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知靡早早起了床,匆匆洗漱完毕,一口闷完了牛奶,提上单肩包,叼着面包就往外跑。

砰地一声门关了:“爸妈,我走了。”

他爸在后面纳闷,“臭小子什么时候上学这么积极?”

安知靡三步作两步跑下楼,思索片刻,重新上楼,把锁在楼道不见天日有好几个月的爱车拎下去,开锁后,迈着长腿骑了上去,兴冲冲往学校赶。

安家离学校很近,走路只需要十多分钟,骑车的话三四分钟就到了。在校门口,安知靡遇到了孙远。

“靡哥,今天来这么早?”孙远打了个哈欠,忽的注意到了异样,“东看西看找谁呢?”

过了校门,安知靡下了车,心不在焉地推着走:“找司瑾。”

“司瑾?你找他干什么?”孙远很意外。

安知靡愣了一下,看向孙远:“你认识他?”

“他还挺出名的,听过一些事,就这学期我们隔壁班转来的学生,听说精神力天赋几乎没有,现在就连做清洁的大妈都有点精神力,像他那样的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了。”

“反正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你找他做什么?”孙远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一边聊,一边进了教学楼,安知靡把车锁在楼底下,心里不大舒服。孙远虽然没表示,但他话里神情里都是不屑。

很显然看不上司瑾。

不过小孩居然是隔壁班同学?

安知靡少年时期眼高于顶,心高气傲,自己班的同学都有一半叫不上名字,更别说隔壁班了,没听过司瑾简直太正常了......

安知靡走在前面,“再给我讲讲有关他的事。”

“有什么好关心的。”孙远抱怨了几句,跟上来,耸了耸肩:“就那样呗,孤僻,阴暗,头发遮的脸都看不清楚,我没注意他长什么样。”

安知靡有些出神,想起昨晚巷道里,被他拨开头发露出的那张脸,打断道:“长得特别好看。”

孙远开玩笑:“哟,我说怎么大清早问起了他,看上了?”

安知靡踹了他一脚,“别瞎说。”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进了教室坐下,第一堂课是精神力理论课,这种课程安知靡一般逃不掉,毕竟再天才的人,都需要理论支撑。

而实践课便是考验各人能力的时候了,以安知靡的A级天赋,轻易能做到无数人苦练几月的成果。

因此,即使老师知道他经常逃课实践课,也没人会说他什么,但是理论课却不行了,学校每个老师都盯着他,不让他跑。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有的人天生就是瞩目的。

安知靡的手肘撑在课桌上,长腿斜斜地拦在过道,看着一脸严肃的老师抱着书本进了门,目光在学生群里逡巡一圈,锁定安知靡,确定人在后,才收回视线,开始讲课。

今天的课程没有实践课,看来只能放学去堵小孩了。

也不知道白天会不会被人欺负。

烦。

就在他独自烦躁的时候,孙远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从桌子底下传过来一张纸条。

安知靡接过,卷开一看,上面写着:

[还有人说他是疯子,有疯病,听说上个学校被迫转学,就是因为他咬掉了同学的耳朵,司家赔了不少钱。]

[你别去招惹他,平白惹一身骚。]

安知靡挑眉,疯子?

他想起昨夜那个皮肤苍白,额头带伤的小可怜。

嘁,狗屁!

安知靡大概了解了情况,反而被激起了好胜心。他嗤笑一声,几下把纸条揉成了一团,帅气地投出一条抛物线,精准地进了垃圾桶。

在孙远惊愕的目光里,翘起了二郎腿。

哥就不信邪了!

......

度日如年混过了一天的课程,下课铃声一响,安知靡挎上包,问清楚司瑾的班级,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这些初级课程他早就烂熟于心,上课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比如,把未来会长歪的苗子扶正?

安知靡越想越有干劲,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觉得或许命运让他重回少年期,就是为了让他拉司瑾一把,弥补这唯一的遗憾!

拐过了墙角,避开一个红着脸差点撞上的女孩,很快就到了隔壁班门口。

安知靡随手抓了个男同学,问:“司瑾走了没?”

