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面对池洲的邀请,盛越揉了把头发:“来是可以,不过我中午约了人,得下午才行。”

池洲:“可以,三点,我在家等你。”

天知道这人又找来了什么东西。

盛越忍住在通话结束前叹气的冲动,掐断了电话。

“主人又要出去吗?”盛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背后。

想到池洲说的事八成与盛知远有关,盛越就有些心虚地藏起手机,转过身正对着他:“嗯,中午要出去一趟。”

她别开视线,心里却想着池洲那天给她看的照片。

——一个天天看水看小孩儿玩看狗打架玩耍的人能有什么危险,抢他未来儿子的气球吗?

“主人?”盛知远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纸杯小蛋糕,取了一个,细心撕开,递到了盛越嘴前,“还在为之前的事烦恼吗?”

“不是。”盛越接过蛋糕,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刚在嘴里嚼了两下,她就两眼放光地看向盛知远,“你在哪儿买的蛋糕?”

还挺好吃。

其实她对甜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吃多了心里总闷得慌。但这个纸杯小蛋糕没那么甜,而且口感松软,十分对她的口味。

“在哪儿买的?”盛知远露出些许困惑神情,“这不是主人自己买的吗?”

盛越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哽在喉咙里的面包碎差点没咽下去。

“我买的?”她转而看向桌上的小蛋糕——卡通纸杯,淡蓝色花纹,还有缀着芝麻粒的小蛋糕,“我没买啊。”

她什么时候还学会梦游买小蛋糕了?

“我以为是主人买的,有人送到了家里,说是要转交给你。”

盛越手一抖,小蛋糕掉在了地上,滚了几滚。她想到了之前送那些东西的人,怒目圆睁:“谁送来的?”

好家伙,黑山老妖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他戴了帽子,棒球帽,上面有黑白条纹,送东西的时候低着头,没看清楚他的脸。”盛知远竭力从脑子里挖出一些关于那人的信息,声音又恢复了以前的机械调子,“个子跟我差不多,还有……”他忽然停下,不确定地看着盛越。

盛越只觉心跳得越来越快:“还有什么?”

盛知远没回答,而是换了话题:“主人是在怀疑他是跟踪你的人吗?”

盛越没有否认:“刚才跟你说那件事的时候,也提到过,那个人送了一些东西。”

“送了什么?”

“小蛋糕。”她盯着桌上那盘没动的杯装蛋糕,“花、糖、小玩偶,今天……今天还送了书签。”

“主人喜欢吗?”

“啊?”盛知远的话题跳得太快,盛越被迫从刚才的回忆中跳出来,怔怔地看着他。

盛知远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主人喜欢那些东西吗?”

“怎么可能?”盛越像被刺激到了一样,抓起盘子就把蛋糕全顺进了垃圾桶,“连安不安全都不清楚,谁送来的也不知道。”

“这样啊……”盛知远看着她的动作,等蛋糕一个不留全进了垃圾桶了,才继续说,“另外一件事,也只是我的猜测……”

盛越抽了张纸巾使劲擦着盘子,听到他的话,抬起了头,“什么猜测?”

“那个人,跟,跟……”他斟酌着话语,便打量着盛越的脸色,便吞吞吐吐地说完了后半句话,“跟我有一点像。”

盛越揉了纸巾,扔进垃圾桶:“跟你一样两个眼睛一鼻子一嘴巴,还是跟你一样是个‘好看的大哥哥’?”

盛知远:……

嘴上调侃,但盛越也明白他的意思。

说是跟他长得有点像,其实话里指向的,只怕是被他借了皮相的池洲。

正巧这时,手机响了,是江言打来的。

“什么事?”

