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离开了莳香馆,师南拍了下司景明的手,自己跳了下来,爽快道:“谢啦。”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撒那么多钱,我会慢慢还你的。”师南扳着手指大概估算了下,很是忧愁。

“不用你还,我有很多钱。”司景明空空的手动了动,怅然若失。

“嗐,”师南苦口婆心道,“你怎么总是这样——”

这样不拿钱当回事,巴不得将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他。

这么耿直的崽子,在外面混是会吃亏的!

两人走在街道上,红衣烈焰的高挑美人,和清冷不似凡人的俊美男子走在一块,引着路上的少爷小姐们,各自望了过来。

看见心仪的女子/男子有伴了,神色颇为遗憾。

这时,司景明停了步,“总是什么样?”

师南逃出生天后,面对天神般降临带走他的司景明,天然的好感作祟,这嘴,一时就没把住关。

他忘了,两人严格来说,才见了两三面。

看着景明探究的眼神,他眼珠子溜溜地转,“总是......对我很大方嘛哈哈。”

“你看,你不仅两次不求回报的救了我,骑来的马也没还你呢。”

“你可真是个好人。”

听了他的话,司景明露出个很奇怪的表情,“好人吗?”

从疯魔的状态脱离后,他就知道自己将对阿南的寄托,移情到了英郡王身上。

不管英郡王如何的相似,只要他没有亲自承认,没有找到证据,司景明都不会妄下结论,这是对阿南的不尊重。

但英郡王,是自阿南之后的第二个,说他是好人的人。

真是......一模一样,让人难以忽视。

师南总觉得再继续说下去,就该露馅了,连忙扯着司景明的袖子往前走,心虚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过来了?莳香馆不是好地方,以后你千万别来了,这里的女人是真的可怕!”

他认真叮嘱:“宛秋手上的东西是不是非拿不可?若不是,最好别去,她不是好人,咱们离她远着些,知道吗?”

“嗯,不会去了。”司景明弯了下唇,很喜欢他这样细细叮嘱的模样,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在乎的。

在遇到他之前,那东西的确很重要。

阿南死去的那段时间,有人放出消息,称莳香馆的行首手中,有娘亲的遗物。

尽管知道这消息很可能是针对他的陷阱,但他的生活就像是灰暗的,好不容易出现一点光亮,即使是陷阱,他也愿意跳进去,只求寻求一丁点儿的温暖。

但他现在有了更亮的烛光,他愿意做飞蛾,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司景明整个视野里都是那双灵动的眼。

揽过师南的腰,避开挑着货物过路的人,似随意地问:“郡王不喜欢她了?”

师南心有余悸,“不成了不成了,我对女人有阴影了都,她们和我想象的差太远了!”

他曾经以为女人都是柔媚可人的,会在夏日给他梳毛,冬日给他织毛衣,会对他甜甜地笑,说:“相公回来啦?”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然而宛秋和老娘子两个大力金刚,硬生生戳破了他的幻想!

司景明不知他心里的愤慨,内心泛起了卑劣的喜悦。

“你现在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他想了很久,斟酌地开口道,“不久前,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在我怀里走了。”

司景明从未说过如此卖惨的话,初始还不太习惯,说到最后,越发的流畅。

“我很孤独,你能不能,多陪陪我。”若适当的服软,能换来他的留步,他也愿意做。

这话一出,却是惊了下师南。

原来,上个人身死之前,他看到的人竟然真的是景明,不是死之前的臆想......

他们正在郁京最繁华的路段,这里走动的人,大多脸上洋溢的是幸福,有一家三口外出游玩,有兄弟好友结伴去踏青,还有知交闺友一起逛街选喜爱的胭脂。

他和司景明乍看起来也无不同,但他知道是不一样的。

他们都没有亲人,看似是司景明依赖他更多,实则却是彼此需要。

两个无依无靠的人互相取暖,就连无所事事地站在路旁,也能看着对方的脸,不自觉地露出笑来。

司景明故作平静地望着他,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可微微泛红的耳尖,表明了他别扭的在意。

师南被他萌了一脸血,将他拉到路边,躲在一家关门的店铺檐下。

率先拉住了他的手,温声道:“景明,我也想和你一起生活。可是我现在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同你一块儿。”

“我可以帮忙,我很有钱——”

“不用,”师南打断他,见对方抿起了唇,连忙哄道:“我不是嫌弃你,是因为我想自己面对。”

为了让景明高兴,师南故意举起手臂,示意他看手臂上的肌肉,“瞧,再怎么穿裙子都是缓兵之计,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男人遇到危机,要学会自己处理,才能成长,等我成长到了足够强的地步,我就来找你。”

等我化成了人形,不再飘渺不定,你也始终如一,我们就当彼此的亲人,一起游山玩水,做生死相依的知交。

在师南委婉拒绝的一瞬,司景明其实控制不住地生起了躁意。

但当他看见师南一脸炫耀的,给他看自己小老鼠似的肌肉时,司景明没绷住,笑了。

这抹细微的笑意,出现少有表情的司景明面上,就显得特别明显。

师南眼尖极了,小猫扑食般的探出爪子,戳他微微的两道笑痕。

“不许动!”他故作凶狠道。

司景明眼里含笑。

可惜性格如此,面上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让师南惋惜不已。

“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师南从不掩饰发自内心的夸奖,“景明小时候一定是个可爱的崽儿。”

司景明眼神晃动了下,“我小时候,不好看。”

师南立马不服了,“谁说的?这么说的人眼睛不好使可以不要了!”

