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越本来觉得,池望那么爱钱,再配上骚里骚气的狐狸精配置,过的日子一定穷奢极欲,放肆骄泰,但等到了他家,她忽然觉得这人一定是只假狐狸。

池望的家,不仅暗藏在一条路面坑坑洼洼、四周几乎见不着人影的巷子里,还挤在一众破旧的楼房中,墙上沁满了高楼住户往下倒的脏水痕迹。

站在那扇生了锈,一推就嘎吱作响的防盗门外,盛越顿时有些恍惚,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对池望摆出什么表情。

眼下竟然有一种原本以为他在霍格沃茨啃鸡腿,没想到是在翻倒巷扫大街的既视感。

那边池望已经开了门换好了棉鞋,见她站在门口,一只脚踏了进来,一只脚还在外面,却一动不动没有进来,顿时心生不满。

他又拧了拧眉,作势要关门,语气不善:“脑袋欠夹了?”

盛越因他的动作回了神,但视线刚对上那不怀善意的斜睨,脑中自动就给他配上了“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背景音乐。

不由微微蹙额,心生同情。

现在的反派,不好当啊……

池望并没有把盛越的发怔放在心上,以前她也来过这里,多半是帮他搬一些道具。

因此,对方此时的愣怔便被他视作间接性失智。他不想再看她,闷着一股子火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房间内部,但一时火气更甚。

他也厌恶着这个地方。

与其说这是他的家,倒不如说他只是藏在这里。

妖管局管理妖族的第一法则就是禁止妖族在人类面前使用妖术,更禁止用妖术敛财,但自推行以来,就有不少妖族反对,反对的理由之一就是这一法则的提出也有人类的参与。

池望也对这条法则十分不满。

有好几次表演魔术的时候,他都差点被发现。躲躲藏藏了好几年,直到住进这附近,他的处境才勉强安全了些。

思及此,池望只觉心中愈发不畅,他直直往浴室走去,关门时对身后的人抛下了一句:“别乱翻东西。”

“哦,好。”盛越小声应了,顺手带上了门。

跟破旧脏乱的外表极为不同,池望的家收拾得很干净,但也空落落的,没什么摆件。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椅子上,这才感觉到冷。脸却有些发烫,烧出一点痒意,头也晕乎乎的。

“我借一下你的毛毯行吗——”她提起嗓子往浴室那边问了句,但回应她的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等了片刻,她实在冷得不行,手脚都不大灵活了,便索性直接脱了外面湿漉漉的棉服,然后扯过旁边沙发上的毛毯,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了身上。

过一会儿,她又觉得椅子也冰凉凉的,就顺势歪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于是,等池望擦着头发出来时,就看见盛越裹着他的毛毯,缩在他的沙发上,还一个劲儿地冲他傻乐。

而一堆本来该穿在她身上的衣服却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想做什么?”池望垂下了手,从衣服移向盛越的视线里带进鄙薄,“我还不知道你已经下作到这种地步了。”

盛越那勉强因暖意勾起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

刚才是有一串活着就随时存在被举报风险的词从她耳朵旁边窜过去了吗?

“你是什么意思?”盛越问,“什么叫‘下作到这种地步了?’”

“我一直好奇,你到底想从我这儿拿到什么东西。”池望慢条斯理地收好毛巾,气质儒雅,说出的话却句句刺人,“要一次次把自己弄成跳梁小丑,甚至不择手段到出卖色相。”

“出……出卖色相?”盛越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滞,她不大确定地指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是说我,想要那啥你?”

“你是认真的吗?”盛越扯了扯嘴角,“哥,其实你才是炮灰吧。”

这脑回路,指不定有啥毛病。

而且,这种全天下都要来害老子的冲动型发言,完全是炮灰的标配之一了。

但吐槽归吐槽,盛越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虽然知道池望对她的态度之所以这么恶劣,跟原主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可她仍旧觉得那些话刺耳难听。

不是自己做的事,不仅要被迫承认,还得因为这个天天看白眼。

唉,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她压下不快,在对方头顶上的数值做二次蹦极前,把裹在身上的毛毯解了下来,露出里面润了些湿气的毛衣。

“我外套湿了,穿在身上又重又冷,就干脆脱了,没有其他意思。”她把毛毯抱在怀里,收住了笑,语气平淡,“毯子也是,本来想等你出来跟你说一声了再用,但实在冷得受不住,抱歉了。如果你介意,我明天给你赔条新的。”

