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昔心头‘咯噔’一声,果然,来晚了,免不得要被婆婆磋磨一番了。
她正冥思苦想着该如何开口解释,就听端坐于上首风韵犹存的妇人接着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老娘,扔下你媳妇儿跑了呢!”
怀昔这一听,不对劲儿啊,这是在说言匪?
还真是,这不,言匪接话了。
“娘,您说的哪里的话?我跑做什么啊?何况我媳妇儿在这儿呢,您给我留点面子呗。”
“留什么面儿啊?谁不晓得你的德性?”
怀昔愣愣看着这对母子你来我往地说着,一时反应不及,就见原本冷着脸的老王妃翻脸比翻书还快,突然对着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怀昔啊,快快过来,让为娘瞧瞧。”
怀昔见着老王妃慈蔼的笑脸,还有朝她伸出来的手,一时有些心动。
娘亲啊……
不是克己守礼的母亲,而是最是平凡不过却也最是亲近不过的娘亲。
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怎样,她下意识搓了搓交叠的双手才缓缓上前握住了老王妃的手。
如她所想,当真温暖得紧。
她有些眷恋这份温暖,可是她到底不是那个小蠢货,理智还是有的。
“怀昔来迟了,请母亲责罚。”
老王妃打扮得甚为素雅,一出去旁人定是瞧不出来这便是大豫赫赫有名的摄政王的母亲,但她举手投足之间颇为优雅,看着已让人赏心悦目,叫人挪不开眼。
“你来迟了定然是因着言匪这小子,昨儿他没把你吓着吧?”
怀昔就站在老王妃身前,任老王妃拉着自个儿的手,低声软软答道:“母亲放心,王爷待怀昔是极好的。”
“要是他犯浑待你不好你便同为娘说,为娘帮你教训他。”老王妃拍了拍怀昔的手,是满目慈爱。
怀昔心头一颤,禁不住想起了自个儿娘亲还在世时的时光。
她身子骨不好,待文国公府的人也素来没甚好面色,但一遇着什么事儿总也挡在她的身前维护着她,不叫她受半分委屈去。
可这不是她的生母。
无论当母亲的再如何骂自个儿的孩子都是听不得旁人骂的,何况她一个外人,没得还火上浇油,怀昔还是晓得这些个分寸的。
“母亲放心,王爷对怀昔很好的,昨儿还给怀昔准备了许多饭菜呢。”
一听得这话老王妃苏氏更是心疼怀昔了。
“不过一顿饭,哪里就算好了?”
“是啊,文国公府又不是没饭食吃,你这样说,文国公府的人知道吗?好歹将你养到这般大了,若是他们知晓你在背后如此诋毁他们,只会叫他们心寒了去。”
这话中冷嘲热讽的意味甚浓,叫人听了很是不舒服,好在怀昔早有准备,只是方才老王妃待她分外和善的举动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如今听得这话反倒让她觉着再是正常不过。
毕竟她是文国公府的人,是先皇母家的人,被先皇赐婚嫁进来就是为了平衡端王府的势力,也是为了盯住端王府的一举一动,起码谁都是这样想的。
随着这道清脆的声音落下,从门口踏进来个头戴两枚点翠钗花,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子。
这女子穿得粉嫩,可一身衣裳却是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累赘。
怀昔只消一眼便猜出来人身份,这人该就是言匪的妹妹了。
果不其然,就听苏氏训斥道:“灵儿,说什么呢?你来晚了还不知错,怎地还如此跟你嫂子说话?还不快给你嫂子道歉!”
言灵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的。
她又不傻,自然知晓先皇让自家兄长娶文国公府的女儿是个什么意思,别看这丫头小小年纪,说不得心里正在谋算什么。
这不,就将自个儿娘亲给迷惑了。
“娘,她算什么正经嫂子?这才刚过门您就偏向她了?”
言匪也蹙了眉头。
“你嫂子是你兄长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你说说算不算正经嫂子?灵儿,是不是平素里兄长太宠你了?”
