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匪原以为将人哄好了,可回去后怀昔直接将自个儿拾掇好打算歇息了,这就让他很是不习惯了。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可人怀昔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就是没瞧他。

他只好又假咳一声,可怀昔打定主意不理他,哪里会吭声?

“这就睡了?”

怀昔窝在锦被里笑得合不拢嘴,但就是缄口不言,任言匪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

言匪又试探着问道:“今儿不听故事了?”

“不敢劳驾王爷。”怀昔憋着笑,“去给海生月说去。”

言匪失笑:“别听他们瞎说,我跟她清清白白的,只是觉着她身世可怜才帮扶了一把。”

怀昔不提这茬儿了,又道:“你干嘛逼小蠢货啊?”

言匪在怀昔床边坐下,隔着锦被戳了戳她的肩头:“生气了?”

“不敢。”怀昔不咸不淡地回道。

这样不是生气还能是什么?

言匪失笑,也只有这种脾性的怀昔会跟他闹脾气了。

“好了,哥哥也是希望你能打开心结,不然小蠢货还是个小蠢货该怎么办啊?每个人都会独立行走于这世间,只有自个儿能陪着自个儿走完最后一段路,若是哥哥不在你身边了,你怎么保护自个儿啊?这些个道理今儿不是都在红梅岭上同你说了吗?”

怀昔不乐意了,立时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你才是小蠢货呢!何况……干嘛说这种话?多不吉利啊。”

“好,哥哥蠢,你要怎么罚哥哥啊?”

言匪顶着一张妖媚横生的脸,一笑更叫人酥了半副身子,是谁都不忍苛责了,何况怀昔本就是逗他玩儿的。

她只是偶尔也想闹闹小脾气。

她就觉着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哄着她,就算逗她玩儿的也是好的,她把握好分寸便是,小蠢货看的话本子上不都说男子喜欢偶尔会撒撒娇的女子吗?

“那就……”她刻意拖长了音调,将言匪的胃口高高吊起,才道,“今晚多给我讲两个故事听。”

言匪说不上为什么,心头陡然松了口气,觉着怀昔没真生气就好,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哄。

“好了,小心着凉了。”他让怀昔躺回了床上,将被子拉上来给她盖上了,这才开始同她讲起了他儿时那些个上树掏窝偷鸟的事儿。

在说到第二件他幼时的混账事时怀昔已然有了睡意,可就在这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开口了:“哥哥,你是不是比较心疼小蠢货啊……”

言匪听得这话后,心内一时五味杂陈,多久没这种滋味了。

他轻笑一声,凑近她耳边哄道:“傻瓜,怎么会呢?你就是你啊,老陈说了,这样只是让你们两种性子渐渐相融了,对你身子好,不然哪天你又记不得自个儿做过的事儿了,甚至有一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该当如何啊?”

怀昔微一侧身,道:“那要是我找不到……找不到路了怎么办啊?我……你都不来寻我吗?”

言匪心弦一动,而后释然一笑,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道:“当然会来寻你啊,怎么样……也会来寻你的……”

他是心疼怀昔的,她以前的日子太苦了,他也是真的将她当作了一家人。

她还小,他自然还不会动她动情,但若说只是将她当作妹妹也未免可笑,大抵也是心知这人就是自个儿夫人的缘故,总是会刻意经营些,若是能成为恩爱和睦的夫妻自然是皆大欢喜。

他也不知自个儿这话她到底听没听进去,见人似乎睡熟了,他便起身替她拉了拉被子转身往自个儿榻上去了,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得自个儿身后之人声音朦胧地同他道:“哥哥,对不起……”

这是在为她白日里说的话道歉。

言匪微微勾了勾嘴角,抬脚回了自个儿榻上。

洋洋洒洒下了一整夜的雪,怀昔一早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茫茫一片,空落落得让人心慌。

她昨儿去见秦氏原本就是想从她嘴里问出她背后之人是谁,到底是不是她二叔要害她的父亲,一番对话下来发现果真如此。

只是她如今才发觉她爹的死也有他的不作为在里面,一时却是不知该不该报仇了。

但她没犹豫多久便想通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明成和秦氏确实是存了坏心思,还有冯氏……

她昨儿说的话虽都是诈秦氏的,但她觉着此事也是八九不离十,怕就是冯氏派的人来推自个儿一把害得秦氏早产的吧。

这些账还是要算的,可是要怎么算呢?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雪中,搅乱了一副寂静画像,成了画中人。

她兀自低头沉思着,也没注意看路,冷不丁撞在一个暖烘烘的胸膛上。

她捂着自个儿的额头,下意识就要开口道歉,却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了道熟悉的男声:“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哥哥……”怀昔抿了抿唇,“哥哥打算如何处置秦氏?她可拿得出什么实际的证据指向明成?”

言匪微一挑眉:“你怎么……”

怀昔勾唇,嘲讽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蠢货胆儿小的跟个耗子似的,能指望她什么?”

言匪对于这样的怀昔总也颇多无奈:“还是要老陈来看看。”

固平会意,抱拳朝言匪和怀昔行了一礼,自去请陈然了。

言匪拉着怀昔往王府的花园行去,这才接上了她方才的话。

“秦氏自然是要处置的,就是……”他斟酌一番还是直言了,“秦氏给母亲下药是为陷害你,想让你死在我手里,确也跟明成毫无干系,若我想让他们有关系也可以,但是如今还不是动文国公府的时候,只能给他们一点教训。”

牵一发而动全身,怀昔了然,可心有不忿。

“真是便宜了他们!难不成他们害了我父亲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秦氏太蠢了,被一个男人诓骗得没有留有丝毫证据,该说是明成太聪明了,没给她丝毫机会留下证据,就算她出面指认,明成也会抵赖,不为旁的,就为着明成现今在朝中的风评并不算差。”

言匪不想给怀昔太大的压力,没有说的是他没有借由此事对文国公府发作是怕文国公反扑,毕竟狗急了还会跳墙,怀昔的身世不易被暴露,何况文国公手上还有那般多的细作,他若是生了反骨,直接反叛了该当如何?

怀昔没想到那般远,只道:“难道坏人就要任由他为虎作伥下去吗?”

言匪淡然一笑:“愿意相信哥哥吗?”

怀昔不语,她知晓言匪是个君子,也晓得他对自个儿的良苦用心,可是凭什么就能将信任完全交付呢?

她于他没有用处,而单凭着一个人的人品去相信一个人,那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故此她沉默着不发一言。

不可否认,她是拿言匪当一家人的,起码以言匪如今的表现来看她很是喜欢这样一位大哥哥的,小蠢货也喜欢,但……

人心隔肚皮。

她当然可以拿话哄她,但她觉着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拿这话来搪塞言匪。

言匪浑不在意怀昔这忽冷忽热的态度,只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有耐得住仇恨和寂寞,你才能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怀昔知道言匪这话的意思,她心里清楚,这是要暂时放过文国公府众人的意思了。

眼见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她起身同言匪告别打算转道去探望苏氏,没成想言灵也在。

她微微一愣,后来又想通了,苏氏是言灵的母亲她当然会留下来照顾她了。

不及言灵说什么,怀昔先跪下来给还躺在床上的苏氏磕头行了一礼。

“母亲,儿媳不孝,因着儿媳让您遭受如此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