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他也确实明显感觉到过宋书的回应不如一开始一般热烈,反而?日?渐平淡。
仿佛这?半年只有他一头扎进了热恋之中,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
直到现在都对彼此的感情新鲜如初。
宋书的反应已经让他感到有些惶恐了。
只是想了想,宋师还是没有为难宋书。
很快松开手把人放开,再帮他把衣领整理好,神色又恢复如常:“你办正事吧。我也先?回去了。”
宋书见他转身,抿了抿唇拉住他的手腕,偏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道:“……雪大了,记得打伞。”
宋师没等到他挽留自己,等来一个安慰的亲吻,唇角轻轻勾了勾,点头后又捞过貂裘,打着伞步入雪中,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漫天雪花里。
宋书一直等到他的身形不见了,这?才慢慢转头,没什么?表情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帕子,捂到嘴边,闷咳了一声。
帕子上浸透血迹。
宋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随后习以为常地将其折起,面不改色地丢进了一旁的水盆中。
水花轻轻溅起。
血色很快晕染了整个水面。
天气越来越冷,到年底,打完仗的杨川终于回京,洛姣摆宴为他洗尘接风。
宴上朝臣齐聚,有人觊觎宋家?兄弟两人的婚事许久,隐晦问及此事,女帝笑而?不答。
两位当事人并不着急,倒是靖康王急了起来。
宋师八月时?已过了及冠之龄,其他人家?的公子这?个年纪差不多都娶妻生子了,就算没娶妻生子,通房也有一两门了。
只有他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还寡,至今都洁身自好,从不同女流走在一起。
原先?靖康王是不急的,毕竟家?国大事在前,他那?时?只忧心宋师的平安,如今大局已定,他又开始操心起两人的婚事。
见女帝不言,靖康王暗暗戳了戳他儿?子,以酒挡脸,密语道:“阿长,你可有心属之人?说出来,正好让陛下为你赐婚。也是美事一桩。”
宋师顿了顿,随即道:“有是有,只是……”
靖康王大喜:“只是什么??”
宋师放下酒盏:“我怕爹不能接受。”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靖康王不赞同道,“你爹我是那?么?顽固的人吗?家?世低些也无?妨,只要你喜欢,爹都无?所谓。”
“真的?”
靖康王催促:“真的,你说。你说出来爹一定不会做什么?棒打鸳鸯的事。”
“那?好。”宋师微笑抬头看向宋书的方向,轻声道:“我心悦之人,是小书。”
“?”
靖康王失手打碎了手边的酒盏。
满地碎片里流淌着盈盈酒液,像入冬后再未放晴过的天气,黏腻又潮湿。
靖康王于宴席上大怒,拂袖而?去。
宋家?一出出了两个断袖的事情传出门去,那?些打着小算盘想把女儿?嫁上门的朝臣们歇了心思,两位事件主人公却都因?此而?松了一口气。
夜里,宋师抱着他上榻。
壁炉里烤着火,被褥里也暖和?。
宋书埋首在他颈脖间?,热气酝酿扑在宋书耳边,晕红了他的
白皙如玉的耳垂。
“爹还是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事实摆在这?里,他不接受也无?用。”
宋书仰首,黑暗里面对着天花板吐出一口气:“也不能总是这?样……你太冲动了,这?事儿?不该那?时?候说的。”
“他自己说的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还说自己不是老顽固,”宋师哼了一声,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腰,“你妹妹当初也不接受,现在不也平静了?”
“瞒了这?么?久,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宋书顿了顿,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这?句话是在诘问他什么?。
黑暗里,他看不清宋师的任何表情。
屋里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片刻,宋书又突然抬手捂住嘴,把喉间?溢出的声音全都压下去。
他断断续续道:“等等……”
宋师不满:“还等?多少次了?到底等什么??”
他皱着眉拉下宋书的手,正要低头亲过去,宋书突然扭头,脸颊擦过他的唇,然后闷咳了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他嘴中噗地一声喷出来,滴滴答答溅在了地板上。
宋师吓了一跳。
他慌忙起身,披上衣服点上灯,看见满地猩红的血迹。
而?宋书半闭着眼靠在床头,长发垂到腰际,衣衫褪到肩头,颈脖上都是暧昧的痕迹,被褥只堪堪搭在腰上。
分明是一副艳丽的景色,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却带着死寂的苍白,唇边的血丝冲淡了所有奢靡之气。
大半夜他执意要去请大夫过来,好几位太医拎着药箱赶到,睡眼惺忪地为他把脉把了半天,眼神越来越清醒,人也换了一位又一位。
等在一边的宋师早已不耐烦,他焦躁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书气若游丝,仿佛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场景:“他们把不出来的……”
“不是问你!”宋师一眼扫过去,直接暴躁地打断了他,“我问的是太医!”
