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邑乌山是独立于修仙界存在的秘境,有自己独特的天道循环,面积也堪比一个小世界,只是这里没有人类,只有各种受天道偏爱的生物,它们仿佛生活在天道为它们划分的自然保护区里,世世代代在此处繁衍生息,极少受到外人的打扰,因为这里罕有人至。

川邑乌山里的生物很难生出灵智,他们更像是天道圈养在此地的宠物,不需要智慧,只要快乐的生活就好,那么多年来生出灵智的唯有伏姜一个,他也是唯一能自由进出川邑乌山的人。

然而人迹罕至,不代表没人能到,总有些幸运儿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川邑乌山。伏姜生于川邑乌山,长于川邑乌山,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他年幼时乍见人类,惊叹人类世界的繁华热闹。但是未真正接触了人类社会,哪知人类的狡诈,他没看到那些人隐藏在眼底深处对他的贪婪,被诓骗着去往修仙界。

再然后,就是几百年的磋磨。

脱离桎梏后他发誓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然而看看他都干了什么,竟然救了那个虚伪阴险的女人,他明明应该扭断她的脖子,最终竟然做不到。

难道仅仅因为这一段时日的温情,他就忘了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吗?难道仅仅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就能一笔勾销吗?

伏姜挣扎了很久,还是没能下手,他无法再平静的面对她,丢下她逃似的跑到山峦上,呆呆的静立了很久。

天光乍亮,伏姜伫立在山巅,遥遥望向远方,隐隐约约可看到远方青烟袅袅升起,大概是她又在做饭了。她失忆后变得很不一样,很多时候伏姜都不敢相信这还是以前那个她,若非渡劫修士基本不可能被夺舍,他都以为是这个躯壳里换了一个人。

相处的那些时日,伏姜日夜观察她,越看越困惑,她好像不甚在意目前的处境,完全无所谓能不能出去,整日就是吃吃喝喝赏赏风景。一开始伏姜以为她是在装,但后来发现还真有可能不是,她真的很满足现状,那股由心而发的开心快乐不似作伪。她的所作所为与伏姜之前了解的那个人完全两样,导致他看着她的脸时时刻刻都有种诡异的感觉。

按照正常逻辑解释不通,于是她身上一切的怪异都被伏姜强行自我催眠为是那个阴险的女人在有意欺骗他,然而现在真相被撕开,他一时陷入了迷茫,感觉自己之前对她那般的警惕脑补都显得那么可笑。

山顶的狂风吹散了伏姜的长发,使他原本昏沉的思绪猛地一沉。

不,绝没有那么简单。

伏姜眼神又转为坚定,一个人的本性哪有那么容易发生变化,即使她真的忘了以前发生的事,原本的性格也不会改变。失忆不是失智,以她谨慎的心态应当在发现自己处境不妙时就心生警惕,即使平时的所作所为没有在装,也有可能是她本来就是那么个人,在这般情况下破釜沉舟的放任了自己。这一招当真是妙极,因为她真的失忆了,即使再怎么探查也查不出什么,而他反而会因为之前的误判放松警惕。

再说她神魂的损伤完全是自己强行封闭丹田导致的,当初他裹挟着她强行破界而入,的确会使她身受重伤,但重伤又如何,只不过会如他刚开始一般昏迷几天,她随身携带大量灵药怎么就要落到强行封锁丹田的地步了?这个举动现在想来是充满蹊跷,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苦肉计,她极有可能是故意让自己失忆。

伏姜皱眉深思,这招损敌一千自杀八百,说不得那个女人还真干得出来。

这招计中计看似匪夷所思,然而最后她真的成功了,看他昨晚不就下不去手杀她吗?失忆是真的,不知表现出的性情是真是假?她接下来可否还有什么后手?

伏姜完美的逻辑再次说服了自己,原本苦大仇深的脸都轻快了起来,他遥遥望着小河边的营地,眼中出现一丝钦佩,“不愧是踩着手足的血肉往上爬的人,竟这般心机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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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深重的越灵松正在与小绿人大眼瞪小眼,自她醒来到现在,两人已经僵持很久了。

话说小绿人半夜跑来偷喝鱼汤,还当场给表演了一个大变象鼻,险些给越灵松吓得心脏骤停,而它却趁着越灵松愣神的功夫,一溜烟跑了。

越灵松愣了好久才被小风一吹回了神,眼前树影重重,月黑风高,只有夜光石散发着莹莹光芒,要不是地上还倒着被舔的干干净净的小锅,她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玄幻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她暗暗安慰自己,这段时日见到的小动物哪个是正常的,就连她自己不也是很不一般嘛,那小绿人说不定又是什么变异物种,可能还是她少见多怪了。

