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匪带着三千军士甫一到得荆州外围就遇上了土匪公然围攻荆州,而荆州守备军正跟他们打得如火如荼,仔细一看,这土匪人数没有荆州守备军多,但训练得却要比荆州守备军还要好。

言匪带的这三千兵士是长途跋涉,此刻也是疲累不堪,但荆州守备军在内,他们在外,正是合围这帮土匪的好时候。

他一声令下,他带的三千兵士立时从外围包抄起了这帮土匪,可这帮土匪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同人多做纠缠,潦草逃走了。

言匪微微眯眼,觉出了不对,侧身问起了身边的副将:“崇光,你觉着呢?”

副将叶崇光道:“属下瞧着这帮土匪也是不对劲得很,就算人再傻,在得知朝廷派兵来剿匪的时候也断不会轻举妄动,总也会派人先探一探,摸清形势,再怎么说也该晓得我们这两日会抵达荆州。”

再多的不言而喻,这帮土匪是专挑这时候来攻城的。

“敢攻城,这都不是土匪做的事儿了,是反贼。”言匪轻飘飘说完这话,一扬马鞭,落雪踏蹄,直接进了大开城门的荆州。

荆州知州是个肥胖油腻的中年男子,他战战兢兢地在荆州府衙中躲着,好容易在今日等来了言匪。

“下官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

言匪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翻身下马径自进了荆州府衙的正堂。

话不多话,一旁的叶崇光已着人摊开了荆州的地形图。

荆州知州原本还想说今晚设宴给言匪接风洗尘的,哪成想言匪根本不理他,兀自就开始商议起了剿匪一事,他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站在一边儿陪着。

“荆州土匪是谁聚拢起来的?”

荆州匪患历来严重,可还没严重到这一步。

言匪在带兵来荆州的路上就派了斥候前来探查消息,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吓一跳,这土匪是将紧邻荆州的泗州、梧州两州的土匪都拉拢过来,一道聚集在了荆州的山林中。

若不是荆州知州曾和眼见着压不下来了,言匪怀疑他还会隐瞒不报,毕竟在自个儿管辖的地界捅出这么大个篓子,官职保不保得住另说,且看命保不保得住吧!

这不,眼见着穿着官袍的曾和是冷汗涔涔,顶着个大肚子好容易说了实话。

“原荆州土匪的头头,就不知为何,去年年初……他突然有了此举……”

叶崇光闻言当即怒了。

“去年年初的事你拖到了年底才上报?你安的什么心啊!拿百姓的命来玩儿?”

曾和心下一凛,下意识就要去看言匪面色,正撞上他脸上的冷硬面具,还有冷硬面具下一双粹了冰似的桃花眼,慌不迭道:“王爷,下官……下官……下官无能!”

最后他也只能推到自己无能头上了。

“下官以为自己能制住那帮子土匪,没想到他们势如破竹,短短时日里,连兵器用的都跟咱们守备军差不离了……”

言匪眼神微微一动,心头有了思量,这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们撑腰啊。

荆州向来匪患严重,荆州百姓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好,不过勉强填饱肚子,可就是因着日子艰难,上山做土匪的不减反增,朝廷也只能增派粮食赈济。

言匪看着面前的曾和,脑满肠肥用来形容他是再贴切不过,他不得不想,朝廷每每派来的赈济粮有多少是分给了百姓,又有多少是进了他曾和自己的腰包里呢?

“曾知州,我听闻你跟明王爷母家是远亲?你说说,你们是远亲,原先你又是在京都混的,怎地甘心来这地儿?”

令做凤尾不做鸡头。

这荆州是山高皇帝远,但确也是穷乡僻壤,一个有野心、足够贪心的人,就算想选个地方做土皇帝也决计不会选这样一个地方,除非他是想隐藏什么。

言匪打量着曾和,他真的只是个酒囊饭袋?

曾和朝言匪又躬了躬身,道:“王爷说笑了,下官无能,这些年荆州悍匪横行,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哪里有脸敢跟明王爷攀亲呢?这……下官到此处是由吏部推举,受先帝委派,下官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罢了。”

言匪打量曾和半晌,看得曾和心头直打鼓的时候,他才一拂袖道:“让将士们都歇息吧。”

话罢,自己率先踏出了正堂。

“崇光,如今你又怎么看?”

