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猛地往下一沉,盛越拍开了捏在耳垂上的那只手,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她避开白承云的打量,转而试探着说道:“我给你讲一故事?”

白承云点头:“我听着。”

盛越在心里理了一遍,然后清了清喉咙,说道——

“这故事是我听来的。讲的是有个男生表白了,女生没答应,那个男生最后给她脖子后面来了一刀。”盛越说,“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也想那么做。”

说着,她还挥着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迟疑问道:“你觉着……这个故事怎么样?”

白承云诚实应道:“很无聊。”

这孩子……

这孩子缺心眼儿。

盛越感觉自己心上扎了一箭。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没有逻辑。”

两箭!

“不知道是谁给你讲的,但我猜他在测试你的忍耐度。”

三箭!

“在表白之前还能记着带把刀?”

四箭!

盛越扯了扯嘴角,只说了句:“其实,也不是表白前就带着的,我中间还省略了一些部分。”

“所以……”白承云站直了身子,神色不变,目光却滑到了她的脖颈上,“你说的这个人,是你自己?”

……

她仿佛听见了一声清脆动听的“ACE”。

“我想你应该不难看出来。”盛越一抬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颈,“站你面前的是个大活人,脖子上啥也没有。”

白承云沉默半晌,又问:“你在怕?怕我伤害你?”

可不是么。

之前为了完成任务,她只用跟他好好相处,那还仅仅是解决一张全是压轴题的数学卷子的难度,对着笔记,求助老师也能勉强做下来。

但现在,面对他所谓的喜欢,相处的难度完全已经上升到一个钟头内完成十米高的数学卷子、头上还悬着把刀子的程度了啊混蛋!

见她不说话,白承云往前一步,抬起手按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不用怕,我会保护好你。”

盛越在前一个世界那里摔了个大跟头,自然不信,且深深怀疑这货的中二期还没过去。

这话跟对着地球喊“我会拯救你的!”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但一个多月之后,她却不得不靠着白承云了。

前段日子她身体不适,偶尔感觉到头晕乏力,而时间一久,这不舒服就越发明显起来,有时坐在沙发上,一晃眼半天就过去了。

脑子也变得有些迟钝,上次白承云不在家,她自己倒水喝,结果忘了兑冷水,嘴里烫出了泡。

也是从那天起,他就很少出去了,有时连着两三天都不往外走一趟。

这天下午,盛越刚从沙发上睡醒,一杯温水就贴了上来,熨在脸上,舒服得消不下去半点睡意。

她闷闷地打了个哈欠,眼睛边沁着泪花,对焦了好半天,才看清坐在旁边的白承云的脸。

一个多月的时间,只削了些他的身量,棱角较往日更加明晰,似乎更好看了,但眉眼仍不常见笑,卷着冷淡。

他躬着腰,见盛越醒了,也不避开视线,直直看着她,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清澈的水摇成小漩涡,融着光,不免刺眼。

白承云:“起来喝点水。”

盛越眯着眼睛,待适应了那点光,才缓缓睁开:“现在几点了?”调子里裹着懒散。

“六点。把水喝了,饭马上就好。”

盛越清楚他不爱说多话,总是怎么简短怎么来。

她翻了个身,抱住薄毯,捂着脸说道:“明天可以去医院吗?”跟他不一样,她说话不太利索,一个字慢吞吞送出来,再吐出下一个字。

她早就想去医院了。

一开始,盛越只是以为自己睡眠不足,没当回事,但等到她连走动的力气都快没了,才重视起日益糟糕的身体状况。

现在连自己生了什么病都不清楚,要是再这么睡下去,她觉着自己马上就可以快乐领便当了。

但白承云拿走了她的手机,又总是找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拒绝带她出去:最初是让她别多想,最多是懒虫上身,不可能生病。

问得烦了,连附近的医院倒闭了这种借口也能搬出来,后来干脆什么都不回应。

“睡的时间……”盛越半睁着眼,断断续续说道,“越来越长了。”

白承云看着那截露出的白皙腰身,喉结滚了滚,然后垂下眼帘,坐在她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喝水。”

温热的杯口触到了嘴唇上,盛越抿了抿,避开。

白承云没有错过丝毫她躲开自己的动作,攥在杯壁上的手渐渐收紧。

为什么开始抗拒他的照顾了?

明明刚开始,还好好的不是么。喂在嘴边的水会喝,递在嘴边的水果会吃。

哪里出问题了么……

白承云是想把盛越养废,但她自个儿还不想,自从意识到连喝水吃饭都靠着别人了,她心底的那点别扭和怀疑就疯长了起来。

被告白后,盛越尴尬和不安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对方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派正气,表情都懒得多给一个。

正常到,几乎快让她忘了,跟自己告白的是个能压住好几年报复心思、最后让周念惊惧至疯的男人。

“去医院,我要。”她说起话来只挑个随性,找不出多少连贯,“想睡觉。”又打了个哈欠。

“有病的人才去医院。”他把杯子轻轻贴在了盛越的唇边,“小越,别再提这件事了。”

盛越一躲,没躲过。

对上他固执的目光,只得垂下眸子,敛住情绪,就着水杯抿了一小口。

水微微漾着,清澈得足以看见杯底的每一丝细小的花纹。

*

半夜。

盛越缓缓睁开眼,黑黢黢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

她动了动手指,然后爬了起来,半趴在床上,一只手拉开了床头柜,从最里面刨出了一个东西。

等抓到那玩意儿的时候,盛越嘴边咧开一丝笑,同时在心里对白承云发起了嘲讽攻击。

没想到吧,你小弟我有备用机!

下一瞬,她按下了手里的老人机,半晌,莹白的亮光开始闪动。

开机了开机了!

盛越不由得抹了抹眼睛。

几乎热泪盈眶,简直想要站上阳台狂笑三百声,然后对着高空来一句“我不认输”!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到哪儿都揣着她爸留给她的旧老人机。

手机没电,自己的东西又不知道被白承云藏哪儿了,盛越费了大半个月时间,拖着缓慢的步子把整个屋子都翻遍了,才无意中发现了他书房里的小暗格。

再一看,除了被他特意拿走的手机,余下的东西全在里面。

气得盛越险些没忍住拆门。

你个丧心病狂的,这是玩儿密室逃脱吗?连暗格都整出来了,出门是不是还要通关密语啊?

保险起见,她只拿了塞在夹缝里的充电线,又静待了好几天,才敢把手机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