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陛下的旨意,殿中省那边做事的速度便十分快了。
那天之后不过两三日,宫中便有人拿了贵女名册,来公主府中,呈至戚弦衣跟前。
“劳大人走这一趟了。”坐在美人榻上,戚弦衣看着站在跟前的孙渝道。
“殿下言重了,原就是臣分内应当做的。”孙渝见她这样客气,忙着开口。
戚弦衣见状笑了笑,接着从方才接过名册的暮夏手中将本子拿过,边说边翻了起来。
“眼下是日头正盛的时候,大人来着一趟也不容易。”她说着看向暮夏,“你去厨房将今日一早做的那冰碗端了来,天气这样热,若是叫大人为着走这一趟,晒出什么问题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孙渝闻言愈发惶恐。
“殿下切勿如此说,臣人卑言轻,受不得殿下这样的话。”
“孙大人莫要惶恐。”戚弦衣说着,接着看了眼暮夏,对方便会意地轻声退出了屋内,接着戚弦衣才看向孙渝问道,“陛下这两日如何了?”
孙渝未料到对方会忽地这样问,愣忪了片刻,接着方回神道:“回殿下,陛下……”
他不过说了几个字便不再往下说,似是心有犹豫,戚弦衣见状便道。
“大人直说便是,本宫不过是想知晓陛下这两日身子怎么样。上回入宫陛下告诉本宫说进来政事繁忙,夜间总是被梦魇着,原本应日日进宫瞧瞧的,可本宫府上也有事,实在不得空,若不然也不必跟孙大人打听了。”
孙渝一听,才将压在心中的话一一说出。
“你是说……”当听得对方说完之后,戚弦衣眉心微蹙,“陛下这两日愈发难以入眠了?”
“正是。”孙渝道,“臣日日伺候陛下左右,陛下这两日夜间几乎是刚一入睡,便从梦中惊醒,每每醒来时,口中还伴着一些臣听不明白的话。”
戚弦衣闻言指尖微敲,半晌后方开口问道:“既是这样,陛下白日精神可还好?”
“臣瞧着尚好,只是有时处理政务时,会忽地停下来,一句话也不说,面色也有些不豫。”
这样的情况,上回戚弦衣进宫时,便已经见过了,只是未想到,这两日这样的事竟愈发频繁了。
思索半刻,她便道:“本宫如今人在宫外,不能时刻知晓陛下的情况,倒是要大人多上心,好好伺候陛下,本宫在此先谢过了。”
孙渝听后忙道:“伺候陛下乃臣之职责,自当尽力。”
“那本宫便放心了。”戚弦衣说着,便又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贵女名册,当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指尖一顿。
原主其实是个略有些惫懒的人,因而从未在京都的贵女中上心,便也对这些人不太了解。
戚弦衣拿到这个名册时,那些名字她完全都不认识,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看便罢了,想着得空了再叫戚逸明下道旨,将这些贵女都招进宫,她再去看。
可未料到,在一众陌生的名单中,她竟看见个相对熟悉的人名。
指尖在那个名字上缓缓婆娑着,半晌后她才抬起头,接着道:“敢问大人,这名册是殿中省先选了一道而后才编选成册的?”
“回殿下,正是。”孙渝道,“殿中省那边呈上名册后臣又过目了一道,问过陛下后,方才往殿下的公主府送来的。”
“本宫再问一句,这京都贵女的筛选条件是什么?是看家世,人品抑或是相貌?”
孙渝:“原是将京都中适龄的贵女名册都编选在一起,接着由六尚局同殿中省一并,进行几轮择选,最终留下的,便是名册中的是十几位贵女了。”
“既这么说,那这些留下的贵女,便都是诸人中的佼佼者了。”
戚弦衣说着笑了一声。
“孙大人,本宫记得,莫说是立后了,便是以往的大选,这选入宫的家人子都有个最重要的前提,便是为人清白,不得同旁的男子有一点关系沾染,毕竟是要成为天子嫔御的,若是前期检查出了岔子,待人入了宫才发现关系不清楚,那便是天下的笑柄了。”
孙渝闻言有些愣愕:“殿下……臣不明白,还望殿下明示。”
戚弦衣将手中的名册往炕几上一放,接着指尖在写了“柳妍妍”三个字的名字上面轻点两下。
“大人将此事全权交由下面的人去办,可曾想过,会有人以此从中获利?这户部员外郎的嫡女,名唤柳妍妍的,孙大人可曾了解?”
