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去,盛越的任务没推动多少,人倒是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半死不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想象里的高中是微风轻抚我脸庞,实际上的高中则是阳光给我两巴掌。

啧,要命。

但最要命的还是周念给她惹来的麻烦。

周念看出了盛越和白承云两人的不对付,自己也没心思讨好这个继子,便只在白朔面前做做表面功夫。

前些天,她在饭桌上提到了两个孩子的学习状况,说是都高三了,想让白承云给盛越补补课。

她是吃准了白承云不会答应才说的,好叫他在白朔面前乱发一通脾气,以挑拨这对父子的关系。而她,只要在白朔的火气上来时,安慰两句就行了。

结果,没等周念做好安抚白朔情绪的准备,白承云就点了点头,不仅答应了,还把补习时间定在了每周末,地点让盛越选。

答应之快惊得周念险些没咽下去堵在嗓子眼儿的那口水。

盛越也有些讶异,但没周念那么愕然。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觉得白承云的态度挺奇怪的,一开始是见了面就恨不得扒了她的皮,现在虽然还是冷眼相对,脾气却缓和了不少。

像个别扭小孩儿。

可关键是,她也没给这小孩糖吃啊。

而且,跟白承云待在一块儿太不自在了。被他揪着补了一次课后,出于对和一间移动冷藏室一起学习的难以忍受,盛越决心找到另一位“战友”。

放学时,盛越在门口堵住了盛方然。

才两个月不见,盛方然终于迎来了迟到的发育,个子一下子抽高了不少,就是瘦了些,校服空荡荡挂在身上。

见着盛越了,他面露不耐:“让开。”

盛越:“我找你有事。”

“方然,你女朋友?”盛方然旁边的男生笑嘻嘻地打趣道,“这位啊,我看你可驾驭不了。”

盛方然瞪了眼同伴:“滚!”然后拽着盛越的胳膊,把她拖到了天台上。

对于盛方然同伴的调侃,盛越倒也不奇怪。

她风评不好,盛方然唯恐他同学知道盛越是自己的妹妹,在学校里从不跟她说话,也没向同学介绍过她。

“不是说了在学校别跟我打招呼吗?怎么还找到我们班了?”盛方然松开手,靠在墙上,以为这没出息的妹妹又是来找他要钱的,心情越发烦躁,“找我干嘛,我可没钱给你。”

“打个商量。”盛越一弯眉眼,尽量笑得真诚,“我这儿有个免费补习班,师资强大,来试试?”

盛方然看着她,面露出狐疑:“你上学上疯了?”

毕竟以前,别说补习班了,盛越能来上课都是怪事一件。

盛越如实答道:“还没疯,但快了。”

拧着的眉仍然没有松动,盛方然面带鄙夷:“你又要耍什么鬼花样,一个白家还不够你折腾么?”

盛越不多言,只道:“补课的是白承云,你认识。这周天下午三点,你可以来白家附近的那家书咖。”

“难怪。”盛方然下意识冷笑,“怎么,给白承云当妹妹不错吧?你那点儿肮脏的心思,也只有白家能满足了。”

虽出言讽刺,但盛方然难以否认,他对盛越说的话心动了。

老师的确建议过跟不上进度的学生可以想办法课后补习,但他家里哪里有条件支持他补课?

而且,要是今年再考不上大学,还指不定会把他爸折腾成什么样。

那老头子脾气是暴躁了点,但盛方然也看不过他为了自己的学业日日发愁。

“如果你要去,就说是我朋友。”盛越犹豫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提前给他提个醒,“你知道的,妈她……没对白家说过,她还有个儿子。”

话音落下,叫盛方然完全失了刚才的气焰,他一时哑然,寻不出一句话来应答,只能静默在那儿。

盛越清楚盛方然是个嘴上不服软的,抛下一句“你可以先来试试”后,就错身下了天台。

*

周日那天,盛越推着白承云去了书咖,坐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等到盛方然。

倒是白承云,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异常。

“在想什么?”白承云放下手里的书,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细盯着盛越。

“没什么!”盛越回过神,手下的黑笔猝然划出一条黑线,她、把卷子翻了个面,“就是想个题,思路没理清楚。”

“让我看看。”

虽这样说着,但白承云并没有扯过卷子,而是把轮椅转到了盛越的侧后方,微躬着身子,把她翻过的卷子又翻了回来。

视线定在卷子上,但白承云却没办法静下心。

这两个月以来,盛越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再尖酸刻薄,指着他骂“残废”,或是在他走路的时候打掉他的拐杖。周念暗地里使下绊子,也大半都被她挡了回去。

偶尔耍些小脾气,并非咄咄逼人,意外地不难接受。

还有那把锁,修得几乎跟以前一模一样。

谢亚也没找过他麻烦了,但盛越却没有跟自己提起过这件事,就像是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连味道都变了。

不是浓烈至刺鼻的香水,而是淡淡的清甜。

她在对自己好么?

