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剑必然是要一把趁手的剑,离开学堂,慕鱼去易楚阁挑宝剑,又遇到仿无虞。

剑身通体呈猩红色,流光倾泻,每一道流光都像是写满了故事。

慕鱼虽然心中不舍,却还是不得不离开。

出门时正遇上一个盘发的女子,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宛如细雨敲出三月湖面的涟漪,温柔且委婉,封一铭叫一声,“嫂嫂。”

女子曼丽窈窕,上次在归来且去阁前未曾注意,此时才发现她行动似有不便,走路很慢。

封一铭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二十年前与魔族的混战中,嫂嫂受了重伤,手脚被烈力震断,差一点点命丧黄泉,我哥废了不小劲才救她回来,不过失了手脚,她的一条腿一只手都是我哥锻的灵器。”

慕鱼转过头,江揽月还未回房,走在路上一步一停,大概是惊动了封若惊,便看他推开门远远迎来,身高八尺有余的锻剑壮汉,脸上硬生生漾出多种柔情。

向来一副我最拽的封小少爷脸上现出羡慕的神色,正一正颜色又问,“你知道那场混战么?”

见慕鱼不知情,少年又开始了他的显摆,活像一直怒放的花孔雀,抖一抖就是一副贵重的画卷。

“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青雀司,应该说古青雀司,那时有古神青雀的青雀司分崩瓦解,大部队陨落,也只有一小部分逃出生天,自此逃于昆仑,再不复从前。”

这一点慕鱼是知道的,便又听见他说,“你知道你们大祭师,曾经也是在青雀司学艺,比我哥还出风头么。就那个青雀司,我嫂嫂属古青雀司,嫂嫂……”封一铭一拍脑袋,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慕鱼:“?”

封一铭解释,慕鱼过于想要那把剑,封若惊不肯卖无碍啊,大哥最听嫂子的话,只要嫂嫂答应卖剑,又或者趁封若惊不在卖了剑,不就成了?封若惊脾气不好,时常熊他,但不会凶江揽月。

此时天色已晚,慕鱼还要赶回去,并且按照卫南映要求在无极门一圈多晃几遍,越张扬越好,为此慕鱼不得不在四下无人的长道上来回晃悠数十圈。

天黑得阴沉,夜色迷蒙,仿如一张巨大的网,里面兜住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

风阴阴刮起来,慕鱼越发觉得不能随意信卫南映的话。

“二祭师你确定有用?我、我我我害怕。”

“当然有用。”卫南映“唉”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馊主意有多馊,以传声符向慕鱼回消息,“别害怕,这阴天黑地的最容易滋生邪恶,你只管张扬,一定会出事的。”

张扬未必会引来凶手,但一定会出事,卫南映的嘴仿若开了光,在晃第十一圈时,凶手没来,玉箫门的人又浩浩荡荡开始挑事了。

“慕鱼,我看你这张脸我就恶心。”

在程牧风一事上,还有个始作俑者苏霓裳,两个人男渣女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委实般配。

比如这苏霓裳,程牧风移情别恋,不,浪子回头了,和当初抛弃自己一样决绝要同她解契,明明是程牧风的错,她舍不得整正主,成天来自己这里捡软柿子捏?

慕鱼:“不恶心,程牧风还夸好看呢。”

这句话如同点了炮仗,苏霓裳领着玉箫门那群人气势汹汹,徐颖莹又开始冷笑,“你还当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你不就是凭着自己的好脸么,没有这张脸,你这废物拿什么跟人家比?”

脸骨受伤是苏霓裳心中永远的痛,即使是风雪崖的神医,也只能将她的脸恢复七成。

就如同对敌嘲笑她根骨差那般,慕鱼也发现言语伤人不见血,开始挑拨离间。

“不仅是我,徐颖莹就是你站在你好姐妹眼前,你也是有资格骄傲的。”

比慕鱼相貌差是心病,若是比身边一个本不算出众的朋友比了下去,那滋味……徐颖莹立刻反应过来,“你个贱婢离间我们!”

“霓裳你不要乱想,你、你的脸,我只比你好一点点,我、我也不是那般好看……”

徐颖莹越描越黑,不负众望开始暴跳如雷,认识这么多年,慕鱼知道对方也就这么点欺软怕硬本事,二话不说亮出闻云兮送的攻击符,火光一闪便推出大层火光,将徐颖莹重重击倒在地。

一片哄闹之际,没人注意到,逐渐晕染出来的墨色大片大片涌来,比黑夜还要厚重。

苏霓裳果然中计,忽然喃喃地,“也是啊,都比我强。”

世间女子谁人不爱美?慕鱼表情一变,唯恐天下不乱地继续添油加醋。

“当初你绑我入水牢,徐颖莹说有什么撞了她才导致你被自己的匕首伤到……但是哪里有什么异力,难不成……是你做的?”

