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南一眼认出了曾经穿成周太傅之子周子朗时,得罪过的艾元明。
艾元明是艾太傅的幼子,受尽了宠爱,虽然天生长了副女子般柔美的外貌,偏生不爱女子,最大的爱好,就喜爱柔顺的男子。
一次,他与养的小官们在花船里嬉戏,被碰巧撞上的周子朗当场痛斥,从此结了仇,记在了心里。
后来,周太傅失势,周子朗大受刺激失了忆,艾元明心生一计,决定以牙还牙,认为周子朗既然厌恶断袖,那么他就要让周子朗变成断袖,于是上门称他是周子朗的情郎。
师南穿过去得知真相后,因为身份低微,故意扮成艾元明最厌恶的模样,让艾元明厌弃了他,连虚以为蛇都不愿,最后甚至在周太傅冤屈洗清后,言语侮辱了他。
想起来师南就有些心虚,低着头不看他。
守卫森严的皇宫门口,除了守门的禁卫军们,只有巡查的侍卫从二人身边路过。
艾元明个子比英郡王稍高了些,但也高不了许多。
见英郡王埋着头,不想搭理他的样子,眼中略过一丝不耐,语气依旧柔和:“郡王怎么不说话?听人说,曾看见过郡王和我那手下呆过呢。”
师南像是刚回过神,“是吗?本王日日笙歌,见过的人太多了,记不清了。”
“抱歉,帮不了艾公子。本王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他匆匆扫了艾元明一眼,举步要走。
这一眼扫来,就让艾元明的目光凝在他的脸上。
片刻,艾元明收回惊艳的神情,态度更加的柔和,配上他面若好女的相貌,显得毫无威胁。
“那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师南点点头,不欲与他多说,示意先离开了。
艾元明心生古怪,这个处境尴尬的英郡王,据说性子很是懦弱,但凡能与他们这种世家有实权的打好交道,都不会放过,怎么遇见主动交好的他,反而一副不愿多接触的样子。
心念急转间,艾元明伸手挡在师南的去路。
师南脚步一顿。
艾元明侧步到了他面前,弯着唇,“郡王是不是不喜欢我?”
“艾公子何出此言?本王绝无此意。”师南退了一步,为了不让他疑心,抬起眼皮,坦然与艾元明对视。
没想到这一对视,艾元明面上的笑容僵住,一双无辜的眼死死地盯着他。
那样的神情无端的让师南有些紧张,他顾不得别的,推开挡在身前的人,道:“我真的要走了,改日再向艾公子道歉。”
幸好,艾元明没有拦他。
师南急着在天黑之前赶回去,快步走出了宫门。
在这个重逢的时刻,艾元明独自一人站在宫门前,看着师南变小的背影,呼吸渐渐急促,腾腾的白雾从口鼻处升腾而起,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面上的情绪像是兴奋,又像是激动。
艾元明垂下的五指莫得收紧,像是终于抓到了苦苦巡捕的猎物。他的眼尾染上了红晕,“找到你了。”
*
*
师南顾不得郡王形象,用尽了最快的法子,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莳香馆,见到宛秋的瞬间,提起的那口气才彻底呼了出来。
这一趟,好在有惊无险。
宛秋见他回来,高兴极了,捏起裙角转了个圈儿,花蝴蝶似的扑向了师南的怀里。
在师南觉得不太好,要将她推开时,美滋滋笑道:“郡王真是秋娘的好姐妹,今日为了我怒发冲冠,秋娘感动死了。”
这么一说,师南那点微妙的警惕感又没了,“好好站,像什么样子。”
宛秋抿着嘴笑,拉着师南到了她的梳妆台前,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胭脂模样的东西,说:“为了报答郡王,秋娘决定——”
“我们来上妆玩好不好?”
师南顿时惊恐了,连连摆手:“不必......”
秋娘一把摁住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微笑道:“郡王不是说喜欢么,难道骗秋娘的?”
师南:“......”自作孽,不可活。
最后师南被秋娘按着上了一次妆,碍于自己挖的坑,他委曲求全的忍了。
偏偏宛秋不但自己动手,还要手把手的教他,若是敷衍了事,还嘤嘤的哭,说他糟蹋了她的心血。
搞得师南真的跟着学了起来。
与他的生无可念不同,宛秋兴致高昂,给他描眉时,窈窕的身子倾身压了过来,一时间竟给了师南一种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点。
“别动。”被纤纤素手抬住了后脑,不让他乱动。
宛秋的头压得更低了些,呵气如兰,像是极为专注地描好了眉,最后给他上了殷红的口脂,捧起他的脸,端详了好半天。
师南被她盈盈的目光看了半晌,有点不自在,侧过头就要看镜子,“是不是很丑?”
宛秋又给他摁了回来,说:“很美,只是眼睛这块的粉花了,闭眼。”
师南没有怀疑,老实地闭了眼。
对着看不见她的英郡王,宛秋眼中俨然露出了掩不住的痴迷。
真美啊。
这么美貌的皮囊下,还有颗更美的玲珑心。
手指细细滑过美人的额发,描得英气十足的黛眉,最后到了紧闭的眼眸。
怎么这么的诱人呢,宛秋轻喃道:“看着我都想上你,可惜......”
师南眼皮子动了一下,疑惑道:“啊?在和我说话吗,没听清。”
“没什么,秋娘感叹郡王真英俊呢。”
一无所知的师南心想,好像少了几个字哎。
师南催道:“还有多久,可以睁眼了么?”