言匪在家中向来极少这般疾言厉色,眼瞧着向来最是疼爱自个儿的娘亲和兄长都不向着自个儿,去向着一个外人了,她心头更是不爽利了。
“你们……偏心,她说不得存了什么心思。”
言灵本性不坏,让她再说什么难听话也说不出来,就要耍性子跑出去,被怀昔上前拉住了。
她这来王府的头一遭就将小姑子给惹恼了可不好,起码在面上她要显得毫不介意的模样。
“灵儿,你莫要生气,我没有旁的心思,也不会抢走母亲和哥哥,更不会害王府,你且放心吧。”
这立场她得摆明了,可言灵是丝毫不留情面,立时甩开了她的手,正待再发作,苏氏又开口了。
“好了,大早上的,来坐着吧,你嫂子该给我敬茶了。”
言灵闹归闹,但还是有分寸的,看了眼抿着唇看着自个儿的兄长,乖巧坐到了一边儿的椅子上。
折腾了这一早上,怀昔可算是将这盏清茶送到了苏氏手上了。
苏氏接过这盏媳妇茶,微微抿了口,然后含笑给怀昔塞了个玉镯子,说是见面礼,怀昔自是没有推脱的道理,恭敬接下了。
言灵见了这婆媳和睦的画面很是不屑,本想轻嗤一声的,可见着母亲和兄长纷纷朝自个儿看来,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她就是愤愤不平,凭什么?为了大豫他们家的男丁都要死绝了,可先皇呢,不管不顾,给自家兄长塞了这么个人过来,塞臭布条进嘴里恶心谁呢?
她是愈想愈气,耐不住还有人赶上门来添油加醋。
“要我说啊,老王妃和王爷就是被她那楚楚可怜的表象给蒙骗了,这才让你受了委屈。”平宁郡主拉着言灵的手道。
言灵同平宁郡主自幼交好,被她这边厢好一番挑拨,是愈发气愤。
“我一定要她显出原形!将她赶出王府!”说着,她又拉着平宁郡主的手道,“平宁姐姐,你可要给我出出主意啊。”
平宁郡主似是颇为为难:“我哪里想得出什么法子啊?要不,你先找人盯着她,一瞧着她有什么异动就让人汇报给你,到时候你拿出证据了你在老王妃和王爷面前也有个交代啊。”
言灵觉着平宁郡主说得在理,立时就着了个丫鬟去盯着清竹园的动静,好随时回禀给她,她就不信她不露出马脚!
平宁郡主今儿是特意盛装而来,头上的珠翠闪闪夺目,就是为了给言匪看的,这会子一直躲在言灵住的院子也不是个事儿,就撺掇着她到王府的花园里逛逛,没成想还真叫她碰上了带着怀昔来逛园子熟悉王府的言匪等人。
平宁郡主面上一喜,又被她生生给压下去了,故作矜持地上前给言匪行了一礼。
“平宁见过王爷。”
怀昔微一挑眉,这只跟王爷行礼,却不跟在王爷身边的王妃行礼,此番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言匪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晓得平宁郡主的意思,却也没多想,思忖着许是她跟言灵要好,这才给怀昔下面子,但他既娶了怀昔,在外人面前无论如何也是要给足她敬重的,不然人人都可欺她。
“平宁郡主不必多礼,这是本王的王妃。”
言匪在外面向来不多话,冷着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威慑力十足的,这不,怀昔眼见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平宁郡主听完这话后面色微僵,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怕是舌头都要闪着了。
可言匪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就这样冰冷冷地瞧着她,她只得收整好面色,朝怀昔敛衽行了一礼。
“平宁见过王妃。”
怀昔瞧了眼一边儿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的言灵,又瞧了眼面前这能屈能伸的平宁郡主,心道,有趣。
“平宁郡主不必如此客气。”
说着,她故意往后退了一步,还伸手拉住了言匪的衣袖,似分外手足无措。
平宁郡主心下冷笑,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