那人高马大的男生急着去打球,突然被人拽住胳膊,心浮气躁的就要骂人,“你他妈——”然后就看见了拉他的人的脸,差点没被口水呛出声。

是安知靡。

这个学校就没有不认识校霸的。

男生咳的脸都红了,缓过劲才小心翼翼道:“......我好像看见他被几个人堵厕所里了。”

好在校霸没跟他计较语言上的失误,只是脸色立马变了,问他:“哪个厕所?带我去。”

男生叫周子文,松了口气,心里疑惑独来独往的司瑾,什么时候抱上了大腿,殷勤的带安知靡到了厕所,说:“就这儿。”

厕所门紧闭,隐约听见里面的叫骂声。

周子文瞅着安知靡脸色,少年漂亮的脸充满了肃杀之气,眉宇间含着怒意,因为愤怒,控制不住溢出的精神力威压甚浓。

就在他几乎站不稳的时候,安知靡深吸一口气。

“你走吧。”

不等周子文露出喜色,他就看见身材清瘦的校霸,沉着脸,猛地抬腿,径直踹开了厕所门。

哐当一声,门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周子文目瞪口呆:干,太猛了!

......

司瑾被四个人堵在厕所隔间,额发遮住了晦暗的眼眸,他坐在湿淋淋的地上,他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忍耐着,忍耐着,但那聒噪的,该死的声音还在越来越吵。

“小贱种,昨晚居然还敢跑?”

“怎么?你以为冠上了司姓,就和望哥是一家人?”

说话的寸头是那晚上被安知靡惊走的人之一,在学校的时候,司望碍于身份面子,在表面上对司瑾和和气气的,从来不主动出手。

司瑾昨夜回去,没有人给他留饭吃,他饿了一天了,花了很多力气才坐起来,靠在墙壁上喘息了片刻。

如果杀了这几人......

星网无处不在,随时都有监控,他还太弱小,不可能逃掉的。

刚才被推进来,手指撞到了什么尖锐物,皮肉翻开,鲜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漫出,刺痛感从指尖持续传来,只是这种痛楚,在司瑾十几年的生涯里,只能算是小伤。

寸头见司瑾垂着头不说话,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冷淡的眉眼,明明站着的是他,可他偏就莫名其妙觉得被小觑了。

“操,哑巴了?”

寸头无名火起,冷笑几声,伸手去抓司瑾的头发,扳开他的嘴巴看看,到底是不是哑巴。

司瑾呆滞地看着地面,听着空气里的风声,没有躲避,无非就是被揍一顿,他甚至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做安知靡的少年。

他真漂亮啊。

像只矜持高傲的黑猫。

这样光鲜亮丽的人,昨天被他那样冷眼拒绝,肯定会恼羞成怒,再也不多看他一眼了吧。

真是太好了,司瑾想。

黑暗和光明,本就该泾渭分明。

他缓缓捂住了胸口,只是为什么......这里会隐隐作痛。

突然间,就在寸头大张的手,快要触碰到黑发时,一声巨响猛烈地响起,吓得所有人僵住,下意识往门外看。

刺目的阳光涌进了阴暗的厕所,灰尘在光束里四处逃窜,一个人影逆光站在门口,蓝白校服松垮垮穿在身上,披着金灿灿的微光。

四周嘈杂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都停止了,司瑾的整个世界,就只有那么一个人,那张让他印象深刻的脸。

他捂着心口,愣愣地看着门口。

......

安知靡缓缓放下了腿,看着里面的情形,气红了眼。

“一群欺软怕硬的杂碎!”

司瑾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墙边,几个人呈包围状堵住了他,寸头手上还有个空的矿泉水瓶,不难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安知靡二话不说,进来就踹翻了带头的寸头,其余人还想帮忙,被安知靡用精神力压的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寸头挨的拳脚最多,安知靡好歹是个未来的军官,知道如何不留痕迹的,让人承受最大的痛楚,没几下寸头就受不了。

“还敢不敢?”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瞧着差不多了,也不能真个闹出太大动静,安知靡舒了一口气,踢了踢地上的寸头,转头问从他进来一直没说话的司瑾:“心里舒服点没?”