“这……恕臣愚钝,臣不甚了解。”
恰在此时,方才退出去的暮夏回来了。
她手中端着白瓷汤碗盛着的冰碗,进来后先是朝戚弦衣行礼。
“将冰碗放在孙大人身边吧。”戚弦衣说了句,接着又道,“暮夏可还记得上回来本宫府上的那柳小姐,名唤柳妍妍的那位?”
暮夏先依着戚弦衣的话,将手中的冰碗放在孙渝身边的花几上,尔后方道:“奴婢记得。”
“那边同孙大人说说罢。”
暮夏其实并不知晓适才他二人都说了什么,只是听得戚弦衣这么说,便一福身,接着将自己上回见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而随着她的话,孙渝的面色愈来愈不好,待暮夏说完后,孙渝双眉已经皱得十分紧了。
怪道是方才长公主会问他这名册是不是殿中省择了编选成册的。
他是殿中监,总领整个殿中省,此事是他领了旨后亲自吩咐下去的,那时还特意嘱咐,叫下面的人一定要万加小心,不得出一点岔子。
原以为这名册中的贵女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未料到还会有个柳妍妍。
天子宫嫔最重要的便是关系清白,若是这处有污点,便是再优秀也会在第一轮被刷下去。
而照着暮夏说的,这位户部员外郎的嫡女同长公主府上的一位男子有说不清的关系,且半个月前还亲自上门,来公主府说想看看那男子眼下如何。
这样的人,应在第一轮便被刷下去的,可如今不仅没有,反而还过了殿中省同六尚局两边的眼,一路进了最后。
身为殿中监的他自然不会做那等眼皮子浅的事情,可管不住下面的人。
孙渝原以为自己这些年管着殿中省,下面的人都是一心伺候陛下,不敢有二心的,不料眼下这样一个事情便全都暴露了出来。
若非有那等眼皮子浅的,怎的柳妍妍这样同旁的男子不明不白的女子都能上了这名册?
想到方才长公主说的话,孙渝从身下坐着的椅子上起身,俯身下拜。
“此事是臣疏忽,还望殿下恕罪。”
幸而这名册先是交到了长公主这里,又被对方看出了不对,若不然万一日后真是这柳妍妍入了宫,那便真是一个大笑话了。
届时陛下才不会在意究竟是他,还是他下面的人疏忽,总归这账都是算在他头上的。
“孙大人莫要如此。”见他下拜,戚弦衣又笑了笑,接着缓声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不过是恰好见着了,同你说一声罢了。暮夏,扶孙大人起来。”
孙渝是个乖觉的,眼见暮夏朝他走来,便自己撑着身子站起来,并不等对方扶他。
“臣多谢殿下。”
又看了眼那名册,戚弦衣舒了口气,接着道:“这位柳妍妍既能入了最终的这名册,其中关窍不少,孙大人回宫后若是得空,不若好好查查殿中省,以免以后出现更严重的事情,到了那时,只怕不是简单能解决的了。”
“殿下说的是,臣回去便查。”孙渝说着,又问道,“只是这位柳小姐,眼下该如何?”
这名册若是并未呈至长公主跟前,他便也能自己做主,将这位贵女的名姓从册子上划去便是,只是眼下既然已经过了长公主的目,那自然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了。
“此事简单,倒也不必问本宫,大人照着规矩办便是了。”
戚弦衣说着,将那名册拿起交给暮夏。
“好生受着,过些日子有用处的。”
而孙渝听得她这话后,心中便清楚了,又行个礼后,说了几句告辞回宫了。
“暮夏去送送孙大人。”
待两人都离去,寝室内只剩下戚弦衣一人后,她面色才渐渐沉了下来,最终变得面无表情。
这个世界果真不是她想得那样简单。
原以为不过有柳妍妍一个穿书女便罢了,后来同岑温言的接触中,她又发现这个人似乎不像之前那样,各种反应都同没有被柳妍妍影响的原剧情中的人一样。
那时戚弦衣便猜到这个人应当重生了,又或是体内的灵魂换了个。
这些对她原是没有什么重要的,岑温言真的重生对她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只是未料到,居然还有第三个变数。
戚逸明。
戚弦衣指尖在炕几上婆娑着。
照着方才孙渝说的,这人眼下的异常愈发频繁。
虽然她只是来本世界完成收集男主情绪的任务,但这两日她心中有种预感愈发强烈。
戚逸明这个人不简单。
或许也不应当这么说。
只是她感觉,自己的任务中,似乎有什么不受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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