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到家,覃莳接到了秦鹏的电话。他震惊的咆哮声从听筒里飘出来,覃莳的耳朵都快被他给震聋了:“覃莳!你转哪去了?!”听说覃莳怪可怜的,她人在住院家里人都不在,他和刘婳几个就想着过来探望探望。

结果没想到扑了个空,护士直接说转院了,也?不知道转去了哪里。

原本是想给覃莳来个惊喜,这会儿变成了他们的惊吓。风尘仆仆赶来,却连个人影的边角都没看见。这可不行,他们决定转战下一家医院。

正说着话,不知道打哪儿走过来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少年,略长的头发上束着个灰白色的运动发带,看向秦鹏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那眼神带着种攻击性,让秦鹏很不爽。

听筒里传来了覃莳疑惑的询问:“你……在医院?”

秦鹏哼了声:“我们有几个人吧,本来准备过来看看你。然后我问你呢,你人呢,转去哪个医院了?”

覃莳默了默:“我在家。”

秦鹏:“?你什么?”

覃莳:“我在家。”

等电梯的秦鹏绝倒:“大姐,你昨天昏迷今天才醒的,你没转院你在家?!”

覃莳扶额道:“对。”

秦鹏:“我真的,我真的不服谁就服你了!你家地址在哪?我们来探望探望,果篮什么都买好了,别说不要!气死人了!”

秦鹏扛着果篮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覃莳家的那一站,覃莳已经在站台等着了。

刘婳率先下了车,将手里的花递了过来,边关心道:“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覃莳没有去接花。她现在这身体素质干啥都费劲,能不扛就不扛了。覃莳说:“我走路都费劲,等去我家喝口水再给我吧。”

秦鹏下车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覃莳说的这句话,忍不住道:“这都拿不动了,你还?不住院。”像个絮絮叨叨的老父亲。

覃莳点头如捣蒜:“行行行,我再观察看看,不行就再去住院。”答得?就很敷衍。

秦鹏道:“行吧,我还?真的挺少看到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覃莳突然发现对面的几个人木了脸。

覃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一个大大的阴影笼罩了起来。

暮色沉沉,日光渐淡,不仔细去感受其实很难发觉到这个将她笼起的暗影。然而,刘婳的眼神却并非平视,而是斜斜向下,望向了她的腰侧。

覃莳便也?顺着刘婳的眼神看了过去,然后,她便看见了一个瘦长冷白的手虚扶在她的腰间。

虚扶,但并没有再靠近,跟她以为的那个人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偏头去看,猝不及防的撞上了那双桃花眼。那双眼里的攻击性微微收敛,连嘴角惯常上扬的弧度都紧绷了。岳致问:“她呢?”

今时不同往日,面对威胁,拖着个小破身板的覃莳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避让。

“谁?”她一边反问岳致,一边缓缓走出他身形的笼罩,向着秦鹏等人的方向挪了挪。

岳致挑眉道:“明知故问。”他伸出手,想要一把拉住正缓缓挪远的覃莳,却被对面那个方才还?在跟覃莳说话的男孩一个上前?挡住了动作。

秦鹏道:“人家才出院,你干什么?会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昨天舞台上的那一下太突然,绝大多数人都只听见砰地一声,接着便看见覃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昏迷了。

等人送上了急救车,秦鹏都还觉得?不真实?。习惯了覃莳舞台上的活力四射意气飞扬,却没有想到刚刚还?跟自己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秒却在去往医院的道路上飞奔。

洪岭的人固然需要对此事负责,但更应该反思的是他们这些队员们在明明知道覃莳身体不好的情况下,为什么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可以照顾好她自己呢。

就连现在,他们都是懊恼的。

因着这份懊恼,并不善于斗狠的秦鹏挡在了覃莳的面前。但也?因为他这一挡,岳致这才注意到覃莳后脑勺的那个并不算重的伤。

岳致微微眯起他的桃花眼审视道:“你磕到头?”

他是听人说建中的一个女孩出了点事情,打听之下没想到出事的人居然真是覃莳,遂过来看看。但,他似乎没有碰到他要找的人。

面前这个看着弱小又?无助,连一贯气势逼人的反击都没有,真令人失望。

岳致凝视了覃莳半晌,似乎仍在确认什么。然后他道:“告诉她我来过。”说完,这人两手插兜,大摇大摆的走了。

刘婳问覃莳:“他说的是谁?”