司瑾愣愣地盯着他看,跟吓傻了似的。

安知靡叹了口气,挥手:“滚吧,这是我罩的人,别招惹他。”

寸头几人哪敢说话,连连应声,屁滚尿流地跑了。

安知靡蹲下身,皱着眉打量司瑾湿透的一身,拨开被黑发挡住的脸,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让他们欺负?不去找老师?不去报警?”

过了许久,他才看见那双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很轻微的声音。

“谢谢。”

这是安知靡听见司瑾说的第三句话。

厕所没了门,淡淡的光线打在司瑾的脸上,从安知靡的角度看去,光与影的交接处,更显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苍白虚弱,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察觉到他的注视,不自在地动了动。

司瑾挪开了视线,不与他对视。

这么个小动作,一下子打消了安知靡心里的怒气。

他忽然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几乎晃花了司瑾的眼。

“我说错了,其实你找那些人都没用。”安知靡蹲下来,不顾司瑾身上的水,捉住他的手,想要拉他起来,“下回再有人欺负你,直接来找我,明白吗?”

“没有人比我更管用了,哥以后罩着你。”

“别怕。”

司瑾眸光颤了颤,他应该拒绝的,颜色最甜蜜的蘑菇,才是剧毒的毒药,不要信,千万不要信。

然而身体好似不受使唤,听话的被人拉了起来,温热滑嫩的触感从双手交叠处传来,纤长的睫毛不再抖动,他站了起来。

安知靡满意的看着小孩听话的样子,对于他二十五岁的心理年龄,司瑾这种年龄的少年,在他心中就是稚嫩的小孩。

这时,初步迈出第一步的校霸,忽然被司瑾手上的红吸引了视线。

“怎么伤的,流血了。”

安知靡不爽地皱眉,有种自己费心思保护的小孩,居然受伤了的愧疚感,他没多想,就像小时候割破了手指,被爸妈照顾一样——

捉起那根流血的手指,含入了嘴中。

司瑾睁大了眼,指腹碰到了柔软的唇,被湿润的口腔包裹,陌生的热度覆盖了伤口的刺痛,出来的时候,手指湿哒哒的,一点血迹都没有了。

安知靡吐掉唾沫,完事才想起他俩好像还不太熟......

靠,怎么就下意识含住了。

安知靡心虚地看了眼司瑾,见司瑾依旧一动不动,在他人口中显得冷淡阴郁的眉眼,此刻看起来有几分呆愣。

苍白的脸浮现一丝浅淡的红,如同白玉沾染了胭脂,好看极了。

这瞬间,安知靡福至心灵的明白了:

他害羞了......

害羞了......

天啊,这是什么单纯的小可爱!

安知靡露出慈爱的笑容,这孩子,心思这么单纯,对他稍微好一点,羞的脸都红了,这么单纯的小孩,绝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一定是司家做的太过分了!

看给人好好的孩子逼的!

安知靡再一次感叹自己穿回来的妙,心想自己一定要拯救小孩,于是笑容愈发温和,注意到司瑾湿透的衣衫,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

嗯......算了,还是脱别人的吧。

周子文应该还没走远。

“等我会儿,我去给你找件衣服穿。”安知靡急匆匆安抚了句,转头就往外跑,带走了所有的光线,留下手指依旧停留在半空中的司瑾。

司瑾站在那里,看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走远的脚步声重新在走廊响起,越来越近。

司瑾就在这时动了。

他抬起手,微张唇色极淡的唇,从里面探出湿润的舌尖,由下至上,轻轻舔了一下。

苍白的唇,殷红的舌,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病态的美感。

听见脚步声到了门口,司瑾缓缓地放下了手,垂在腿侧。

下一刻,眼下点了颗殷红小痣的少年,喘着气,重新出现在门口,手上拿了件刚扒下来的衣服,看着站在阴影里听话的小孩,露出明媚的笑容,高兴道。

“我找到换的衣服了。”

司瑾垂下眼睑,不与他对视,手指却在身侧微微蜷曲。

[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安知靡:傻孩子,爸爸疼爱你,别怕。

司瑾:嗯,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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