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越进去的时候,周念的话已经到了尾声——

“再说了,你也得考虑考虑别人。白朔的儿子跟小越一个学校。他儿子的腿不方便,但学习好,让小越过去住一段时间,刚好能互相帮助一下。”

“而且,小越和方然明年都要上大学了是吧?收着那张卡,花大钱的时候可还没到,盛照松,现在挺着腰板儿有什么用。”

嚯!

这理由找的。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脑子是拿钱雕出来的。

盛越一脚跨进门,就看见了周念。

逼仄的房间里面,站在正中间趾高气扬的女人显得格格不入。她的脚边竖着一个行李箱——跟她进来的司机正在收拾盛越的东西。

缩在角落里破皮沙发上的男人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念甩给他的银行卡被他虚握着,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但就像周念说的,他很难把卡扔回去。

家里的境况他不是不知道,能供一对儿女上到高中已经算难了,更别提到了大学,恐怕儿子女儿的生活费都要东拼西凑。

因此,盛照松只是深深埋着头,在这个今非昔比的人面前,素来火爆的脾气也敛了下去:“念念,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对于他的亲切称呼,周念不屑地蹙了下眉:“再商量?要是再商量,我就不是让小越过去住一段时间,而是直接带走她了。”说完,她白眼一翻,眼珠子这么一转,刚好看见了门口的盛越。

脸上的鄙夷顿时消得干干净净,转而堆砌起笑容,她几步一摇,走到了盛越身边,挽起了她的胳膊。

明明是生下她后第一次见面,语气却亲昵得好像她俩刚分开不久:“小越,想妈妈了吗?”

盛越:……

槽点太多,她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

她木着脸想把手抽回来,但周念挽得更紧了。

“盛越?”盛照松站了起来,慌忙中手里的银行卡也掉在了地上,“你哥——方然那小子呢?”

盛越又一挣,这才抽出手,她把白醋瓶子提了起来:“醋我买回来了,盛方然在外面。”

“哦……哦,这是,这是你……”盛照松忙接过醋,尴尬地站在周念旁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怎么还没跟着她走啊?”不知道什么时候,盛方然进来了,打断了他们,“别人不特意来接你这个亲生女儿的么。”

“一股子狐骚气、铜臭味儿。”他靠在门边,冷笑着看向她和周念,“你俩,绝配!”

盛越明显感受到身边的两人都身子一僵。

那一刻,她知道,或许她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可以见识到混合双打的精髓。

最先骂出口的是盛照松,他几步上前:“混账东西!老子出钱供你读的书全让你学这个了?”说完,一耳光就要落在盛方然脸上。

但还没落下去,他就被人钳住了小臂。

转头一看,拉住他的是盛越。

“爸。”盛越多余的话不说,只特意看了眼在后面收拾行李的司机。

大概怕司机回去后在乱嚼舌根,盛照松这才怒气冲冲地甩开了手,还不忘瞪了瞪盛方然:“晚上教训你!”

“嘁!”盛方然横着盛越,丝毫不怯,在她耳边念叨,“猫哭耗子假慈悲!怎么,怕她认清你的真面目就不带你回去了?烂货!”

盛越捏了捏拳头。

真心的。

大哥,就想问你一句。

就凭你这张嘴,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有被人锤掉脑袋的呢?

“盛方然,你这嘴的确要爸好好管教一下了。”说着,她用余光扫了眼周念,从刚开始到现在,她一直站在原地,连出手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盛方然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心里鼓着的一点气全涨红在了颊上,就连周念伸过手想要摸摸他的脸,都被他躲开了。

“方然乖,妈妈只是接小越过去住一段时间。”周念只能收回手,“等再过段日子了,妈妈就来找你。”

现在话倒说得好听。

盛越冷笑。

在带走她之前,无论对谁,周念给出的话都是接自己的女儿过去暂住一会儿。

但等真回了白家,她恨不得给盛越脚边撒点土,把她种在白家。

还有,“过段日子”?

比“下辈子我们还作母子”更扯淡。

就是因为这四个字,原小说里的盛方然才一个劲儿地等着,一等就是好几年,却始终没盼来周念。

后来他爸因为酗酒得了肝病进了医院,想找周念借点钱,无论去多少次,都被白家的人以“周念只有一个叫白承云的儿子”为由,连他妈的面都没见着。

他这才知道,周念从没告诉过白承云的爸爸她还有个儿子,而有些人的“过段日子”,也根本没个尽头。

眼下,盛方然只嘴上倔强,嚷了句“用不着你管”后,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盛越最终还是跟着周念走了,她把盛照松掉在地上的银行卡捡了起来,塞给了他:“爸,拿着吧。阿姨也说了,只是带我去住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她知道,周念说的打官司并不是玩笑话。

原书里,在盛照松拒绝让她带走“盛越”后,一张传票就送到了盛家,弄得他们整个家都成了街坊邻居嘴里的笑话。

最后,“盛越”还是偷偷跑去了白家。

而且,倘若剧情不变,盛方然得再复读一年,盛照松也会因为肝病住院,巨大的花销把整个家折磨得痛苦不堪。

盛照松攥着那张卡,沉默不言。

*

去白家的路上,盛越首次从别人嘴里真真切切听到白承云的名字。

“小越,我听说白叔叔的儿子跟你一个学校,他叫白承云,你有听说过他吗?”周念亲昵地捉着她的手,“不认识也没关系,我们小越长得这么好看,承云一定喜欢。”

盛越眉心一跳。

听说过,何止听说过,人就差拿她脖子磨刀了。

周念把她的沉默理解为害羞,她倒也不在乎盛越和白承云认不认识。

想把盛越接到身边住一段日子的事,她只跟白朔说过,见他没个明确表示,她就擅自做主了。至于白承云,她从没把那个沉默寡言的养子放进眼里过。

结果刚带着盛越推开白家的门,那个没被她放在眼里过的养子,就已经站在了二楼,正阴沉沉地望着他们。

盛越跟在周念后面,远远瞧见了站在扶栏后面的少年——

他长得极为好看,是抛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瞄准的那种。嘴微微抿着,和他看人的眼神一样,不带一丝温润的弧度,反倒锐利得像把刀。

他很高,却站得笔直,双手轻扶在栏杆上以稳住身子,若叫旁人来看,根本瞧不出他的左腿有问题。

只是不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他已经有些打颤了。

一瞬间,盛越忽然想到了盛知远,他也伤了左腿。她离开了,那个世界应该还存在吧?不知道,江言有没有修好他的腿。

周念讶然,她这养子天天待在房间里,今天怎么出来了?

但她还是勾起一丝笑,说道:“承云,这是盛越,她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那个她扬言一定会喜欢盛越的白承云,只是冷冷瞥了她们一眼,然后吝啬地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盛越嘴角抽了抽。

他喵的,果然好喜欢她!

盛越站在周念身后,亲眼瞧见她的耳根逐渐从莹白染成了绯红,其下的皮肉也跟着扯了扯,她甚至听到了面前的人深呼吸了好几次。

周念自动略过了白承云话里的厌嫌,引着盛越往里走:“承云,中午的饭菜保姆送给你了吧?你腿脚不方便,有什么要的,以后就跟小越说一声,让她帮你。”

话音一落,白承云的脸又冷了几分:“出去。”

“承云,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等爸爸回来了再说好吗?”周念边说着,边让司机把盛越的行李带进去,“你快回房间去吧,站久了,对腿不好。”

盛越:……

这个妈,你还是暂时关一下自己嘴巴的开关吧。

没看见人青筋凸起就差从楼上跳下来跟你争个鱼死网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