为什么?

明明只要听周念的话,就足以拿到白家的钱,为什么还要对他这样好?

心里虽疑惑不解,但白承云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因为什么,之前的盛越都已经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快要消散不见。

他只想要靠近眼前这个人,只想记住现在的盛越。

他在贪念着这一点好,甚至想要把那点好剥离下来,让它只属于自己。

耳垂烧起温热,盛越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人靠得太近了,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盛越?”身后炸起一声叫,让她的羞赧一下子就消得干净。

盛越坐直了身子,往后一看,盛方然正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来。

“盛方然,过来。”她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说了多少遍了,叫——算了。”盛方然在她旁边坐下,面色勉强地朝白承云打了声招呼。

白承云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神情冷了下来:“你还真把他叫来了。”

这事儿盛越之前就跟他说过,说是她有个朋友,也想跟着听课。他从没盛越说过她有朋友,以为她是开玩笑,就没应答,结果还真来了一人。

这就是她的朋友?

白承云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个子跟他差不多高,比他瘦,衣服很旧,眉眼烧着火,一看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

哪点值得她来往?模样,品行,还是性格?

“你就当他是空气,接着讲好了。”

“对了——”不等他俩开口,盛越忽然起身,“你们先学着,我去买点吃的。”

她转身就逃出了书咖,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喘了口气,等站在阳光下了,盛越那因白承云的低气压而沉下的心才得以缓解。

要再待在白承云身边写上两个题,她就该下去跟那些伟大数学家面对面交流了。

盛越在附近转了起来,想买些零食带回去给盛方然。

刚提着一个塑料袋走出超市,迎面就撞上一个熟人。

“秦医生?”盛越换了只手提住零食,“您这是出来逛街了?”

“小越,我还想着走这条路会不会碰见你,果然撞见了。”秦闻含笑看着她,“我去福利院一趟。”

盛越因他话里的怪异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福利院?”

“嗯。”秦闻笑道,“之前也去做过志愿活动,那些孩子们很可爱。”

“哦——”盛越点头,“秦医生人可真好。”她朝书咖那边瞟了几眼,也不知道白承云跟盛方然两人怎么样了。

“有朋友?”

“啊?对。”盛越迟疑答道,指了指书咖那边,“我在跟他们一起补课,秦医生,先不聊了,我朋友还等着我呢。”

说完,她就准备转身离开,但还没走,她的眼前就拢下阴影。

“盛越,玩够了吗?”秦闻忽然躬了下来,贴近了她的身子,手臂绕过她的腰,把她轻轻拥住,姿势格外亲昵。

他的笑也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不是那种温和的斯文笑意,而是沁着挑逗和暧昧的肆意,透过镜片打在她脸上的目光也危险而露骨。

“在哪儿学的小情趣?我很喜欢,但过犹不及就不好了。现在你应该乖乖听话,等我们真正在一起了,再陪你玩,好吗?”

什……什么?!

什么情什么趣?

你再说一遍?

盛越僵住身子。

见她不说话,秦闻只当她是闹别扭,轻轻将她的头发顺至耳后:“怎么,还在生我气?之前就跟你解释过了,赵小姐只是我的病人,当不得真。”

赵小姐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她当什么真了!

他亲密地捏了捏她的耳垂,自顾自地说道:“这段时间缺钱花么?大概不缺,白家有的是钱。不用担心,等你毕业了,我们就在一起。白家的钱,要不要也无所谓。”

那只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耳垂。

盛越一僵,提在手里的零食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她条件反射地伸出了手,抓住那条箍在腰上的胳膊,然后一抬膝盖,把那人撂倒在地。

秦闻没反应过来,摔得个彻底,好半晌,他才扶稳眼镜,踉跄着站起了身。

盛越顿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扶一把。

秦闻收住笑,冷冷地打量着盛越:“盛越,我出钱供你读书,可不是让你学些恩将仇报的坏脾气。”

等听完秦闻的这句话,一段没被系统告知的剧情才缓缓出现在盛越的记忆当中——

作为白家家庭医生的秦闻,同时也是盛越的资助人。

不过,看中她一副好皮相的秦闻,早在资助她第一笔钱时便告诉过她,等她高中毕业了,就得学着怎么“报恩”。

当时的盛越一心只为钱,急急应了,根本没考虑过后果。

此时被迫接受资助且现在才知道一切的盛越表示,秦闻很欠揍,但系统明显更欠揍。

这是什么天杀的狗血剧情?

不提前告诉她,是想让她教会这整个世界的人怎么用板砖刷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