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第二日一早起来,眼眶下边微微青黑,章碧秋见了,忙让人备了鸡蛋来给贺兰敷眼眶,一边悄声问道:“小主昨晚睡不好吗?”
贺兰点头道:“是睡得不好,做了一晚的梦。”
章碧秋道:“这阵子事多,先是挡匕首,接着被禁足,现下又受了惊吓,就没平顺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柔芝接口道:“我也觉着可能是冲撞了什么。就说昨晚吧,本来轮到我值夜,不知道怎么的,竟心神恍惚,晚间自己走到耳房去睡,早上醒来才发现。”
采雪双手合什道:“要不然,小主早晚抄抄经,到时得了机会,跟皇上求个恩典,出宫到庙里供奉上佛经,请佛祖保佑小主?”
正讨论着,小禄子在外道:“小主,小主,太医院传来消息,全忠没了!”
“啊!”贺兰失声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小禄子道:“凌晨时分没的。”
贺兰叹了口气,“这么一来,就死无对证了。”
章碧秋道:“全忠一死,贵嫔娘娘的嫌疑更重。”
贺兰:也不知道郑贵妃会如何审理此事?
她正寻思,小宫女便报进来道:“小主,贵妃娘娘派了小公公过来,请小主过去朝阳殿说话。”
贺兰一听,忙换了衣裳,打扮一番,领了章碧秋,跟着小公公到了郑贵妃所住的朝阳殿。
郑贵妃本名郑华裳,父亲是朝中一品文官,当年也是皇后人选之一,不承想一个失算,让武将之女苏文昭当了皇后,她这个相貌才华皆出众的只封了贵妃。
这些年她虽受宠,到底屈居皇后之下,心头不甘之意越来越浓,如今得了机会掌管六宫之事,恨不得事事办得妥贴,把皇后比下去。
她今早闻得全忠死了,倒也不惊讶,只召了严姑姑并大宫女凝眉说话。
严姑姑先把贺兰出身并进宫后诸般事一一禀上,又道:“听进宫早的宫婢提及,说贺小主相貌有些像皇上当年身边一位受宠的小宫女,因这样,皇上倒对她有些上心。”
郑贵妃点头道:“说起来,她相貌也标青。”
凝眉笑道:“再标青也标青不过贵妃娘娘。且她那出身,就是侍寝,最多晋封一个贵人,再要往上,怕是不能够了。”
郑贵妃一笑,“皇上既眼中有她,迟早会设法子给她晋位份。”
严姑姑接口道:“皇上真个眼中有她,她要是出个什么事,岂不是……”
郑贵妃:可不是么?她出了事,皇上岂不是大大震怒?到时会迁怒谁呢?
说话间,太监报进来,说道贺兰到了殿外。
凝眉便出去相迎,把贺兰带到郑贵妃跟前。
“见过贵妃娘娘!”贺兰一进殿,忙忙行礼。
“免了,坐下说话罢!”郑贵妃美目顾盼,叹道:“皇上把宫女被毒死的事交与本宫审理,不承想全忠今早却没了,如今死无对证的,不大好办,只好从别的方面入手了。”
她叹完,看着贺兰道:“含冬是在妹妹跟前吃了点心被毒死的,请妹妹好好回忆,细细说一遍经过。”
待贺兰说完,郑贵妃沉吟着道:“按着昨日发生的情景推论,那下毒之人,似乎是想毒死李昭仪,再嫁祸皇后,含冬不幸,替李昭仪受了过。”
“李昭仪恰之前跟孙贵嫔有过口舌之争……”
郑贵妃说着,话锋一转,“本宫听闻妹妹和孙贵嫔也有过纷争?说妹妹在芳兰殿禁足时,孙贵嫔令人调换了妹妹的膳食,差点饿死妹妹,不知可有此事?”
贺兰:郑贵妃这是要引导我指认孙贵嫔?我这会要是激愤提及孙贵嫔不是,她是不是要借机联合我,一起辗死孙贵嫔?
孙贵嫔是不是下毒之人尚未可知,但没证据的情况下,先辗死孙贵嫔,对谁有益?
反正,对我是没益的。
贺兰定定神道:“嫔妾位份低,并不敢与贵嫔娘娘起纷争,至于调换膳食之事,因没有证据,也不敢说是贵嫔娘娘做的。”
郑贵妃:哦,说话竟滴水不漏,看来不能小觑。
严姑姑插嘴道:“贺小主认为,下毒的人会是谁呢?”
贺兰道:“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郑贵妃见问不出什么,便端茶送客道:“时间不早了,也不虚留你。”
贺兰忙告退。
出了朝阳殿,贺兰悄和章碧秋道:“贵妃娘娘话里全有话,一不小心就会着套。”
章碧秋瞅瞅左右无人,便压着声音道:“贵妃娘娘进宫后,受宠至今,从没有错处,可知不是简单人物,小主在她跟前说话,确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两人说着话,绕过一处宫殿,正要往前走,贺兰突然想起系统提过她这一集会落水而亡,而早上走过来时,前面不远处却有一处小小假山和水池。
贺兰左右瞧瞧,跟章碧秋道:“今日天气好,不若绕过这边,看看风景再回殿?”
