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作用下,岳艇的?人很快进入昏睡状态。

一个小时禁言伤害恰好在这时结束,内室在传来了数声哼唧后重归安静。覃莳舒了一口气,一来不用再担心持续禁言浪费积分,二来也不用担心这多少有些本事的?人用什么特殊的?方式逃脱。

安静下来好一会儿之后,胡顺意跑去内室那里看了看,出来就往岳致面前凑了凑,悄摸摸说了句:“你爸醒了。”

岳致交握的十指立即抱紧成拳,便在这时,覃莳起身拉起他的?胳膊道:“走。”

“去哪?”岳致问。

覃莳道:“去见你爸。”

——为什么想帮他?——

凌晨三点半的?空荡楼梯间里,陆哲的情绪随着他所说出的每个字清晰可辨。覃莳听出来陆哲暗含在质问中的?焦躁,平淡语气下的?骤然冷戾是陆哲情绪即将失控的?前兆。

覃莳沉默下来。

她知道,如果像平日那样随心所欲的跟陆哲对杠的?确会很爽,但此时并不合时宜。

如果像陆哲所说的,岳倩已经被控制了行动正在接受调查,他们只需要最多捱到后天岳艇便也会被带走,大约有生之年再也无?法踏出监狱的大门。

那么,那个长年累月被凌.虐腐蚀的?内心中的心结,又该如何去解?

因为不忿,她将岳艇揍趴在地。然而,直到她一脚踩上岳艇的?侧脸,已经被解开束缚穿好衣服的?岳致仍然目光瑟缩表情麻木的站在原地。

在岳艇的?面前,他的?灵魂仍然被牢牢的束缚住,疯狂的?种子仍然在经年的凌.虐腐蚀中缓缓发芽悄悄滋生,如果不能拔除,覃莳今天这番出头便也显得毫无意义。

至少,应该帮助他把疯狂和戾气减少一些,这样也算是做了点什么。

覃莳低声对电话那头的?陆哲道:“看到了,就觉得至少应该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帮助,其实也是在维护自己内心的?秩序。

——但覃莳,我?只有一个你大概觉得不对的方法,你要听吗?——

拧开门,目光阴鸷的?岳艇眯眼望向泄入的光线,逆光进来的两个人里,前面的那个人按开了房间里的?灯。

覃莳啧了一声,忍不住对刚才进内室的胡顺意来了脾气。

确认这些人全部药倒了他也不收拾收拾,怎么丢进来的就怎么放着,乱七八糟散了一间房子。

从陡然亮堂的?光线中恢复视线,岳艇看清了进来的两个人,也看清了房间里倒了一地的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

他带来的八个人被制得死死的?。

岳艇眯起眼,凶戾地上下打量了岳致一眼。

岳致就这么在他的?这一眼打量下,缓缓的?退后了半步。

只有半步,因为覃莳及时拉住了他。

覃莳紧紧拽住岳致的手,将他拉得往前,再往前,更往前。一步一步的接近岳艇,来自灵魂的?瑟缩便越毫发毕现。

将岳致拽到岳艇面前,覃莳舔舔唇,吸了一口气才将准备好的那句话说出口。覃莳抓抓鼻尖,不大好意思道:“来,你先扇他两巴掌。”

——用暴力解决暴力,他动手了就行,但能赢一定更好。——

明明知道陆哲这主意三观不正,但覃莳听着却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以恶制恶不一定对,但小朋友被欺侮后大人总让他们打回去,是不是也带着几?分以恶制恶的意思?

或许不算以恶制恶,不过是为了瑟缩的自己伸张一次难得的?正义。

带着岳致站到岳艇的?面前,覃莳抿抿唇道:“这个距离差不多,你来。”

岳艇眯起眼眸,充满危险的凛了覃莳一眼。

覃莳撇嘴:“我?知道你记住我?了,不需要用眼神一直提醒我?。但有一点我要澄清,我?这么嚣张你觉得他们能占我?便宜?”

嘴巴牢牢贴住的岳艇神色一顿。

覃莳道:“我?呢,问了一下岳致,听说你是误会了是吧。我?要申明,我?是真的?在给他们补习,你呢,也是真的?很过份。”

转头,覃莳催促岳致:“我?一个局外人都动手了,你不要跟我?说你从来没想过还手。来!”

覃莳说完,向侧后方退开,为即将动手的?岳致留出了空位。

手指微微的?颤,是灵魂深处而来的畏惧,岳致虽然没有任何攻击动作,但他死死交握住双手,也没有再向后退。

冷眼旁观的?覃莳没再催他,而是忙忙碌碌的?开始清扫起了房间,将那些药倒在地的随从们拖到角落。

无?可奈何地继续兑了一小时健康,覃莳开始拉着第三个人的?肩膀往角落里拖。这事情干的不大划算,兑了积分却没有进账,覃莳决定等会儿让小傻子们好好给她补补分。

啪。

安静了许久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地响声。

覃莳看过去的时候,岳致的手掌还微微有些抖。然而他横眉又是一掌,啪!再次甩到了岳艇的?脸上。

灵魂深处的?束缚正在缓慢松开,紧紧被包裹的那些阴晦便滔滔而出再难止歇。

啪!

啪!啪!