江言那吊儿郎当的声音透过手机钻进了她的耳朵:“我来接你了,快出来。”

*

池洲家。

金黄的太阳透过微微厚重的窗帘,铺洒在地上。

房间内,池洲被迫面对着这层让人昏昏欲睡的暖光。

他的双手被勒在了椅背后,这样的姿势让他的心跳声更为明显,但他剩下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感受这阵子跳动了。

他的头越来越重,连脸上的淤血伤痕所带来的疼痛都无法让他清醒。

刚才,盛知远一进来就把他打倒在地,手像石头一样砸下,疼得人眼冒金星,不等他从那疼痛中缓过神,自己已经被绑住了。

池洲强撑起眼皮,看着静坐在他眼前的盛知远。

盛知远倚在沙发上,手肘靠着沙发边,手指在上面悠悠打转。他极喜欢模仿盛越的一些小动作,这会让他觉得她一直在自己身边。

池洲哽了哽喉咙,连呼吸都闷得胸口疼:“那天在盛越家,画框是你故意弄掉的吧?”

盛知远回了神,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还在思考这些东西吗?”

却没有否认。

池洲鼓着劲挣扎一番,只得到绳子磨出来的刺痛:“盛越呢?她在哪儿?”

“我想我告诉过你了,我不太喜欢主人被其他人关心。”盛知远缓缓抬起眼皮,懒散地开口,“她被江言接走了,本来应该陪着她,但主人似乎并不想我跟着……”

他的眼底晕出一丝失落,却又很快收敛住:“那人跟你一样烦人。不过不用担心,处理完你的事,就该轮到他了。”

池洲往前一挣,拼命打起精神:“你想要做什么!你在跟踪盛越是吧?那些照片就是证据,等她看到了——”

“我是在保护她。”盛知远斜递过来一个眼神,“总有像你这样的人在她身边打转。”

“保护她?”池洲不敢置信,“你为了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保护她!”

似是想起了开心的事,盛知远的眼神渐渐软了下来:“她给了我名字,让我知道人应该怎样活着。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同类,而不是冰冷的机器。我暂且还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喜欢这样的她,就行了。”

“喜欢……我喜欢她。”愉悦从心底爬了出来,然后在他脸上结了网,他以畸形的方式把那张网拉扯成了笑容,“我也越来越像个人了,不是吗?”

池洲冷笑。

像你妈个鬼!

“你管这叫喜欢?你觉得她知道你做的事了,会感激你的所谓喜欢吗?”

盛知远对他的斥责毫不在意,他转到了饭桌边上。

“你的脸长得和我一样——”盛知远随手拿起饭桌上的水果刀,银色刀尖在温和的光下闪着银白,他轻轻一转手腕,那光就滑到了池洲的脸上,“我一直很担心这件事。”

他慢慢踱步到了池洲的面前,刀锋顺着眼前人的下颌线滑过,激起了那人的鸡皮疙瘩:“你想告诉盛越我做了什么?我不在乎这个,但你这人……啧,真是碍眼……”

池洲的背后一片冷汗,昏沉也消退了点,他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谁知,盛知远忽然丢掉了水果刀,刀尖磕在地上,一阵脆响。

“猜猜看?”盛知远冷笑一声。

下一瞬,他那平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挤出了和池洲一样的惊惧神色,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要做什么?”

动作、神态,甚至音色也一模一样,连里面的细微颤抖都没出错。

池洲露出愈来愈多的惊惧,寒意从指尖传遍全身,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能听见一颗心在胸腔里面猛烈地跳动着。

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成了镜子里的另一个他。

池洲:“你做了什么!”

盛知远把池洲的表情刻在了自己脸上:“你做了什么!”说完这句,他敛住了那些夸张的惊愕,转而带着讥弄的表情看着池洲,“或许你应该学着换些新鲜的词。”

紧接着,他眨了几下眼,那双充斥着死寂的眸子便被揉进了活力,跟池洲的没有丝毫差别了。

他走到池洲的衣柜前,取出了一套衣服,衣服攥在手上,盛知远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然后又拿了件高领毛衣。

睡意快速压下了池洲的头,一阵一阵涌上脑袋的昏沉淹没了他,他只能眼看着盛知远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他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模样,从外貌到穿着,从眉梢染着的爽朗,到走路的姿势,另一个池洲就这样出现在了他身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有门铃声响在了耳畔。陷入沉睡的那一刻,池洲恍惚乜见,盛知远走出了他的卧室,关门的一刹那,他对上了那双有神的眼。

“时间刚刚好——”盛知远神情欢快,轻笑出一声叹息,“主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