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盯着盛越看了将近一分钟,才在昏暗中开口:“主人,您不去吗?”

盛越及时想起,原主被杀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经常把机器人锁在身边,不给他自由。

她仿佛看见眼前跳出了一个巨大屏幕,自动翻译出了机器人话里的意思——

“主人,您想死吗?”

瑟瑟发抖。

她飞快摇头,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不去。”同时对自己的晚饭表达出了一点担忧,“回来的时候记得买点菜。”

按照设定,机器人必须回应主人说的每一句话,但他只是静默在暗处,观察着说完话后就低头看起书的那个人,从头发丝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的数据处理不了这个人突如其来的变化,他的自我意识也是。

好半晌,机器人才应了声:“指令已收到。”回得慢点儿也没关系,反正这个人总爱骂他反应迟钝、毫无用处。

说完,他便模仿着人类的行走动作,离开了这个黑暗、狭小的房间。

机器人刚出了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盛越瞟了一眼——持续闪烁的画面上,长串号码并不陌生——这些天她一直在背这个号码。

待了快一个星期了,总算来了好消息。

她顿了顿,把书合好,才不慌不忙地按了接听。

盛越扯开有些嘶哑的嗓子,轻声问道:“喂?请问是江言江先生吗?”

“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请问’这种高难度的词儿了?”

……

无疑了。

这么欠揍的语气,绝逼是把“每日一善”理解为“每日一嘲盛越”的江言了。

江言是小说里的男主,也是机器人的设计师。

在原剧情里,知道机器人有了自我意识后,他的第一打算并不是毁掉他,而是想把机器人留在身边观察,以考虑机器人融入人类社会的可能性。

而对盛越来说,要想阻止机器人成为反派角色,最理想的办法就是满足他成为人类的心愿。

眼下,只有江言能帮她完成这个任务。

因此,前些天,她联系到了还在外地出差的江言,问了机器人以人类身份融入社会的问题。

保险起见,她隐瞒了她的机器人拥有了自主意识的情况。

那会儿他就对盛越的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他还在忙工作的事,直到现在才回了电话。

虽然说话的语气欠了些,好歹也算是上天派来她身边的天使,隔着电话线盛越都仿佛能看见他背后扇得正欢的隐形的小翅膀。

由是,盛越自动略过了他话里的嘲讽意味:“江先生忙完工作了?”

“是。你现在在家吗?”江言问,“我去找你怎么样?”

*

机器人想找到一份工作。

他的控制器攥在盛越手里,只要按下按键,他就会被中止生命。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为没有盛越的未来做打算。

要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对机器人来说很难,他没有身份,甚至没有名字,连最简单的勤杂工都不愿招他。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后,机器人一无所获。

调节情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他不愿重复这样的机械操作。

他学着人类的样子,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慢慢地感受着那颗被恼怒折磨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离盛越的家只有百米距离的时候,远远的,机器人看见盛越和另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正说着什么。

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后,压下的愤怒再度烧了上来。

他还以为盛越变了性子,原来是等着这样教训他。

那个男人——他记得清清楚楚——是机器人设计师,就是他造出了自己,但也是他告诉盛越怎么收拾一个错误处理指令的机器人。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违背盛越指令时,就被她带去了这个男人所在的公司。

在那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半成品机器人被碾压成碎片,一双双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渐渐暗淡下来。

带他们“参观”机器人处理场的就是这个男人,也是他,卸掉了机器人的一条胳膊。

“他是我设计出来的第一个机器人,我在他身上做了个有趣的小实验。”那个男人一边面带微笑卸着他的胳膊,一边向盛越耐心解释,“我尝试着给他植入了痛觉感受器,如果要让他听话,有时候,无法处理的疼痛感比机械指令更有效。”

机器人听见自己的零件在嘎吱作响。

他垂下眸子,往盛越那边慢慢踱去步子。

“主人。”机器人攥着塑料袋,站到了盛越身后。

“你回来了?”盛越尽量不把笑意表现得太明显,“这是江言,江先生。”

机器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盛越并没有察觉到机器人的异常,她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江言身上。毕竟,这么多天来,她总算得到了点儿好消息。

尽管……

盛越瞥了眼笑得灿烂的江某人。

尽管这个披着笑脸壳子的人说话欠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