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身体许久没骑过马了,一路下来,磨得师南大腿内侧的皮肤发了红。

委实拖了后腿,让师南暗骂了一声。

进入南边城区不久,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为了避免撞到老人小孩,师南尽管心里焦急,也不得不放慢速度。

马儿踢踢踏踏地走着,路过一家又一家的店铺,说来也悲伤,自他穿来以后,就没好好逛过这里,反倒是现在有急事在身,还能走马观花的看一圈。

“却说那许大郎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后,每日出摊卖炊饼,那叫个神清气爽,浑身有劲儿,哪知自家媳妇暗中与人私通款曲,甚至趁他外出,明目张胆的白日宣淫。”

“那奸夫白日住在许大郎家,夜时才出。”

前方一家路边茶肆,有个说书人老头儿,口水四溅的讲起了民间故事。

茶肆里有钱的坐着,没钱的站在街道上听。

有人起哄道:“那许大郎岂不是攒钱给野汉子用?”

“哈哈,可不是。”

师南瞥了眼看热闹的百姓,不以为意,马儿继续往前走。

茶肆里抑扬顿挫的声音,就那么传进了他的耳朵。

“终于,奸夫淫.妇没了耐心,决心除掉碍事的许大郎,那毒妇借着给大郎补身子的名义,亲手熬了碗毒药。推开门,对一无所知的许大郎说道——”

“大郎,喝药了。”

师南进入莳香馆的时候,就被守在门口一脸急色的仆妇抓了个正着。

“王爷,你连续两日不归,行首还以为你后悔了,整整哭了两夜呢。”语气不免有些埋怨。

仆妇是在宛秋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这些日子来与师南也熟悉了。

她引着师南往上走,一副生怕他再跑掉的样子。

师南干笑几声,快步上楼,“秋娘现在怎么样了?”

仆妇回道:“连续哭了两夜,到了时辰振作了起来,说王爷若是不来,仪式也要走下去。”

“来了来了,本王应下的事情哪还有假。”馆里就没有人不识他的,师南嘴里应付着仆妇,还得与路过的人打招呼。

这些人想来是知道什么,见到他都露出隐秘的神情,恭贺声不绝于耳。

“郡王好艳福——”

“恭喜,恭喜。”

“洞房花烛夜要紧,快上去吧——”

人越来越多,师南都不知道这事怎么闹得这么大,扭过头来,对仆妇狐疑道:“本王怎么觉得,全莳香馆的人都知道了?”

仆妇用一种看渣男的目光看来,顶他:“郡王果然是看不上我们行首。”

嘿,我就问一句。

师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牙尖嘴利?”

仆妇像是冷笑了一声,“以前也没见郡王放行首鸽子啊。”

师南:“......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快到宛秋的房间了,仆妇望了他一眼,低头道:“郡王言重了,能得郡王的青睐,行首三生有幸。”

师南都不想和她说话了。

这仆妇和她主子一个德行,有时让他觉得郡王的身份跟纸糊似的,一点威严都没有。

一个个的,怎么都不怕他呢?

仆妇送他到了门口,说:“行首在里面等了很久了,郡王快去吧。”

说完就下去了。

留下师南对着房门犹豫不决,生怕推门进去,就被哭成泪人儿的宛秋,糊一胸口的眼泪鼻涕。

与景明和好后,崽儿让人给他洗的呢......

迟疑片刻,还是抬起手,准备敲门。

这时,旁边的储物间传来了微弱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地上,师南顿了一下,走过去刚要查看一眼,就被里面冲出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下意识搂住对方,低头一看,是头发微乱的骁熙。

骁熙被抱住的那刻抖了一下,闻到梦里才有的甘菊气息,蓦地抬头,见到是他的第一反应,就落下了泪。

“王爷......”

师南挑眉,用手擦掉他的眼泪,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骁熙哆嗦了半天,听见他的声音才冷静下来,突然变了脸色,大喊:“快走!”

师南皱眉。

骁熙神情惶然,不住地推他,“快走,这里有问题,我看见她们——”

“原来你在这。”

仆妇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师南背后,幽幽地看着师南怀里的骁熙,背后还跟了两个人。

骁熙看见是她,在师南的怀里,牙关不由得打起了颤,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仆妇见师南看来,指着面色惨白的骁熙,解释道:“这位小官被罗校尉赎身买了下来,罗校尉回来后,他又不愿意跟人走,偷偷躲了起来。”

“罗校尉正生气呢,我们要带他下去。”

口中说着,动作不停,径直走来将骁熙从师南怀里扯了出来,兴许是做惯了活儿,力气大的很,师南都没拉住。

师南看着空空的手,点头,“明白了,”然后认真地问了句:“我能不能买了他?”

仆妇眸光闪了闪,“已经晚了,这就是莳香馆的规矩。”

“郡王也不必担心,罗校尉会疼人,他是去过好日子了。”

骁熙眼里俱是绝望,看那模样不像是出去过好日子,反倒是去送死一般。

仆妇身后的人扭着他往底下走去。

骁熙像是放弃了挣扎,最后深深地看了师南一眼,眼里是他看不懂的焦急。

师南面容茫然,这时候心里已经觉得不大对了,他的感觉很不好,出自本能,双腿跟着骁熙离开的方向,想去问问他没说完的话。

背后的门忽的被人从里推开,露出宛秋通红的眼。

她穿了身嫁衣,红艳艳的,裙摆随着动作晃动起来,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勾勒的红唇烈焰,色若春晓之花,哭肿的眼也掩不住她的风华。

“你来了。”宛秋道。

不知怎么的,这样的宛秋让师南很陌生。

师南默了一下,“我来晚了。”

宛秋泪眼盈盈,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将他往房里带,“你来了就好,我不怪你。”

师南被她带到了床边,床上放了件男子穿的喜服,用料款式无不精美。

宛秋轻轻推了下他:“换上吧,我先出去,等这件事了结,郡王帮了秋娘这么大的忙,秋娘自是不会缠着郡王了。”

师南越听越不对,“秋娘......”

宛秋没有回头,走出去回头展颜一笑,就关了门。

明明是两人商量好的事情,师南现在却有种被推着走的感觉,他稀里糊涂的换上了喜服,刚刚整理好腰带,就见宛秋端着一盘什么东西,推门进来。

转了身,才看见盘子上的是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郡王,今日恐怕是秋娘平生仅有的穿上嫁衣的时候。”

秋娘拎着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再给自己的倒上,而后放下盘子,举起倒满的酒杯,一手拿着,另一手递给师南。

“为了不留下遗憾,郡王与秋娘喝杯交杯酒如何?”

师南心里的异样感越发浓厚,看着面前的宛秋面色如常,缓缓接过酒杯。

宛秋两眼通红,偏偏此刻眉眼间都泛着幸福之色。

用着比平时更温柔的语气,甜腻道:

“夫郎,喝酒了。”

师南低头看着被推到嘴边的酒杯,脑子里突然闪过茶肆里那老儿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大郎,喝药了。

倏然间,冷汗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办,宛秋也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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