……

岳致的眼角漫上猩红,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起先开始,因为心中常年的恐惧,他想要用足力气,力气却好像总也使不出来。接着,他便像再也收不住力气一般,一掌一掌打到手心生疼,岳艇的?脸也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过往的?记忆,声声娇吟的?虚掩的房门,挡在他面前的?母亲瘦弱的?身影,被岳艇一把揪起头发后母亲的仓皇目光,往床上拖行时想要抵抗的?不断蹬地的双足,直到悬在门廊上的?飘飘荡荡再无?生气的?人影。

她白皙瘦弱的?双臂垂在身侧,无?风而动,像无处可依飘零无着的?木舟。

……

那些赤.裸的欲望,那些艰.涩的记忆,那些麻木的痛觉,在这一刻仿佛全部复苏起来。

“等等等等,”覃莳眼看他双眼红透,整个面目都开始扭曲赶紧把手里最后拖的?那个丢到角落,踏踏跑了过来,“等等!”

好不容易将终于愤怒盈然于外的?岳致推开几?步,覃莳按着他的?手道:“等会儿,等会儿,我?就让你打两巴掌,多了多了。”主要是怕把脸打得太肿,给过来逮岳艇的?人增加了认人的?难度。

喘着粗气双眼猩红的?岳致狞笑问覃莳:“两巴掌?就两巴掌?”

“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不够对不对?”覃莳将他又往后推了一步。

岳致红着眼睛喘气渐平,垂眸望向覃莳:“你让我打他,就两下?”

覃莳缓缓松开他的?手:“不止,你已经超了两下。而且岳致,我?知道你很恨他,但是这样不对。”

岳致拽紧双拳。

这样不对?

那什么才对?

弱者活该被欺辱,可他就算还手,也只能……两下?

什么可笑的?道理?。

就在岳致嘴角边的冷笑渐起时,覃莳突然道:“我?给他松绑,你试着打倒他。”

——要赢,就要让他自己赢。覃莳,自己赢的意思是,记得给岳艇松绑。——

最开始的?两巴掌,只是为了撼动那长久盘踞于心中的畏惧。

她真正想要做的?,是让岳致将岳艇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这或许是最极端的一种心理?疏导,将畏惧践踏在脚底,便不会再畏惧。将凌.虐以暴力回击,或许才能避免最终击溃理?智的奔腾杀意。

比起需要耗费漫长时日的正确疏导而言,这种方式简单粗暴却又非常直接,不愧是陆哲能想出来的办法。

过程不一定正确,但结果必然符合预期。

所以陆哲其实也一样,并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而只是很多时候并不愿意去选择符合绝大多数人的?正确标准。

——能赢更好,但覃莳你要记得,只要他动手了就行。——

这是一场解除心理?枷锁的?斗争,不管最终的?结果是谁胜谁负,不管在过程中究竟谁伤得更严重,都不允许第三者的?加入。

覃莳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岳致站在原地。然后转身几步,蹲在岳艇的?面前。撕开岳艇嘴上的?胶布前,她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并不指望岳艇能保持安静,她只是在提醒,他将在下一秒继续被禁言。

于是方才还能呜呜直哼的岳艇,在胶带撕下来的那刻发现自己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失声状态。

岳艇眼中那一瞬间的惊恐被覃莳捕捉住,覃莳淡淡道:“让你保持安静了。”极淡的语气,却又仿佛带着极强的震慑。

人们总是对未知的力量充满了异常的恐惧,再一次受到禁言攻击的岳艇不复第一次时的震惊和焦躁,他终于明白这种没有预兆毫无的?道理?的?禁言施降于何处。

以至于覃莳在为岳艇解绑时,他始终未对覃莳做出任何攻击举动。

解开绳索,覃莳缓步向后。

不出预料的?,岳艇率先一拳将岳致击倒在地。

他面带冷笑,始终是记忆里那个不论在力量上还是在气势上都碾压孩子的?高?大父亲。不论他每一次的凌.虐有没有道理?,无?论他是否能符合他自己的?道理?,他都应该是这世界上唯一值得被膜拜的?声音。

方才因为数次掌刮而燃气的?斗志,在这记忆的?许多烙印重燃时顿时瑟缩,却又在将近熄灭时不甘心地颤了颤火苗。

便在这时,有个声音唰拉响起。

有人将那面湖的?落地窗拉了开,破晓的?天空蒙蒙的?亮,隐约可见东升的?太阳西落的弯月还有那闪亮的?启明星。

他其实不用再踮脚抻脖,也已经可以清晰望见远方的峰峦叠嶂。

他已经长大了啊。

拇指按了按嘴角的?伤口,岳致舔了舔指尖上的?那点血迹。从来不会留手的?父亲,也应该尝尝被按住痛殴的滋味。

呼吸重又炽烈,心中的烈焰重又回到顶峰。岳致举起双拳,终于不再踟蹰在原地。

砰!

砰砰!

……

覃莳背向他们,在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天要亮了。

一夜没睡,好困。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看新闻,看到常年受虐的一方最后终于在难以忍受的时候杀死施暴者的时候,都会很心疼。

之前知乎看到一个答主说,小时候爸爸经常暴力妈妈,后来有一次妈妈直接从厨房抽了把刀出来追了爸爸很远,是真的有心要杀人没杀成,至此之后几十年爸爸再也没有敢和妈妈大声说话。当时就非常感慨,有些时候真的只能以暴制暴了。

这章写完,虽然好像三观不正,但我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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