章碧秋倒没有异议,点头道:“这阵子天天闷在殿中,也没出来逛过,是该到处走走看看。”
两人绕着绕着,绕到一条小路上,迎面突然走来两人,其中一个却是魏华池,贺兰避无可避,只得停下打招呼。
魏华池见是贺兰,便停下脚步道:“此处离寿春宫不远,贺小主是来见太后的么?”
贺兰含笑道:“我位份低,没资格见太后,只是路过。”
魏华池拱拱手,侧过身子道:“贺小主先请!”
贺兰福一福,带着章碧秋走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章碧秋回头,见魏华池身影渐远,这才道:“听闻太后娘娘极喜爱魏世子,隔三差五召他进宫说话,还想给他赐婚,看来所言不虚。”
她说着,突然一怔,喊住贺兰道:“小主等等,您头上的珠钗怎么不见了?”
贺兰伸手摸了摸头,想了想道:“是不是在路上掉了?咱们回头去找一找。”
两人忙回头,只走了几步,见得路边有一物在阳光下闪烁,可不正是贺兰的珠钗么?
章碧秋帮着拣起,插回贺兰头上,笑道:“小主上回特特让人把这颗珠子镶在钗上,要是不见了却是可惜。”
贺兰抬手抚抚珠钗,钗上的珍珠,却是含冬那日在床底下摸出来那颗珍珠。
这颗珍珠,其实是含冬珍藏的珍珠。
她现下也忆了起来,这颗珍珠,是自己当年在周国时,赏赐给含冬的。
她心里存了事,回去路上便有些心不在焉。
到得殿中,她忙拨下珠钗,含冬没了,这支珠钗可不能再没了。
她正要把珠钗放进首饰盒中,一低头却怔住了,这珠钗上的珍珠略大略圆,并不是含冬那颗珍珠。
“章姑姑,章姑姑,咱们拣错了钗子。”贺兰喊章珠秋一声,章碧秋过来一看,也怔住了,“适才没细看,还以为是小主的珠钗。”
贺兰忙吩咐道:“你快拿着珠钗沿路过去瞧瞧,看看有没有别人拣错了我的珠钗?”
章碧秋应声去了。
这当下,魏华池却和侍从冷泉沿着小路四处寻找。
冷泉懊丧道:“要是不见了珠钗,回头王妃定要生气的。”
魏华池感觉自己流年不利。
他上回进宫碰见贺兰,结果出宫时,只得帮陈太妃捎带一支木钗给父亲,就这支木钗,引得母亲醋意大发,把父亲当年送她的珠钗摔在脚下。
钗子是金的,倒摔不杯,但珍珠却脱开了。
至前天,父亲才哄转母亲,于是母亲拣回钗子,让他出门找个铺子把珍珠镶回去。
他今早出门帮母亲拿回镶好的珠钗,才搁袖子里,不想宫中来人,找至街上,让他进宫一趟。
他这才进宫,珠钗就不见了……
说起来全是泪!
冷泉弯着腰在地下到处翻找,突然惊喜道:“世子爷,找到了!”他在地下拣起一支珠钗。
魏华池一看,松了口气,忙忙接过珠钗,仔细藏好了,这才领着冷泉往寿春宫而去。
孙太后见得魏华池来了,却是喊人找出一套骑马服道:“今儿一早,秦国使节进宫求见,和皇帝一道去了校场射箭,皇帝这些年国事繁忙,身手怕是不如从前了。你骑射一向了得,赶紧换了衣服过去校场一趟,务要叫秦国使节瞧瞧咱们魏国子弟的身手。”
魏华池一听,只得换了衣服过去校场。
傍晚时分,魏华池替魏则时送了秦国使节出宫,看看时间,不及回宫换回自己衣服,只得先回了王府。
同个时间,孙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捧了魏华池的衣服出来道:“太后娘娘,世子爷的衣服烫好了。”
她说着,又带笑道:“太后娘娘上回还说世子爷婉拒赐婚,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太后娘娘且瞧瞧这个!”
她把一支珠钗呈给孙太后瞧,“世子爷出门,贴身还藏着珠钗,想必这钗子啊,是准备送给心上人的。”
孙太后接过珠钗,举起细瞧,笑道:“钗子款式倒不错,就是珍珠像有些时日了,瞧着有些发灰。”
魏则时正好揭帘而进,一眼瞧见孙太后手里的珠钗,莫名感觉有些眼熟,便笑问道:“珠钗是谁孝敬给母后的?”
孙太后笑着说了珠钗来历。
魏则时在孙太后身边落座,随手接过珠钗,只一眼,就认出珠钗上的珍珠,是那日小宫女帮贺兰从床底下摸出来那颗珍珠。
珍珠是贺兰的,珠钗当然也是贺兰的。
但魏华池贴身藏着这支珠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