“快好了。”
话音刚落,师南就感到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他的眼尾处,像是在细细地擦粉,然后停顿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移开。
“可以了。”
宛秋起了身,收回落在师南脸上那只手上的浅浅亲吻,仿佛隔着的手不存在,就像是她直接吻上了他的。
快得师南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宛秋恢复了原来的表情,让开了身,让师南得已看见镜子里那个人端坐的美人儿。
比之旁边的宛秋,浓妆后的英郡王又不知美艳凡凡。
师南越看越不得劲,浑身不自在,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让宛秋给他卸掉,被人看见不太好。
宛秋看着镜子里发光的美人,眼中神采愈亮,没有回他的要求,转而提出:“郡王还记得那个强要秋娘的坏人吗?”
师南顿道:“怎么,他又来了?”
宛秋摇头:“没有,不过秋娘看他的模样,不像会放弃。秋娘有个办法,就看郡王愿不愿意配合。”
“你说。”
宛秋道:“那公子看起来也像是有来头的,大人物总是要脸面的,反正外面都把我们的姐妹情传成别的样子了,不如郡王答应秋娘,与秋娘在这个房间成亲。”
“秋娘早点想开了,现在的男子岂会真正看得上烟花之地的女子,不如一个人过的快活。”
“郡王就当是全了秋娘的心愿,不要名分,只要别的人有所顾忌,不愿拉下面子抢夺秋娘。”
“本王并不是好的人选,秋娘当真不考虑席兄?”师南倒不担心她觊觎王妃的位置,他劝道:“其实席兄没有表现的那么不着调,还是很痴情的。”
宛秋果断道:“席公子还被逼婚呢,惹了一身骚,太麻烦了。”
既然人家不愿意,师南就不好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抱歉地想,席兄对不住了。
不知出于是阻止司景明的心态,还是碍于宛秋的祈求,最后师南答应了她,并将这个儿戏般的成亲仪式,定在了三日之后。
反正这个仪式也没有什么作用,只加重了外界对英郡王荒淫无度的印象罢了。
......
艾府。
艾元明派去调查英郡王的人,在深夜时回禀了他。
“相貌大变,性情也变得与以前不一样?”
“是。”那人叙述道:“属下特地问了英郡王最常去的妓子,据说英郡王闭门不出半月后,再出来就没去过了,那些妓子主动送上门,英郡王也避如蛇蝎。”
“李泗找到了,中毒而死。”
艾元明沉思片刻,“中毒?”
李泗之前曾告诉他,要将绝世美人英郡王给他抓来,囚禁在府里,供他玩乐。
他因为周子朗身上出现的异变,生出了异想天开的念头,认为他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周子朗。
莫非这世间真有妖怪?
能化身成人,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性子不同,和瞳孔颜色不同,只怕根本察觉不了区别。
于是他四处打探孔国其他地方,是否有这种奇闻异事,却一无所获。
一度让他怀疑自己判断错了,常日郁郁。
李泗那么一提,他也没放在心上。
上面对英郡王的态度很明确,只要别做的太明显,没人会追责。
没想到李泗折在了这上头。
传说中的英郡王只是个废物,什么时候还学会了下毒?
艾元明挥退了属下,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整理脑中已知的信息,原本的九成确定变成了十成。
他本就是年轻气盛,这些时日对仿佛是妄想的一个虚影的追逐,让他心力交瘁,这回骤然见得曙光,心里像是烧了把火,直让他浑身滚烫。
到最后,甚至忍不住地颤了起来,扯了扯领口,拉开床底下的暗箱,打开,里面躺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器具。
一一看过去。
“不行,被人用过了,太脏。”
“不配他。”
艾元明脸上散发着异样的潮红,一把合上箱子,朝门外道:“来人。”
“找最好的手艺人,给我打造一批东西。”
与此同时,离这很远的江阴王府。
司景明盯着眼前跪下的卫四,“说。”
卫四血红的嘴唇开合,一件件的,说了调查到的英郡王这段时间的异样,只是比艾元明的人,调查得更细微。
“买通的英郡王府的人,提起了英郡王颇爱养生之道,一度要求府里的人,也要注意身体。”
司景明脑中闪过师南不准他喝冷水,不准他挑事时说的种种道理。
“继续说。”他敛下眸子。
卫四迟疑了下,“其实还有件更诡异的事,性情大变尚能说得通,受了刺激就能做到,但据多人的说法,英郡王之前的瞳色,一直是黑色。”
“世人的瞳色并非纯粹的黑色,孔国的皇室血脉唯一的特点......就是瞳色纯粹。”他不敢看司景明,只补充道:“英郡王的身体特征竟然也变了,功力再深厚的人也做不到。”
“师公子去世后,属下也派人寻了见过的人查探,虽然不确定,但师公子的瞳色,必然也和常人一致,再加上师公子与通缉令上迥异的善良性情......”
“连续两人发生这样荒谬的事情,属下也是第一次遇见,此事绝不正常。”
空气仿佛凝固,司景明沉默了很久。
烛火噼里啪啦的炸响,阴影中,司景明雕塑般的面容一动不动。
良久,他从黑暗里看向卫四,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是想说,他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师南:谁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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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罗:
为什么想存点稿子这么难呢?
为什么我的笔记本学不会自己码字!好森气!⊙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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