司景明又抿唇,“大家都这么说。”

师南总是随遇而安的心柔软了下,景明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他委屈,紧张,不高兴时,都会抿嘴。

可爱极了。

他心里大笑,表现出的却是气呼呼地......偷偷踮起脚,揉了揉他顺滑的头发,骂道:“那是他们嫉妒你,咱们别理那些夯货。”

对于同样缺爱的小猫来说,被人这样的信任,心里暖呼呼的。

细长的手指插入发间,一下又一下,顺着往下轻揉。

司景明看着他的头顶,突然......也想摸摸他的头,但他没有师南的大大咧咧。

想要,又不敢。

两人双目对视,维持着温馨的气氛,之间的温情几乎凝成了实质,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插入进来。

但,不包括背后这家店铺的老板娘......

“还站多久的哇?”

老板娘盯了这对夫妻好长的时间了,看这巴不得将对方揣进兜里的架势,估计刚成亲不久。

她也是过来人,便没赶他们走。

哪只这对不知羞的,堵她店门就算了,怎么还上起手了呢?!

老板娘凶神恶煞地道:“侬知不知道挡住老娘做生意了,让开!”

“不好意思啊姐姐,”师南脸皮厚,对她眨了眨眼,抓起司景明的手就走,“我们这就走。”

司景明乖乖被他牵着,不说话。

“现在的小夫妻呦,”老板娘羞得捂住了眼,“在外头注意影响,别教坏了小孩子。”

不知是哪儿的人,说话的口音特别有亲切感。

师南看了眼身上的裙子,知道她误会了,也没解释,只应道:“下回注意。”

然后笑嘻嘻带着崽儿走了。

老板娘轰走他们,摆放好了东西,转头看见自家憨厚老实的丈夫,想起刚才那对夫妻的甜蜜,怒从心中起,一把拧住自家男人的耳朵,咆哮道:“就知道看店子,也不知道哄哄老娘,老娘当初就不该嫁给你!”

无辜被嫌的店主:“......”

另一头,被误会的两人走远了,司景明才不解地发问,“为什么叫她姐姐?”

“傻孩子,”师南趁机撸了把崽儿的头,慈祥地看着他,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难怪以前别人昧着良心说你不好看,原来是嘴不甜,我教你,遇见大娘叫姐姐,遇见婆婆叫大娘。”

“你这么实诚以后可怎么找媳妇?”

司景明垂眸,“不找。”

师南没当回事,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便站定,同司景明抱歉道:“我得先走了,陪不了你了。”

司景明低头,看着不走前还亲了他一口的人,面上流露出令人心疼的黯然。

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好,你什么时候忙完了,我等你。”

虽然不知他有什么事,但兄长说过,真正稳定的关系,是尊重和包容。

纵使心里叫嚣着想把光亮困住,但他更知道,这不是长久之道。

师南却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就好像总是习惯在等待。

他想了想,琢磨了下目前的情况,女装的他应该很安全,偶尔见一面崽儿不会有事。

“不如这样,”最终,师南还是选择退步,遵从自己的内心,“我的情况不稳定,我们做个约定,比如......”

旁边的酒肆引起了他的注意。

手指顿时指向酒肆,师南笑道:“如果我有空了,我就买一壶酒,早上让老板系上红色的带子,挂在杆子上。如果你看见了,当天午时,我们就在这里见面。”

“我尽可能多的来找你玩。”师南弯了弯眼,朝司景明伸出了手,“好不好?”

“好。”

流光溢彩的东西在司景明眼里亮起,他郑重地答应,随后握上那只手。

......

师南告别司景明后,借着女装身份的便利,躲得远远的,观察了英郡王府,和莳香馆。

果不其然,陌生的面孔骤然增多。

他身上还有些银两,能在外面躲上些时日,倒也不急。

等确定了回不去后,已是傍晚,随意在路边吃了点东西,师南准备找个客栈住几天。

郁京是孔国的皇都,孔国国力强盛,来往贸易的人多不胜数,这时候正是高峰时期,师南跑磨了脚,问的客栈都没有空房。

再一次失望的从一家客栈出来时,师南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追逐声响。

“前面——”

“别让她跑了!”