越灵松检查了下防御法阵,发现根本没被触动,不禁有些奇怪,又转念一想,人家也没近她的身,直奔向鱼汤鱼汤去了,顶多是疑似进入了她的梦境,防御法阵没触动也很正常。

过了心里那道坎,越灵松又感觉有点困了,夜色正浓,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林间的昆虫时不时叫两声。越灵松想想那小绿人也不像什么凶猛物种,食材都在储物袋,也没其他贵重物品给它偷了,即使有吃的被偷了也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物件,就当献爱心了,只要对她无害就行。不得不说这段时日轻松安稳的生活给了她极强的安全感,即使被困在这玄幻的世界,自己还身份不明对着个疑似有仇的男人,但每日吃喝看风景的日子实在太像度假了,搞得她都升不起危机意识。

困意沉沉的袭来,眼皮顿时重的都抬不起来,越灵松心里涌出一丝怪异,但又很快被浓浓的睡意压倒,她一头栽倒在吊床上,下一秒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越灵松又做梦了,依旧是个看起来正常实则特别诡异的梦,是自她长大后,很久很久没再梦到过的幼年时光。

长满杂草却宽敞的院子,光线昏暗却充满欢声笑语的大通铺,还有头发花白却满脸慈爱的院长妈妈……

是了,这是越灵松自小长大的福利院,她自小没有父母,在一个暴雪天被院长妈妈从一颗松树下捡回了福利院。院长妈妈说那天的雪格外的大,地上的积雪深到能没入脚踝,但偏偏她小小的襁褓上没有一粒雪花,她躺的那块地上也是一片干燥,因为一旁的松树极力弯下了自己的枝干,为她挡去了风雪的吹打。院长妈妈极为惊异,认为这颗松树有灵性,于是为她取名越灵松。

院长妈妈去世后,福利院渐渐败落了,院里的孩子长大后也各奔东西,后来地皮被政府征收,拆迁后建成了一个公园,越灵松就很久没再去过了。再后来工作逐渐占据了生活,仅有的个人时间也都争分夺秒的用来睡懒觉,在福利院的日子也越来越少被她想起了。

而现在她又梦到了幼时在福利院生活的时候,还恰巧是一月一度的加餐日,一时间耳边充满了孩子们开心的欢声笑语。

福利院的生活温馨又贫寒,即使不缺衣少食,但也只能保障最基本的吃饱穿暖,距离吃得好差远了,因此难得的加餐日是最让福利院的小朋友欢呼雀跃的。到那一天,小朋友们都拿着分到手的零食,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抿着手中的好吃的,甚至连掉下来的饼干屑屑都不忍心浪费。

越灵松不一样,她有个好朋友每日都等着她投喂,她拿了零食就急匆匆的去找它。

“阿黄。”

越灵松钻出围墙轻声呼唤,很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喘气声奔了过来,赫然是一只皮亮毛顺的大黄狗。

大黄狗一如既往的摇着电动马达臀跑了过来,哼哼唧唧的往她身上蹭。

越灵松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将手中的面包掰了一半给它,然后自己捧着剩下的一半,珍惜的小口小口吃。

大黄狗一口吞掉她给的面包,又急切的凑了上来,盯着她手里的面包“呜呜呜”直哼哼。

越灵松为难的说:“我们一人一半,你的已经吃完了,这个是我的。”

大黄狗充耳不闻,前爪抬起扒在越灵松身上,眼睛眨都不眨的直盯着面包,口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越灵松从未见过阿黄这样,以往他们都是一人一半,阿黄吃完了自己那份就安静的趴在她脚边,从未像今天这般急切。

大概是真的饿了吧,越灵松不舍的嚼了两下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准备将手里剩下的那份递给它。

阿黄望着快到嘴边的面包兴奋的将尾巴摇成了螺旋桨,瞪得溜圆的眼睛隐约闪现了一点绿光。

越灵松往前伸的手一顿,她抬起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大黄狗,一字一顿的说,“你不是阿黄。”

面前的场景如被打破的镜子般寸寸破碎,大黄狗更是像散落的沙像一般坍塌,越灵松猛然从梦中惊醒。

明月高悬,远处晨光熹微,耳边虫子不间断的鸣叫,也未有其他动静,然而她的手却正搭在储物袋上,眼瞅着储物袋都被扯开了一半。

越灵松脸一黑,猛然起身与凑上前的小绿人对了个正脸,俩人于是僵持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