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教廷养人鱼(穿书)

作者:我即江湖

【这种臭味不断提醒他,在他眼前的,就是一条快要烂掉臭掉的鱼】

男中音的声调少见地起伏,分明表现出了嫌弃。

李希的睡意一下消失,仿佛又看到了那间冰冷幽暗的水牢,以及在隐约的水光里翻搅的鱼尾。他见到墨尔斯的时候,那条鱼尾上的鳞片脱落得厉害,但还没到这段听书里的程度。

时间线已经完全改变了吗?

他走个神的功夫,男中音才慵慵懒懒地继续往下读。

李希纠结地坐起来,试着捂了捂耳朵,可惜那声音就像是从他脑子里发源,完全不受影响。不想听也不行,就算听了,也不可能帮他把原著补齐。

真是鸡肋!

【朱利很清楚,假如塞壬翻过来,沿着脊柱线下来的鱼尾会泛着不祥的血红。

那是腐败菌造成的溶血现象。

本该在死鱼身上发生的腐坏,却出现在一条还在喘气的生命体上,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他难以想象,这一切要是如果发生自己身上该怎么办。

他要如何面对自己身上、腿上一处处蔓延的那些溃烂……

一日日地等待死亡降临是什么滋味?

“这种药会很疼,但能刺激组织再生,”他仓皇地低下头,“我在次级人鱼的伤口上做过试验,确实有效果。你……你忍一忍。”

说罢,他将那团沾湿的药棉按在鱼尾上。

鱼尾没有任何弹动现象,药棉却感觉到一点轻微的蠕动。

朱利轻轻移开,想观察一下伤口,却看见发绿的伤口边缘,有一些白色的蛆虫在呈絮状的肌肉组织里钻进钻出。

密密麻麻。

他猛地丢了药棉,喉咙连续滚动险些吐了出来。

一瞬间强烈的酸败味突然变得异常鲜明,隔着防护罩冲向了他的鼻腔,险些将他熏个倒仰。明明一分钟前他还能忍耐,现在却完全待不下去了。

“对不起!”

朱利连药也忘记拿,踉跄地冲出了水牢。

黑色的鱼尾软绵绵地瘫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像它已经死去。

过了很久,水牢里响起一声叹息,又似嗤笑。】

“???”

李希听得脑门上长满了问号。

什么鬼?

“喂喂,你念错了啊大哥,”他小声哔哔,“念错了!朱利第一次上药很顺利的,塞壬还和他说话了!”

他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将“塞壬”和“墨尔斯”区别开了。

“这根本没上好药啊……”

李希无意识地抠着被面上的白玫瑰刺绣,絮絮叨叨,“主角怎么可能被吓跑啊,还没上药呢。你别是什么同人装原著吧?”

不过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不由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扛得住那场景的,下水道美人鱼他就没敢看,连丧尸片他都是刷着弹幕等高能君。

男中音不再响起了,看来本次的听书就截止这里。整个时长也不过持续了十几分钟,不但时间短内容少,关键是内容还不太正常。

李希长叹一声,朝后倒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他有点犯愁,明天要见到的朱利,究竟会像原著那样义无反顾地援救塞壬,还是第一次接触黑尾人鱼就被吓跑了呢?

他眨眨眼睛,这回总算真正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临睡前满脑子都是水牢里的人鱼,很少做梦的人,第二次梦到了那条黑尾人鱼。

水牢依然那样阴暗潮湿,地面泅着一层浅浅的水,水上飘着些细小的鳞片。

李希趴在水池边,迷迷糊糊地枕在右胳膊上,左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花。他就像个顽童似的,左拍一下右拨一下,将还算干净的水拍打得四下飞溅。

存心不让躲在池子深处的人鱼好过。

李希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同时他又想:好,这的确是小爷我会干的事。

“墨——尔斯,”他眉眼鲜活地拖长调子开始瞎喊,“墨尔!快出来陪我玩!”

黑尾人鱼显然不为所动。

李希心想,反正是做梦,墨尔斯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小鱼儿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他开始放浪不羁地唱起了儿歌,不但荒腔走板,还乱改歌词。

他坚持把整首《小鱼儿乖乖》唱完,黑尾人鱼终于忍受不了,从深处游了过来。

墨尔斯隐在黑暗与略微光亮之间的分界线上,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摁住了李希的爪子。

“别唱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点隐忍。

李希眉毛乱飞,得意道:“你要是小红帽,现在已经被我大灰狼吃掉了好伐?”他兴奋地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要不我再给你唱一首《小红帽》怎么样?这个我熟!”

“……不,别唱了。”墨尔斯在黑暗里蹙眉,冷冷道,“很难听。”

很、难、听。

李希被这三个字哐当砸在了头上,懵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不是,有鱼说他唱歌难听。他实在接受不了这种空口污蔑,马上就要学刘三姐用歌声打脸,却被捂住了嘴。

人鱼的手掌很大,几乎盖住了李希的半张脸。

李希睁圆眼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很奇妙的是,鼻子里没有闻到任何难闻的气味。也许是因为他在做梦?

可要是做梦也说不通,如果是做梦,他不该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皮肤……人鱼的皮肤和人类的肤感差异极为鲜明,不但冰冷,而且质地细密光滑,就像果冻表面的触感。

没有掌纹。

这只手还带着指蹼,冰冷的薄嫩的,湿漉漉的。

随即他听到了墨尔斯低沉柔渺的歌声。

李希不由惊叹,他琢磨半天,终于想到了朱自清那篇中学生必背的《荷塘月色》。里面有这样一句“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在此时此刻,却要反过来感受。

在他听来,人鱼的歌声就像夜风里的花香,一阵浓郁一阵清淡,淡到了极致,又残留在鼻端和意识深处,渺渺茫茫,令人难以忘却。

仅仅只是简单的吟唱,连歌词都没有,近在咫尺竟然唱出了一种空灵感。

李希沉醉在人鱼美妙的歌声中,没能察觉对方离他越来越近,甚至已经来到了他眼前。

墨尔斯一边漫不经心地哼歌,一边面对面靠近小圣子。

他仍然捂着李希的嘴,左手用力撑起身体,几乎将对方半拥在怀抱里。他比小圣子要高上许多,微微俯身,嘴唇便几乎能碰触到对方洁白的额头。

小圣子还闭着眼陶醉呢,一双浓眉飞扬,极具个性。墨尔斯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的眉毛吸引了。不过这对眉毛时常被卷曲的黑发遮盖,倒是多了一层伪装,让小圣子看着沉静许多。

墨尔斯的目光一寸寸移动,他的手只要稍微往上一点,就能碰到对方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它们无辜地颤抖着,把对方的皮肤衬托得更加洁白细腻。

黑尾人鱼感到左右为难。

他既留恋对方乖巧安静的模样,又想要看看那双美丽的蓝眼睛。

‘我有多少机会能这样看他呢?’

墨尔斯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