“不知道啊。”覃莳虽然这么说,但她大概有了猜测。先前?岳致曾表示过他认为覃莳存在不同的人格,他想来找的或许并不是虚弱的她,而是那个能瞬间锁喉的那个覃莳。

望着岳致远去的背影,刘婳道:“这人看着古古怪怪的。”

覃莳嗯了一声,心道估计他再也?等不来那个一招制敌的覃莳。

总积分已经是-2110,这坑已经有了天坑的雏形。

知道这坑她填不平,覃莳也没想去填。咸鱼如她,就只想保证每天8小时左右的睡眠,所以临睡前一定得?把积分冲到9分。

9分能兑9个小时的生存时间,她睡八小时,还?有一个小时是用来忙东忙西洗漱吃饭的。

这回比以前还?可怜,以前起码还?能冲个十几二十分,睡觉起码也?很能睡到自然醒。这现在不行了,即使她能赚个十几分,但欠的账在那里,多于9分的都会被抵消掉,她也就没有了超九分的动力。

系统逼我做咸鱼,那就只好踏踏实实?的做了。

奋力刷题中,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七八点虽然不算晚,但这个点一般也不是串门子的时间。

覃莳奇怪地透过猫眼看了看,看见了昏黄廊灯下陆哲那张冷峻的脸。

他冷着脸,抱着个很大的纸箱等在门口。

覃莳把门开了问他:“这什么?”

陆哲侧了侧身子,似乎很怕撞到她。覃莳也赶紧避了避,看到陆哲手指关节泛了白,覃莳就知道这箱东西肯定很重。

将这纸箱放在客厅,陆哲道:“等等,还?有。”说完就把门虚虚掩起,又?出了门。

覃莳好奇,蹲那把箱子翻开一看,惊讶地鼓了鼓眼。

这全是初中的练习册,各科都有,五花八门。覃莳随手翻了两本,还?特地看了看印次,都是新的。

正瞧着,陆哲又搬了箱进来。

他的脸上起了层薄汗,将纸箱放下时额角的几滴汗落下来,洇进了纸箱。

“这是?”覃莳问。

陆哲眉眼沉沉向她:“我的。”

他把市面上能买到的初中三年的各科练习册和模拟卷都买了一份,他说:“我想,那就好好学习吧。”

遗忘会被当做无效学习进行倒扣,覃莳让他不用再背了。

短时记忆成了无用功,唯有长期记忆才能保证正常的计算。

他想了很久,那就只有认真努力的去学这一条路了。

覃莳张了张嘴,大概是由于过于惊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陆哲唇角微扬道:“不全是为了帮你,我突然想看看学习能为我带来什么样的选择。”这是一条他从前未曾走过也?一直未曾想过要去走的路,但漫漫时光中,那些负气的沉郁的时光里,当他偶尔看到从高校中意气风发走出的那些时,其实也?会艳羡。

回到少年,面对他人的屠刀,他也?曾手握屠刀。但偶尔有些时刻,在那些砰然悸动的时刻,他总会不经意的想,如果放下屠刀,是不是真有立地成佛。

这其实并不是放下屠刀的好日子。岳倩仍在蠢蠢欲动,岳家也?仍在循迹追查给予了他们家族重击的人。还?有陆楠,虽然他们两父子面上早已冰释前?嫌,但陆哲很清楚,他的父亲冷心冷肺不过是带着张假面。

努力想要缓和他们之间关系的陆楠,不过是想要牢牢把持着那笔属于他的遗产。

虎视眈眈的环境里,他却突然想要放下屠刀铤而走险。想要看看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也?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只要他放下,就能真的走入阳光里。

即使身处黑暗,仍心向阳光。

即使有一天仍需要捡起那把落定的刀来保护自己,但他也?曾心向往过,努力追寻。

覃莳点点头:“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得?跟你说句谢谢。”

不管为了什么,但能让一个学渣动起来不容易。不过好在这个学渣是打了双引号的,他数感很好学起来应该不会太吃力。

覃莳一本一本的把练习册拿出来扫描,扫完之后又按科目按年级给分了类。

按类别把书收进纸箱,最上面放的都是初一的各科,覃莳问陆哲:“你把书扛过来不会是想要我帮你扛书吧?”她这小身板可是扛不动。

陆哲瞥了覃莳一眼:“只是让你看一看。”

看一看?

覃莳不由腹诽。这两箱书可不轻,陆哲不像是没事找事的人。

果然,陆哲道:“你应该有你的办法记住这些书,帮我规划一下。”

正将书架上的初一数学练习册和试卷一本本导入辅助记忆工具的覃莳一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或许是夜晚的廊灯过于昏黄,令陆哲那一贯沉黑如墨的眼瞳仿佛拘了泓粼粼清泉。他眼眉似乎微微有些上扬,像愁云终于舒朗。他道:“忘了。”

忘了是多久了,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他发?现她的书包总也空空荡荡,他发?现她翻书的速度尤其之快,他发?现她在图书馆里找了很多书,但几乎都没有认真去看。

他曾重新找回那些书翻阅过,结合覃莳赛场上的表现,他便相信覃莳有着特别的办法记住这些书,或许跟她的那个机缘也?有关。

他猜了很久,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因为知道她多半会说谎。

好在如今,她抿抿唇对陆哲道:“那我规划一下。”算是默认了。

小骗子也?有难得坦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