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走?”白相鬼手中的两只铁球豁然变作一把双端铁锤,抵在慕鱼后背,“不走的话,这锤子可不是吃素的。”

看热闹的众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欢呼,慕鱼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燥意,碧色发簪微微抖动,不等她有所动作,那发簪便凌空而去,落在白相妖手中。

紧接着另一道滂沱气力从天而落,直击白相妖!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发簪如同受到某种地裂般的撞击,“轰”地消散。

“躲开。”慕鱼还没反应过来,白相妖便退后一步,阴惨的脸色更为诡异。

“大祭师。”

慕鱼虽然迟钝,但谁能护她的命还是清楚的,三两步躲在闻云兮身后,抓着闻云兮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两个人术法诡异,像是某种旁门左道。”

白相妖与白相鬼像见到某种天敌,皆往后退两步,谨慎得盯着闻云兮。

“躲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收敛?天南山不好待,来这里撒疯?”只见剑光一闪,大片大片的刀剑呼啸而去,“哐哐呛呛”,与骨笛、寒铁球撞出雪亮一片火光。

白相妖与白相鬼两个人同时出手,皆被逼退十多步,剑光威压直接压下,两人接连着吐出一大滩血,白相鬼怒道,“闻云兮,莫要以为我们怕你!”

白相妖危险眯起白多黑少的双瞳,暗暗结出一个逃身秘境,这个秘境可以难以预料的速度从一侧瞬移到千里之外,当年,他们就是靠这一秘法在万众堵截时逃出生天。

“走!”

然而来不及了,在阵法结成的那一瞬,闻云兮直接将后路切断,只听“咔”一声脆响,横亘在阵法前方的本命骨笛被生生折断,速度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十招之内,白相妖被完全锁死,又被穿梭而来的利剑穿心而过,尸体横于街头,与那碎裂的骨笛别无二致。

位属仙域街头,打打杀杀不在少数,忽然有一人认出了那骨笛,“这、这是那对天南双煞!是白相鬼和白相妖!”

这一对兄弟臭名昭著到即使二十年后,有人提及此事,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说是这对兄弟看上的人,那必然不是真的有罪,那些理由也定然是为了兄弟俩行事方便而编造的借口,那被称放荡的姑娘,怕是因为被觊觎了美色而被强冠上的罪名!

一时间,众人看慕鱼的目光又复杂起来。

白相鬼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盯向闻云兮,“闻云兮,你义正言辞的模样,也当真是可笑!如果让别人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阔剑直穿他头颅,将他死死钉于茶楼木柱之上。闻云兮低垂着投看向玉箫门的那些门徒子弟,“天南双煞子,是谁带来的?”

玉箫门的几个门徒当场吓得跪下,瑟瑟发抖。

早闻闻云兮眼中揉不得沙子,二十年前被遗忘的行恶多端的双生子,甫一出面,便被如此历练的手段再次钉于耻辱柱上,慕鱼侧眼看向几人,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玉箫门确实越来越有出息了。”闻云兮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一擦手,“明日叫苏云辉亲自去司祀阁,好好同我解释这件事。”

*

慕鱼被安排在司祀阁的客房内。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何去何从。闻云兮是知道那不知来历的发簪一事的,见过她杀岳时来,当然也能猜出她伤了苏霓裳的脸。

但她别无选择,她不还手,苏霓裳就会划她的脸,还会挖她的眼睛,虽然她确实眼瞎看上了程牧风那么个人,但这不代表以后她的眼睛都没用。

现在玉簪毁了,她也没有了再取灵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人再查出来,玉箫门那群人确实是吃了个闷亏。

总不能一直待在司祀阁,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闻云兮的严厉整个修真界都闻名,单她毁苏霓裳脸这一事就活罪难逃,更别提还杀了岳时来,这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慕姑娘,我来送饭了!”

同曦一直是个快乐的少年,过来时慕鱼正在考虑如何出无极脉。他从食盒里将饭菜一点点端出,“这些东西你先吃啊,我们司祀阁主张食五谷,饮清淡,味道不怎么样,不过你还有伤,吃这些疗养身体好。”

慕鱼并不觉得这些饭菜差,相反觉得和红薯粥相比甚是丰盛,甚至可以用豪华来形容。但是她并没有胃口,三菜一汤如此精致的菜样,怎么看怎么像断头饭?

“是不是这些饭菜不合你胃口啊?那我去让厨房再换一份。”

见慕鱼不动筷子,同曦抓抓头,放低了声音,“其实我也不爱吃这个粗茶淡饭,但司祀阁有规矩要以五谷应万灵,我们平日也是吃这些,慕姑娘你再等我一阵啊。”

他站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啦,你不用怕,大祭师已经向玉箫门把你要过来了,那些人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现在这里养伤,以后就留在司祀阁里吧,其他的事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

慕鱼眯一眯眼,“留在司祀阁?”

同曦去厨房换饭菜,慕鱼思考他的话。她被闻云兮收来了司祀阁?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意思,等同曦端着新热好的菜肴进来,她又问了一遍。

“我可以留司祀阁?”

“是的,以后你就留在我们且去苑,听说你在无极门多年就是为了学艺,你可以在这里学艺,我们什么都会。不过因为大祭师喜静忌喧哗,我们这里人可少了,你以后可能要比以前忙一点。”同曦高高兴兴。

没等慕鱼回应,喜爱热闹的少年又补充道,“至于平时,你应该也不至于太忙,跟你以前一样的活,帮着换夜灯、替外面的花圃清理一下就好。”

从前因为程牧风的拖累,慕鱼被连带着被同曦这类世家子弟欺负不好次,对那些膏粱子弟大多没什么好印象,同曦的热情让她在新环境下缓解不少,半晌才出声道,“谢谢仙君。”

同曦不好意思道,“我金丹期,还没到仙君,你叫我同曦吧,大祭师他们都叫我小同,你或者可以叫我同曦师兄。”

像是怕慕鱼不清楚一样,“二祭师就是给你麒麟果的那个,司祀阁除了大祭师,就是二祭师最厉害,你还记得他吧?”

慕鱼点头。

“你先吃,吃完我把东西收拾好,我还有功课要做,此次回无极门就是因为开办了讲学典礼,我们回来应试。”见到同龄人,小少年格外高兴,滔滔不绝许久。

慕鱼不嫌聒噪,她话不多,且适应能力有如仙人掌,同曦说着她就听,很快一碗粥见了底。

“慕鱼你真好。”称呼不知不觉从慕姑娘变成慕鱼,同曦脸红扑扑的,“以前二祭师批评过我话太多,大祭师告诫我谨言,就你肯听我说话还没有不耐烦,我实在太喜欢你了!”

“你在这里先休息哦!我把东西收出去了。”

“好。”

“那你在这里,玉箫门的事交给大祭师吧!”

临走之前,同曦提着食盒,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你放心,虽然我们都怕大祭师,他脾气怪异,喜欢折磨我们骂我们,但同样对外人也这么刻薄,就没人在他面前讨过好,你的公道他肯定会讨回来的!”

慕鱼愣愣了半天:“……不是吧?”

不是这样的吧。

我受了伤之后就有些钝,所以我不太清楚,这是在夸人?

忽然想起无垢山三两云灯下的人,那清冷如画的男子默默地吹着埙,月光如水,他比月光还要好看,虫鸣鸟语在那一刻全部归于寂静,天地只剩他与那空悠的乐音,他就仿如一尊雕塑,绝美得无与伦比。

慕鱼想一想,那应该是了,他配得上世界上任何夸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