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样,多久没吃过肉了?”
言匪这话原不过是打趣,也没想怀昔能回他,没成想这丫头还当真停下筷子伸出指头数了起来。
她一只小手数完了,又来数她同言匪交握着的五根手指头,是连言匪的手指头也数了,这才道:“三个月……前……祖母过寿……吃过……”
“怎么又结巴了?”
言匪想起了去文国公府打听回来的下人所言,这丫头原先很是活泼,就算是母亲死了也是被父亲看护得极为不错的,他父亲身边的姨娘看着也待她极好。
但她就是不大爱读书写字儿,偏生还爱看话本,这于家教甚严的文国公府自然是叛逆的,加之她母亲的缘故,文国公对她向来是爱答不理的,文国公夫人待她还好,是不咸不淡的。
后来她不小心撞了秦姨娘的肚子,秦姨娘早产,她爹爹的头一个儿子就这样要用药过一辈子。
文国公觉得她太过忤逆,心肠歹毒,便将她关了禁闭,说是没他的允许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她父亲似是为了补偿,就将秦姨娘抬为正妻了,他本就没多少时日了,之后没多久他便病死了,这世上唯一待她真心的人也不在了。
而她连他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不过幸而文国公夫妇还是有些良心的,将人放出来守了灵,只是将她父亲送走后她就发了场高烧,之后如何却是不可知了,因为自此之后文国公夫妇似是忘了她一般,没将她放出过屋子,看到她的人也很少了。
这都是他母亲着人打听来的消息,他估摸着这秦姨娘怕也待她心有芥蒂,对她也不好,毕竟她一个小丫头,外面还人人都传她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他是真没见过十三岁的小娃子是这样的,他妹妹跟她同岁,可是那心思不知道有多少,倒是衬得她愈发招人心疼了。
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彩雀好像就是同她一道陪嫁来的那个贴身丫头,他想,他得空得问问她怀昔被禁足的这几年过得如何。
怀昔总算是用完了膳,可一只手还紧紧拉着言匪的手,一只手则摸着自个儿吃得溜圆的肚皮一本满足。
言匪摇了摇头,扬声让外面守着的丫鬟进来将桌上的东西收了,又着人打水来洗手。
这手油乎乎的,他可受不了。
怀昔没发觉言匪的意图,还拉着他的手,无奈,他只好握着她的手给她一道洗了。
“洗了就早点休息,知道吗?”
怀昔点点头,然后一双水汪汪大眼睛还是瞧着他,就是不说话。
他却突然福至心灵,这人大抵是在问他今夜睡在哪里。
“你且放心吧,我去隔壁的耳房睡,不会半夜来吃你的。”
他眼瞅着怀昔又被吓得一个激灵,是得逞般地笑了起来。
“怎么跟只兔子般,这般容易受惊?”
怀昔见言匪似乎真没打算吃自个儿,胆子倒也大了几分,低声嘀咕道:“兔子……笨……”
你是说我跟兔子一样笨?
言匪读懂了她的意思,失笑摇头:“我是说你跟兔子一样可爱,软乎乎的。”
折腾得够晚了,言匪就催促着怀昔上床歇息,自个儿则打算去旁边的耳房歇下,没成想被人给拉住了衣袖。
他回头,就见小怀昔躺床上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瞅着自个儿。
他禁不住好笑:“怎么?不怕我吃了你了?”
怀昔噘了噘嘴,慢腾腾地就要收回手,却是被言匪拉住了。
“好啦,陪着你。”
怀昔还小,两人自是不会同床的,也不麻烦外面伺候的人了,他干脆自个儿从一边儿的柜子里搬出了几床被子来。
天知道这天寒地冻的睡地上有多冷。
何况床板稍稍硬了些他就睡不好,所以他这是铺了一层又一层,这才在自个儿打的地铺上躺好。
要说他也不知他这是哪里来的毛病,在边关的时候不发作,一回得京都就发作了起来。
“睡吧。”
怀昔听得这话,又觉着身边有人了,心下微安,乖乖闭上了眼睛。
因着烛光晃动,言匪有些睡不着,可念着床上那小小人儿胆子是小得很,今夜姑且就不将蜡烛给熄了吧。
他觉着自个儿真是苦命,娶个媳妇儿回来简直是又给自个儿迎了个小祖宗回来,陪吃还要陪睡。
他委实觉着亮光晃眼得很,干脆翻了翻身,将脸半埋在了枕头上,只是这夜他到底是没能睡好。
夜半时分,他迷迷糊糊地觉着好像有人直直盯着自个儿,还有股子杀意……
他猛然惊醒,待缓了缓,判断清楚了形势才瞬时睁开了眼睛,就见一把匕首在他眼前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