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不好一直装昏睡,昨儿便醒了,只是一直端的是身娇体弱,没法子下床,穆宸瞧着很是心疼,这几日下了朝快快处理了政事就来凤仪宫陪着,惹得装病的言灵心中万分愧疚。
这日,言灵正躺在床上,就见得穆宸兴冲冲地来了。
“灵儿,你的病快要好了。”
言灵看着眼中泛着光的穆宸,依稀觉着瞧见了几分他当年的影子,那时候的他就是这样,一双眼总是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疼惜,如今瞧着倒觉出几分恍如隔世来。
她回过神来,心中是酸软一片,又觉着愧疚不已,语气不自觉更是放软了不少。
“陛下,您为着国事如此操劳,臣妾不能帮您分忧便罢,还让您如此担忧,臣妾委实愧窘。”
穆宸听闻此话原本伸出去想要将言灵揽入怀中的手又收了回去,脸上的笑也收敛了几分,连带着眼中的光也一并敛了去,声音倒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你若是真觉着惭愧那就快快好起来,那样朕也能安心。”
言灵看着穆宸收回去的手,一颗心一沉,藏在锦被下的手禁不住攥成了拳头,但面上不显,依然笑得温柔。
“臣妾瞧着陛下似乎比平日里要开心些,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被言灵这一问穆宸才觉出自己的不稳重来。
虽说人人都知荣王以前得过一株忘忧草,但是不是真的忘忧草还有待太医院和陈然好生比对,他这会儿巴巴地赶来报喜,要万一不是呢?
岂不叫人空欢喜一场?
到头来会不会让她心情愈发低落,致使病情愈发严重?
一时,穆宸没有开口,言灵也不急,只是温温柔地望着他,等着他说话。
就在这时候,田禾来了,说是太医院那边说荣王送来的这株忘忧草同书上所载一模一样,该是忘忧草无疑了。
言灵瞬时回过神来,心头是后知后觉地蹿上了丝丝密密的甜意:“原来陛下是来同我说此事的啊,我好高兴啊。”
没有太子哥哥,但也没有一口一个臣妾,穆宸脸上的笑意又慢慢爬了回来。
“是啊,我们灵儿就要没事了。”
原本就没什么事的言灵被这话直接捅了一刀心窝,更是愧不敢当,她到底还是骗了她的太子哥哥……
可想着端王府的处境,想着生死未卜的兄长,她又能狠下心了。
此时陈然也应诏进宫了,穆宸心头其实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这味药材是贵重得很,见过的人甚少,他唯恐有个什么万一,忙又着了陈然将那株忘忧草好生看看。
陈然接过药材端详半晌后,却是迟迟不敢下定论。
“陛下,不知可否让草民将这味药材带回陋室好生看看?”
穆宸自然是不肯的,这味药材是万分难寻,若有什么差池,就是他陈然的命也不够赔的!
“陈神医就拿着药到太医院去琢磨吧,需要什么,尽管跟田禾说,有什么不便的,也大可你自己跑一趟,出宫去拿了再进宫便是,禁军不会拦你。”
其实这药材也用不着偷梁换柱,陈然事先就同穆宸说了,此味药拿到后不可轻举妄动,还得他亲自熬制,一步也不能有差错,到时候掉包便是,就是言灵装一回病不容易,他得保证这药材万无一失。
“陛下,这味药草民曾经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并未亲自拿到手中琢磨过,但草民在外游历时曾结识过一位异族姑娘,她研究过这味药,草民想请她进宫掌掌眼,也好一道商量一下皇后娘娘的病情,还望陛下恩准。”
陈然于医术一道向来眼高于顶,于太医院那些个倚老卖老的太医更是不给面子,能让他甘愿往后退一步同人共商病人病情的大夫想必也不会差。
穆宸思量了一瞬,就点头应下了。
可一旁的太医院院使却是不肯了。
“陛下,让一异族女子进宫为皇后娘娘请脉,唯恐不妥啊。”
太医院院使都开口了,太医院一众自也不甘落后,纷纷附和了起来,大抵意思是那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无知小儿,唯恐玷污了圣眼,更是不知她何种来历,万一她图谋不轨又当如何。
陈然倒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当下也冷了面色。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诸位太医院的大人们饱读诗书,该是晓得这个理儿的,没得让皇后娘娘就这样干熬着。”
陈然这话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你们不中用,治不好皇后,还得靠我!如今哪有脸在这里叫嚣?
太医院院使气得吹胡子瞪眼,还要再与陈然争论,被皇上不耐地打断了。
“够了!现如今皇后病情为重,陈神医,朕特准了,可以将人带进宫,但在她给皇后请脉的时候得有带刀侍卫在旁侧看着。”
陈然心满意足,也不多看那帮子迂腐太医,转身出宫去寻诺敏去了。
他寻得诺敏后先跟诺敏商议好,到时候进宫后先做做样子去给言灵把脉,而后再由她将药材带出宫,他则留在宫中继续看顾言灵。
诺敏都一一应下了,耐不住在马车上陈然又压低声音叮嘱了好一番。
诺敏不耐听陈然说这些,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知道啦知道啦,你都说了百八十遍了,你何时变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话罢,她又忍不住嘀咕:“要不是端王中毒了,说不得你早就躲我百八十里远了,哪里还会主动来寻我,你何时能这般关心关心我啊?”
诺敏说这话时声音放得很轻,但马车就这么大,还是尽数传入了陈然耳中,他从未遇见过这种状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竟难得觉出几分惶恐不安来。
他转了转眼珠,张了张嘴,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见着诺敏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又很是烦躁,一张嘴是张了又合,半晌才别别扭扭地开了口。
“我老妈子,那你现如今又是闹那样?你不是说你们西洲儿女最是不拘小格,不爱像大豫女子般扭扭捏捏吗?”
他说这话时没控制住自己,倒显得恶声恶气的,惹得诺敏更是不快,她瞪了他一眼后干脆偏过头不再同他说话了。
陈然对着言匪还能叫他怜香惜玉,自己这厢看着生气的诺敏却是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到了宫中陈然立时就带着诺敏往凤仪宫去了,没成想皇上还守在那里,两人见过皇上后诺敏就绕过屏风给言灵把脉,而从始至终皇上一双眼都紧紧盯着她。
陈然见了,心想,这皇上待灵儿还算有几分真心嘛。
就在这时候,诺敏出声了:“咦?”
穆宸心头一紧,声音又急又厉:“怎么了?”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怕是只这一味忘忧草也不能解啊。”诺敏说着便跪下来请罪,“若是没有那味药材,恕草民无能为力。”
穆宸眉心一凝:“什么药?”
“回禀皇上,无忧果。”诺敏一字一顿,“还需无忧果才能彻底根治娘娘的疾病。”
陈然猛地偏头看向诺敏,这不是他们先前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