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白承云的衣袖子全撩起来了,盛越才意识到白朔下手有多狠。

白皙的皮肤上纵横着可怖的伤痕,颜色也极为扎眼,连布料的些许摩擦都会让他的手臂轻颤。

“疼不疼?”

白承云摇头。

从给他擦药开始,盛越深蹙的眉毛就没舒缓过。见她这副模样,他下意识地用指尖抚了抚她的眉心,触到她的皮肤了,白承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佯作镇定,在盛越抬起头之前收回了手,心里却眷念着刚才触到的那点温热。

倒是盛越,一面擦药,一面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她之前还琢磨秦闻这角色出现得突然,但看这发展,难不成原主在小说里的情人,就是他?

“在想什么?”白承云看着目光呆滞的盛越,难耐地缩了缩手。同一块伤口,她已经揉了快三分钟了,没渗出血的也该被她捏出血了。

“啊?”盛越抬眸,微张着嘴,愣怔了一会儿,才道,“没,没什么。”

总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在猜测秦闻会不会是那个给他头上刷绿漆的人吧?

白承云则把她的眸光躲闪解读成了撒谎,以为她是因白朔的大发脾气而害怕。苍白的脸上晕出一点笑,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放软了语气:“不用怕。”

???

她怕什么了不用怕?

白承云收回手,提起了另一件事:“秦闻说的是真的?”

“什么?”

白承云紧盯着盛越的眼睛,似是想要弄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假:“他说等你毕业后就订婚,是真的么?”

“不瞒你,我也是刚听说自己要‘被订婚’了。”盛越对这个倒不是很担心,虽然有些不地道,但周念应该会帮她解决这件事。

那会儿秦闻刚说出要和她订婚的事,周念瞬间变了脸色,难看得像是他当众抢了她的摇钱树一样,恨不得用眼神甩成刀片,把他扎成筛子。

白承云:“你讨厌他么?”

不等盛越回答,他忽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讨厌。”

不光是讨厌,还有从嫉妒中扭曲出的厌恶与憎恨。

第一次是在书咖外面,他看见秦闻对盛越的亲近。那时他还矛盾于盛越的态度当中,只觉得满是不舒服,却未洞悉这点难受从哪里来。一颗心不上不下,而又横冲直撞。

后来白承云请人调查了秦闻和盛越的关系,每知道一点,那份难受就越发折磨着他。

直到今天,他才把那份痛苦挖掘清楚,他在嫉妒。

嫉妒秦闻对盛越的每一次触碰,嫉妒他从盛越那里得来的每一句应答。

这些像是疯长的毒草一般,骚乱他的心绪,掐住他的喉咙,几乎叫他窒息。

哥哥照顾妹妹?

白承云冷笑。

他可不愿做什么保护妹妹的好哥哥,他要的是,盛越只能依靠他一个人。

盛越还没弄明白白承云话里的意思,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擦干净黏着膏药的手,看清楚是谁打来的了,瞟了眼白承云,然后半掩着脸,低声道:“找我做什么?”

对面的盛方然一改以前的高嗓门,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你在家?”

“在啊。”

“那你……那你出来一下。”

盛越走到窗台边上,往外一瞧——

盛方然正站在白家大门外面,连帽衫的帽子紧紧扣在脑袋上,眼睛还做贼心虚地左右瞟动。

“你找我干嘛?”

“下来就是了,问那么多!”捂嘴咆哮的样子逗得她险些笑出了声。

盛方然是来给盛越送水果的。

他把手里的一袋水果塞给了她,语气不耐:“爸让我来的,听说你病了,看看你。”

“他没来?”

“忙死了哪儿有空来看你啊。”盛方然把揣在兜里的手取出来,又放进去,又取出来,重复了好几遍才支支吾吾说道,“上次那期中考试,我进步了。”

“啊?噢——”盛越看着他别扭的样子,没忍住打趣了一句,“那要我买糖奖励奖励你吗?”

“滚!”盛方然挑起眉,声音拔高了不少,“那什么,之前你给的笔记,谢谢了。”最后的“谢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好在真诚,倒听不出勉强的意思。

“我就算了。”盛越弯了弯眉眼,“你得跟白承云好好道声谢。”自从白承云不提补课的事后,盛越就把从他那儿抄来的笔记给盛方然复印了一份。

她因为生病,还不知道期中考试的情况,但现在看来,能让盛方然过来送这一趟水果,他应该考得的确不错。

“跟他道谢做什么,我靠的是自己的本事。”盛方然冷哼了一声,对白承云极为不满,“我走了,乌烟瘴气的。”

“还有——”临走时,他往她怀里塞了一个东西,神情忽然点进一丝落寞,“拿去,周念……”

他咬了咬牙,横了白家大门一眼:“周念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待不住了,就回来。好吃好喝的没有,但总归比卖女儿的强。”

盛越低头一看,手心里冰冰凉凉的,是盛家的钥匙。

他对周念的态度着实奇怪,之前虽说表面上总刺她几句,却没像现在这样排斥她。

盛越细想了一遭,拉住了已经转身的盛方然:“等等——爸他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

“都说了在忙了,要你管那么多!”盛方然甩开她的手,直冲冲往前走着,“把你自己顾好就行了!”

盛越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想,应该是盛照松因为喝酒住院了,盛方然想找周念借钱,却被拒绝。

不然,他也不会这样火气乱发。

但她现在也帮不了盛照松什么……只能哪天去看看他。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盛越才提着那袋子水果,回了房间。

房间里,白承云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一条胳膊露在外面,伤口刮了寒风,冻出些青黑来。

“忘了开空调了。”盛越忙过去开了空调,“你也不知道冷么?”

“我以为你很快就回来了。”

盛越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从这话里听出一丝埋怨意味,她转过身去,那人的表情依旧和以前一样——冷得能结出冰渣子。

她散开塑料袋,剥了个橘子:“有同学找我,就多聊了几句。”

“同学?”白承云,“盛方然?”

“你还记得他?”

“记得。”白承云眯了眯眸子,盯着她葱白的手指,剥开皮的时候,晶莹剔透的橘子汁水染在那白净上,然后顺着纤细流下。他哽了哽喉咙,缓缓道,“那不是,你哥哥么?”

剥橘子的动作一顿,盛越抬眸看向他。

他知道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白承云又接着说道:“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会保密。”

盛越讶然:“为什么?”

他难道不该正想用这件事赶走她和周念吗?

“我对你和你妈的事情没兴趣。”面上这么应了,但白承云想的恰恰相反,他是怕白朔知道了,她就要离开自己身边了。再者说,他还想留着这件事,慢慢对付周念。

盛越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在求证他的话的真假。

“我渴了。”白承云转了话题,视线下移,盯着她手上的那瓣橘子,“喂我吃瓣橘子。”

盛越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但不见他伸手接,而是张开了嘴。

这人可够懒的。

她轻啧了一声,把橘子往他嘴里一塞,还没缩回去,一点柔软忽地扫过她的手指。

盛越倏地缩回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很甜。”白承云眯了眯眼睛,把那瓣橘子细细嚼了,心里却还想着方才扫过的那点温热,眼底沉下阴郁。

面上依旧神色正经,说出来的却是叫盛越听来有些着不了边的话:“怎么说,我也是你半个哥哥,你是不是也要叫我一声?”

盛越掐住刚刚递橘子的那手的腕子,听他冒出这调侃的话,视线不自然地别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染着一层薄红,说起话来也极别扭。

“管盛方然我是直接叫名字,怎么,我不是直接叫你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