧地收了手。
女鬼:???我不要面子的吗?
被嘲讽了的女鬼气急了,原本的轻声吟唱成了引吭高歌,隔着耳塞也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音调。
肖良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打开手机,放了首洗-脑沙雕音乐,顺便连接了张富贵书房的蓝牙音箱。
于是整个书房都响着鬼畜的声音:“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的遍体鳞伤——”
女鬼气的眉毛倒竖,立刻加高音量,音响的乐声也挡不住索魂咒蚀骨的寒意。
申祟有些担心,为难道:“要不还是我……”
“别急。”肖良打断他,然后掏出手绘板,迅速涂了一张画。
半分钟后,一只金灿灿的唢呐出现在肖良手中。
他对着唢呐狂吹,尖锐刺耳的哔哔叭叭声不但盖过了女鬼的吟唱,怕是方圆十里地都能听得到。
被唢呐声彻底打断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