叫喊的似乎是一大群人,还没转过来,先出现的是个穿着红色嫁衣,个子高挑的女子。

她戴着白色的面罩,不停回头看,急匆匆的跑来,险些撞到同样一身红衣的师南。

师南扶起了她,“没事吧?”

女子焦急万分,匆匆一看,正欲越过他,突然又抬了眼,细细地量了量他的身高着装,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一把扯下了面罩,塞进他的手中。

猛地将师南一推,提着裙摆跑了。

师南:“......??”他就这么不招女人喜欢还是怎么的?

师南捏着手里的白纱,一头雾水,正要追上去问个清楚,背后那群追赶的家仆打扮的人,终于赶了上来。

看见拦在路上的师南,家仆们停了下来,目露狐疑。

家仆们:“.......”好像哪里不对劲。

师南:“??”

两伙人大眼对小眼。

师南摸不清情况,迟疑地指着与女子离开相反的方向,“......那边?”

家仆们的目光从里面的红衣略过,定在他手中的白纱。

最后齐齐露出了狞笑:“小娘子,摘了面罩换了个外衣,就当我们认不出了?”

师南:“!”

他感觉受到来自陌生人的伤害,一颗小心脏碎的哗啦啦的,气得连忙指着真正的方向,告状道:“真不是我,是路过那姑娘塞我手上的,她往那边跑了!”

若说之前还不确定,见师南改了口,家仆们摩拳擦掌的靠拢过来,“别挣扎了,不然弄花了漂亮的小脸蛋就不好了。”

“嘿,咱们公子这门亲结的还不错,不愧是大家闺秀,瞧这脸蛋长的......”

“闭嘴!公子的夫人岂是你能讨论的?”

“谁不知道夫人只是个摆设。”

“好了,别说了,赶紧带回去交差才是正紧事。”一群人三两下决定了师南的去处。

师南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走路上都能遇见意外,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内力,但该死的内力又不灵了!

最后被蒙了眼口,塞进轿子里,一路晃晃悠悠的,被抬进了某个地方。

没等多久,有手上到处都是硬茧子的仆妇,进了轿子,一把将他扛了起来......

掂了两下,直硌得他想吐,仆妇语气掩不住的鄙夷,“夫人这样的,生了孩子只怕没有足量的奶水。”

师南:“......”什么意思,嫌他平胸?

仆妇腿下生风,似乎进了个房间,将他放到了床上,怕他不配合,没让他坐着,而是平躺着。

最后犹豫了片刻,扯掉了他眼口的白布,将喜帕直接盖到了他的脸上。

师南:大娘,你觉不觉得这样像盖死人?

仆妇不知他内心的叨叨,嘴里还劝他:“进了咱们府的门,就死了心吧,好好伺候公子,生下个小公子,夫人就可以享福咯。”

师南心想你死心吧,杀了他老子也生不出小公子。

仆妇见他不说话,冥顽不灵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嘟囔几句就走了。

师南就这么一个人躺在安静的房子里,刚才仆妇扯掉眼上白布的瞬间,他匆忙瞥了一眼——房间很大,布置极为富贵,墙上贴的喜字很是显眼。

看来他是被抓来,代替那逃婚的新娘子了。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手脚都被绑住,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不耐地推门进来。

听重重的脚步声,来人心情很差。

师南精神一震,倒没几分危机感,内心还有些激动,只要这个新郎官揭开他的喜帕,松开他的绳索,他好好与新郎官解释解释这场乌龙,并说明自己男子的身份。

新郎官知道抓错了人,必然满含歉意的将他送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盖在喜帕下的脸,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只等新郎官一动,一切都讲迎刃而解。

哪知新郎官走近了,还离了几步距离,就不动了。

片刻,强行忍耐后的男声响了起来,“还跑?”

新郎官厌恶极了敢逃跑的新娘,直接破口骂道:“如果不是你家死老头子,非求着我娘,要我娶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当我稀罕你不成?”

听到这个声音,师南心里一哆嗦,笑容彻底消失。

不会这么巧吧......

新郎官又愤愤道:“本公子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就老实给我呆在府里,当个听话的夫人,你的日子还能好过点。”

“至于我娘希望的事情,”他冷哼一声,“就算你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都只会觉得恶心。”

“想都不要想!”

痛骂了一顿,或许是倾泻了愤怒,他稍缓了口气,见床上的女子仍旧一言不发,实在没了耐心,走到床前,一把揭开喜帕。

“我说的你听懂了.......”

戛然而止。

喜帕下陌生的美人脸,瞪着那双在红烛映照下,独一无二的眼瞳,对着怔住的新郎官,妄图混过去,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听懂了呢。”

声音甜腻的能拉出丝来。

在场的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颤。

然而下一刻。

穿着新郎官服饰的艾元明,望着无辜眨眼的新娘子,眯起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刚放完狠话的艾元明眯了眯眼,

看着床上竟该死的甜美的女人,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师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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