言匪一步不停地往前走着,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但叶崇光跟在言匪身边多年,深知言匪在外不是个会说多余话、做多余事的人。

“这个曾知州怕是不简单,不像是我们调查到的酒囊饭袋,起码面上话术还是很会说的。”

“你说,他跟突然聚拢一起、造势要反的那帮子土匪是什么关系?”

叶崇光心下一凛:“王爷怀疑……”

他四下看了看,这边厢他们正往府衙后面的厢房行去,这里是曾和的地盘,人多嘴杂,他立时压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舔了舔因行军而被风沙吹得干裂的嘴皮,这才将话续上:“王爷是觉着今日之事太过巧合?”

言匪点了点头:“像是试探。”

他甫一说完这话就觉着不对,好似有一道视线自他们进了府衙大门后便如影随形,他一双桃花眼遽然一变,朝着身后的一个拐角看了过去,却见那边已然没有旁人的踪影。

“王爷,怎么了?”叶崇光疑惑道。

言匪收回视线看着叶崇光:“崇光,同本王在京都待久了,是不是觉着这日子太安逸了?”

叶崇光被言匪这句不轻不重的敲打激得浑身一个激灵,忙压下一条腿,垂着头,朝言匪抱拳告罪:“王爷恕罪,是属下不够警惕。”

叶崇光是副将不是护卫,他没有发觉有人盯着他们按理说没有错,可是他是叶家庶子,是由言匪一手扶持上来的,那他就要比旁人更加机警,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何况以前的他可比如今小心。

叶崇光明白这个道理,也深知自己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过舒适了,以至于忘了在边疆风沙里就连睡觉时都随时支棱着一只耳朵的光景。

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该这样松懈。

遥想当初他不满于父亲对他这个庶子的偏见,毅然到了边疆参军,好容易在一次大战中受得言匪赏识,这才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而今回得京都也才敢在叶家众人面前挺直腰板。

居安思危,他有负言匪对他的提拔。

言匪深知驭人之道,知晓叶崇光已经受到敲打,让人起来后便转身回了曾和给他准备的厢房。

这连日跋涉,已经好几日没有沐浴了,这可叫言匪有些受不得。

他是没有条件都要制造条件沐浴的人,难得一连数日没有沐浴,饶是冬日他也觉着浑身臭烘烘的。

待沐浴齐整,又躺在床上歇息了一个时辰他便醒了,外面已然暮色四合,正巧此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护卫回禀,说是曾和派人来请,要给言匪接风洗尘。

言匪勾唇一笑,他倒是想要看看这曾和在耍什么把戏。

言匪甫一到得曾和设宴的正堂曾和就迎了上来,忙将他往上位引着坐了下来,一开口无非是老生常谈,就是客气两句,再奉承言匪一番。

言匪在外向来不多言语,也不怎么搭理曾和这番话,曾和尴尬一笑,而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曾和向他敬酒的时候他淡声道:“喝酒误事。”

曾和悻悻作罢,直得散了席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言匪没想过曾和就这般收敛,也想过他会想法子同自己拉近关系,没成想他甫一回得自己歇息的厢房就见屋门外站着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见得他来了之后,先是规规矩矩地同他行了一礼,而后道:“奴婢们是主君派来伺候王爷的。”

言匪没应,径自进了屋,这两个丫鬟似是看不懂眼色般,还要朝屋内行去,被言匪的护卫拦住了。

“王爷从不叫人服侍。”

那两个丫鬟见状,竟是不退,似是要哭了般,悠悠然抬起张肤白嫩滑的瓜子脸,一双眼脉脉含情地看着言匪。

“王爷,奴婢们是被主君派来伺候王爷的,王爷若是住得不快,奴婢……”

提及此,却是不说了,确认言匪将她们的容貌看了去便垂下头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言匪不免腹诽,自己原来在旁人心中竟是个贪图美色的人?

就算要贪图美色自己倒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早回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照镜子将自己看个百八十遍了。

言匪这番自恋要是被怀昔晓得了怕是要深以为然,要是叫陈然知晓了定然是要冷哼一声,好好损一损他的。

“扔出去!”言匪朝一边的护卫淡淡吩咐道。

两个丫鬟没成想美色当前,还有人不动的,怯怯哭着一声声唤着王爷,回答她们的则是言匪毫不犹豫关上的门。

待护卫回来,言匪已经泡上了热水澡了,边泡着边朝外淡声吩咐道:“传话去,家有娇妻,不忍辜负。”

护卫要被言匪这话跌破脑袋,硬生生憋住了,恭敬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