她的解释来得突然又正经,池望原还打算等她像往常一样或自我吹嘘或谄媚后极尽嘲讽,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酝酿好的话全塞在了嗓子眼儿里,吐不出,又不甘心咽下。

他的脸色再变,却不单是对盛越的腻烦和厌恶,还带上点不大明显的难堪:“你这次又想耍什么把戏。”

“要看把戏自个儿对着镜子演,你不是最擅长那个么,别问我。”看着那张眼熟的脸,盛越忽然有些生气,但她自己都不明白气从哪儿来,由是更加烦闷,“我现在能借一下浴室吗?你也不想我明天早上因为发烧‘滚’不了了吧?”

她径直往浴室方向走去,双眉因怒意而微微拧起。

池望被迫侧身让路,一时吐不出半句回讽的话。

他看着那人强压怒意的侧脸,有些莫名其妙。

她这是生气了?

记得之前,他赶过她好几次,但对方知道他的住处,而因为妖管局的存在,他又不能随意搬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遍遍回来。

他有好几次忍不住当面讥讽过这个人——脸比墙厚,心比泥脏。

但管他怎么羞辱痛骂,那人总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还说什么相爱相杀也是不错的萌点,他早晚会喜欢上她。

放屁!

他喜欢她?

别恶心了。

池望收回视线,稍微想起那人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他心底就泛起了压不住的厌恶,刚才涌起的一丝不自在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个爱慕虚荣又自以为是的人,只会让他更加反感。

思及此,池望心里也有了几分考量。

这种人能生气?

啧,纯他妈瞎扯淡。

要么就是憋不住了难得脸皮薄一回,要么就是想着耍些其他伎俩。总归,照样无耻。

池望的手搭在沙发背上,眸光似寒刀。

这次,不管自己的行踪会不会被发现,他都要远远地甩开这个女人。

要是再甩不掉……

池望收紧了手,泛白的指尖压在沙发皮面上。

要是她还黏着自己,那就让她消失好了。

*

盛越洗完澡出来时,池望正在打电话。

“时间不好安排,很抱歉。”他随意倚在沙发上,湿润的头发有些凌乱,偶尔滴下几滴,划过白皙的皮肤,而后在睡衣里隐匿了行踪。

盛越本来还没注意他在说什么,等她绕过茶几想去拿吹风的时候,忽然听他来了句:“余小姐的生日会是吗?”

余小姐?

她顿住动作,看向了池望。

“冒昧问一句,是余佟余小姐么?”池望忽然勾起一点笑,他抬起一手撑住下巴,眼尾还缀着未消的湿意,“嗯,如果是余小姐,那我一定捧场。”

这下盛越完全直起了身子。

因为她的“消极怠工”,这回系统把整个剧本都给了她。她记得清清楚楚,原文里也提到过“余佟”。

余佟是富家小姐,尤为喜欢长相出众的魔术师池望,在成人礼这天还想尽办法邀请他来自己的生日会表演。

起先池望顾及自己的处境,拒绝了这次表演。但对方抛了重金,他便不再作犹豫,答应前往。

但也是这次生日会,让池望惹上了麻烦。

表演结束后,他被妖管局的人捉了去。在被关了将近三个月后,他才逃了出来,而情况并没有好转——

【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但他顾及不得,只能咬着牙逃跑。虽然甩掉了最后一波人,他却没有半点轻松。他知道,拜盛越所赐,这回自己彻底变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只要冒出脑袋,就会被人捉住。】

再之后,成功逃跑的池望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卖了自己信息、且在审讯会上倒打他一耙的原主算账,然后断掉了她的双脚,让她没办法走路。

原主痛苦了几个月,终于找着了逃走的机会。

但当她以为自己成功离开、找到帮手的时候,池望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捅了她最后一刀。

腿都断了……

盛越打了个哆嗦,在池望挂断电话之后,慌忙把话接了过去:“又有表演?”

池望没有看她,好半晌才极不情愿应了句:“嗯,表演在下周六。你准备准备,到时候要用到你。”

此时盛越也顾不得他把自己当道具的说法,又问:“必须要去吗?”

“不然呢?”他抬起头,带着讽笑回道,“余小姐是我的朋友,你到时候不要丢脸。”

你骗鬼!明明两人在之前根本连面都没见过,完全是看着人家给钱多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