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越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等意识渐渐回来的时候,她的背已经没贴着僵硬的地板了,而是躺在一片松软上。

她恍惚了许久,才缓缓撑开眼皮。

首先入眼的是一片白。

空中还散着点消毒水的味道,加上空调送出的冷风,就连天花板也看起来冷嗖嗖的,这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然后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这是在医院?

短暂的错愕感过后,盛越才把失去意识前的事给拼凑完整。

她记得她被裴焕捅了一刀,然后就晕了,按照前两个世界的剧情发展,她现在难道不应该已经前往下一个世界了吗?

视线再一转,她就瞧见了一个再眼熟不过的人。

他趴在床边上安静地睡着,但一只手还没忘紧紧攥着她的腕子。

不知道跟照下来的白色灯光有没有关系,他的脸色实在有些苍白,嘴角挂着点淤青。表情也不大好,即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心仍旧紧紧蹙起,眼底还浮着点青黑。

一看就是长时间没睡好的样子。

盛越半睁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唤了句:“裴怀?”

想起来了。

她之所以没去下一个世界,还得亏这位哥总算记得人受伤了是要往医院送而不是抱在怀里流眼泪的。

她收回视线,想把手抽出来,但刚挪动一点,肩上就疼得不行,生生把她的动作给压下去了。

“嘶——”盛越紧蹙起眉,疼痛这会儿才迟缓地袭上身来,她不适地松了劲。

所以她放弃去下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体验小说里的医疗水平吗?

那抱的希望可就小了去了,最好别“顺便”检查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症。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反应,裴怀一个颤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他倏地抬了眸子,直直看向盛越。

对上她的视线了,他先是一愣,喃喃一句:“盛越……”

随即,裴怀倾过了身子,看样子是想抱她,却又怕碰到伤口,只能僵在那里,唯有眼底泛着的难过明显得不行。

“盛越……”他又低低唤了一声,本来就布着血丝的眼睛更加通红,“你疼不疼?肯定很疼,都是因为我……”

见裴怀又把她这个炮灰与盒饭之间的爱恨纠葛扯到他自个儿身上,盛越微微蹙起了眉。

在她的潜意识里,裴怀还是之前那个乖乖兔子,除非他表现出极端恶劣的情绪,她一时还很难从以前的惯性思维里走出来。

看他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拦,盛越忍不住道:“没事,我没事,别胡思乱想。”

话音刚落,她就又嘶了口气儿。

裴怀焦急地握住她的手:“你哪里不舒服?”说着,又站起了身,“我去请医生过来。”

盛越抿了抿干燥的唇,没多大力气说话。

好家伙,这会儿才记起叫医生呢。

医生来检查了伤口后,说没什么大问题,顺便交代了些注意事项。

她的伤口不算太重,按医生说的,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她还好,医生说什么就听什么,倒是站在后面的裴怀,一双眉毛都快要拧断开来。

光看这小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命不久矣了呢。

等医生走了,盛越才松了口气,任由眼皮打着架。

“盛越——”裴怀坐在床边,小声问道,“你会走吗?”

“走?”盛越疲惫地撑起眼睛,懒懒应道,“走哪儿?”

看她这一口气进半口气出的样儿,能走哪儿,卫生间免费观光还是地府一日游?

裴怀抿了抿唇,犹疑道:“我……我总担心你会离开。”他怯懦地抬起眸子,等接触到她的视线了,便又飞快收回,声音放得更低,“我之前,之前做的那些事……是我的不对,盛越,你忘了好不好?”

他竭力克制住翻滚在心底的暴戾情绪,不想让盛越看出他的异常。

他看得出来,自己在盛越的心里和疯子无异,而“裴怀”却更能博得她的好感。

他起先想过,等盛越醒了,一定要亲口质问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

阴郁日复一日地发酵,将他的心一遍遍踩进污浊的泥底。

裴怀不愿剥开藏在暗处的心绪,那会让他发疯,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如果总是会离开,那就想办法让她走不了。

但当看着她昏迷不醒,自己又没有丁点离开这个世界的迹象时,裴怀才意识到更可怕的东西。

盛越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只是被人拿笔写出来的冷冰冰的木偶,牵着手脚的丝线随时会变成寒刀,斩断他想要的一切。

而盛越不一样,他不知道她从哪儿来,更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只有盲目的迷恋催促着他反复追随。

万一再也见不到了,万一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裴怀不敢想,这令他的情绪日渐扭曲。

他只能每天盯着病床上的人,在心底卑微地哀求着那双总承着笑的眼睛能睁开,同时又病态地打磨出另一个“裴怀”。

是不是只要更像他一点,是不是只要把自己的怯弱示出,就能留住她,甚至拉近跟她哪怕一点的距离?

想到这儿,裴怀怯怯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那些事情是我的不对。我会听话的,你……你别怕我。”说着,还小心地伸出一只手去,“行么?”

盛越拍开了那只爪子,额头上几乎明晃晃写着“你是不是发神经了”几个大字:“你最近是不是在吃药,今天还忘了吃了?”

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说他跟之前一样,乖得像只兔子吧,倒也过得去,敲敲打打没什么破绽,可又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就像只披了羊皮的狼,看起来乖得不得了,却又偶尔露出狼尾巴……

不。

盛越狐疑地盯着眼睛泛着光的裴怀,在心里敲定了答案。

不是狼尾巴,是狗尾巴。

她又瞧了眼裴怀,见他的眼神里没太多危险的东西,忽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错觉吗?

难不成他真想从头再来了?

但管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总得先稳定住情绪再说。

思及此,盛越沉默良久,选择了比较稳妥的回答:“你也别多想,什么怕不怕的,你挺好的。”

说完了她就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嚼碎了吞回去,这种“你是个好人”的既视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想写外表刚得不行,谁来打谁,其实背地里是个小哭包的女主(是我欠打),想写的东西太多了,太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