他第?一次厉声呵斥了宋书,宋书却愣了愣,然后仿佛看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扬起了唇角,哑声笑起来。
笑到最后他甚至重新咳了起来,终于不用在宋师面前抑制病症,咳嗽声越来越重,宋师立即起身,手足无?措地红了眼眶:“你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最后一名太医松开手,退到一边满脸歉疚地摇了摇头。
宋师终于明白,当初宋书为他寻医治蛊毒、却始终找不到治疗方法时?的那?种?无?能为力。
直到自己亲身体?会,他才能感觉到煎熬和?无?措。
宋书的嗓子越咳越哑,一直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宋师把太医都赶出去,倒了水又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气拍背、把帕子递到他嘴边。
宋书又吐了一口血。
血色的花骨朵绽放在雪白的帕子上,刺目又堵心。
“你始终不肯把我们的事说出去……是不是因?为这?个?”
宋书缓过神来,靠在他怀里呼出一口气道:“还有……不肯和?你亲热。”
宋师心里觉得荒唐又可笑:“你怕我发现?这?到底是个什么?病?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难道就没有法子能治吗?”
“没有。”宋书闭眼道,“你该知道,我会瞒着你,这?就代表这?病治不了……而?且这?也不是病,这?是毒。”
宋师茫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当初自己中的情毒:“毒?蛊毒?你什么?时?候中的蛊毒?”
若是情毒该早就解了,难不成是先?前的疫病?
可疫病的解药早就有了啊。
“不是情毒,也不是疫病,”宋书轻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你解情毒前,和?你说过,太子府上那?位南疆来的医师吗?”
宋师搂紧他:“……是说过,我记得。”
“太子要我吃下一种?毒药,半年内若不吃下解药,毒性?就会发作。因?此我若想活,便必须听命于他。”
宋书微笑,“他以为我会因?此而?顺从。可最后先?死的还是他。”
论起狠心来,宋书不比洛放差。
宋书的手落到他腰间?那?块玉佩上,那?是宋书几个月前送给他的保命符,而?今早就沾上了宋师的温度。
“太子府被抄后我去搜查过,并没有找到所谓的解药。那?位南疆医师告诉我,这?是南疆国师所制的毒药,”他呢喃道,“唯一的一包解药在抄家?之前,便被洛方文?一把扬了。”
“如今想来,当初无?悯大师说的血光之灾,大约便是你的情毒。”
“情毒不解,死的便是你了。”
宋师抓住他的手腕,颤声说:“可毒解了,会死的是你。”
“也许是你那?帕子在我身上待久了,没了你的气息,不算你的贴身之物了。又也许……需要亲近之人才能化解的血光之灾,便是这?个意思?”
一命换一命。
宋书笑了笑,“天意如此,不必多想。”
宋师沉默半晌:“你瞒我这?么?久,怎么?又肯告诉我了?”
“我时?日?不多了,说不说也就这?么?点时?间?……”
宋书揽住他的脖子,仰首贴上他的唇,眸里微光在烛火下映着他的影子,带着些释然:“既然剩下的日?子都是偷来的,倒不如尽兴一些。”
宋师任由他在自己唇上舔舐啃咬,没有丝毫反应,宋书因?而?不满,往下吻过他的喉结,一口咬在他肩上:
“哥哥……你不行了?”
宋师倒吸一口凉气。抬起他的下巴,把心底压抑的怒气带着怆凉吻了过去。
他半闭着眼听窗外寒风呼啸,须臾后道:“哥哥。”
“城外的梅花林开了花,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的。”
黑夜里一片寂静。
美人儿?一身媚骨,含着苍白的月光摇曳,揉碎在一席夜色里。
许久之后,才听他哥哥哑着声音说:“好。”
“带你去看。”
……
宋书的病症越来越严重。
他变得嗜睡、病弱,时?不时?地咳血,隆冬时?节,好几次栽倒在雪地里。
宋师逐渐不去营地了,他再次把护城营所有职权重新交接到杨川手里,然后接手了宋书大部分需要处理的政务。
洛姣每日?都为民生社稷而?忙得焦头烂额,靖康王还在为他们搅在一起的事而?闹气,两人都没有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的意思。
只是宋书待在寝房的时?间?越来越多,常常分不清昼夜。
有时?一觉醒来便见宋师坐在面前的桌边处理政务,还特意撤走了中间?的屏风,让他睡醒便能一眼瞧见自己。
有时?睁眼,已是寒风凄萧的半夜,宋师总是躺在身侧搂着他,很用力,扳也扳不开。
那?样子像要把他融进骨血里,一辈子都离不开才好。
宋书便不挣扎了,他翻个身,继续在宋师怀里睡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还在下。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长。
宋书知道宋师从来没有放弃过为他寻医治病,按他所说的,万一这?毒还有解药能解呢?
他闻言也只是淡淡地笑一笑,并不阻拦。
宋师总是给他熬一些养身的药,对外说是看他身子太弱,宋书也总是配合着一饮而?尽,再吃下宋师默默递过来的蜜饯冲散嘴里的苦味儿?。
其实他们都知道,不过是都想要彼此能陪伴得更久一些而?已。
哪怕再多那?么?一两天,也是极好的。
正月初一,京都的天终于久违地放了晴。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喜欢看虐,也写不来虐@_@
但我就是喜欢写虐(笑容逐渐变态.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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