目光扫过徐颖莹脸上,语气停顿,配上那看似乖巧无害的双瞳,真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徐颖莹大怒,捂着心口反骂,“你胡说,我与霓裳相识十几年,就凭你几句挑拨就能成?霓裳你别……啊!”

黑色雾气越晕染越浓,像不透风的纱布兜头盖来,所有的照夜珠全部碎裂,黑暗中只有恶鬼啃食般的细碎声响。

慕鱼:“!”

不知名的妖魔从黑暗中四处爬来,被发现了踪影,便开始疯狂袭击玉箫门子弟,冥冥中无数怪异力量相互推搡,而袭击力量最先袭击的,便是上一次侥幸逃过一命的苏霓裳和慕鱼。

“哐当”一声,刀与利爪相互碰撞,火花串成一片,火星子蹦在地面,直直撒开。

什么也看不清,各种看不懂的鬼怪袭面而来,慕鱼只感觉脚下一空,被那片黑暗包裹,不断下坠,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异样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忽然下坠感停止,慕鱼从腥臭味中闻到一股清冽的檀木香,她抬手就揪住闻云兮的袍子,“他们来了!”

卫南映馊主意的目的地,就是在这一处偏远地,空旷且广阔,还四下无人,正对上无极山脉这一片晴朗的星空,极像是夜约赏月观星星的最佳私会地点。

又正好碰上以为在偷她男人的苏霓裳,这简直就是个活靶子,将那暗地里饲养魂魔的歹徒逼了出来,果然在无极脉中!

闻云兮先救出玉箫门几个尚未受侵扰的弟子,另一端卫南映领着司祀阁一群人赶过来,与那不能称之为魂魔的怪物厮杀在一起。

魂魔会根据特定的规矩杀人,这片不知名的黑气则是逢人便攻击,好在司祀阁弟子修为都极其强悍,数十招之下,那层黑气逐渐变小,最后化成一个妖猫形状。

黑暗中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仿暴猫!”

“卫南映,看好人。”闻云兮忽然脸色凝重,扬起长剑攻了上去,霁云剑在夜空划出几道亮痕,刀剑的“铿锵”声混合暴猫的嘶叫,直叫人从头冷到脚,连后背都是一层汗。

卫南映纳闷,“仿暴猫和如银一样,都是半成品,而且这东西还被魔气侵染,邪气得很!”

好在闻云兮剑术高明,数十招之下将那怪物抽筋剥骨,只剩小小一片,那一片里面似乎还裹了个人,此时正奄奄一息,无力地被仿暴猫拖拉着走。

是不知道何时被裹走的苏霓裳。

只见闻云兮手腕一震,霁云剑飞击而出,“咻”一声,直中那妖物心口。便直听“咕噜”一声,一只通体洁白如雪的半蛟将仿暴猫的尸体吞裹入腹。

玉箫门死死伤伤,损失了一大片人,剩余的几个也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最严重的属倒在地上的苏霓裳,不知道何时被仿暴猫吞噬,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气息微弱,怕是修为大损。

闻云兮收回霁云,垂头盯着苏霓裳看了一瞬,慕鱼双手接过如银,也随着他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张坑洼的脸,两道横穿面部的巨大疤痕×在脸上。

不可谓不触目惊心。

慕鱼:“……”

凤鸣阁内。

檀香浅淡,还混有时有时无的药香。

卫南映看慕鱼惨淡的脸,嘴又犯欠,“咋啦,又想吐啦?你就这点本事啊?”

慕鱼:“……”

闻云兮多放了两片安神的熏香,才让慕鱼脸色有所好转,“让我扮妖女冲在前面,我都照做了,现在都受了伤还训我。”

这委屈的声音配上那乖巧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账。

闻云兮望向卫南映,被这杀气腾腾的目光戳到的卫南映“嘿嘿”两声,立刻双手奉上药膏,“这次大功告成多亏了你,来二祭师亲自为你调的药,无比灵验,你吸一口,保证所有的恶心一扫而光。”

慕鱼:“你走。”

“这仿暴猫不是青雀司倒的那一天就消失了么,怎么又出现在无极门?”卫南映百思不得其解,问闻云兮,“难不成阿虞死的时候放出了……”

“如银看了成色,那只暴猫是新的,是有人新炼制出来的品种。”闻云兮道,“无极门内还有人在挑事。”

这下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

慕鱼虽入司祀阁不久,但自上次提到古青雀司后闻云兮表现异样开始,便打听了一些东西。古青雀司有神脉,内部也藏污纳垢堆了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比如半成品如银。

慕鱼云里雾里,半成品便是半成品,炼制出来的又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暴猫戾气过于凶猛,没过多久如银又开始呕吐,慕鱼立刻掏出二祭师亲手调制的高级药品,凑到如银面前,“吸一口就好了。”

于是在所有人目光中,被卫南映夸上天的二祭师亲手调制药让如银吐得更狠了。

而重点不是如银难以化解的暴猫戾气,而是戾气中间的,一颗小小水晶石似的点缀,呈透明的六边形,璀璨夺目,惊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