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慌,”无?悯抬手?示意他镇静,“实不相瞒,方才有个人也来过这里,与你长得一般无?二,他告诉我?们,他才是真正的宋元清。”

“如今你该如何证明,你不是冒牌货?你师父可不会对一个假货手?下留情?。”

灵湘瞥了无?悯一眼,没有否认这句话。

宋师蹙眉:和他长得一般无?二?

冒牌货擒足先?登了?

不对,他又不知道宋师醒了,还跟着南疆使臣入了京,又怎么可能?想到先?他一步来这里证明自己的身?份?

难道他还有能?知道宋师有没有醒、或者在做些什?么的能?力??

屏风后的站着的……又是个什?么人。

他脑中飞速运转,正要说来,里间屏风后突然转过一道身?影,一眼看去,眉目如画、尽显风姿,是位惊艳的美人儿。

美人儿淡声道:“不必试探了。”

宋师喉间的话尽数咽下去,惊愕道:“小书?”

宋书的视线直直地看了过来,笑了笑,轻声说:“是我?。”

灵湘两人都?看向他。

窗台那?边传来一道冷淡的童音:“我?很好奇,为什?么二公?子说不必试探了?你就?这么确信他才是真正的师兄吗?”

一身?红衣的安栾不知何时?坐到了窗台边,长发束成了辫子,看着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宋书走过来在宋师身?旁掀起?衣袍坐下,闻言微微一笑:“那?个假货不敢来找灵湘师父,他若听过无?悯大师的能?力?,便也不可能?来天光寺自投罗网。若没有听过……那?就?更不可能?来了。”

分析得有理。

宋师松了口气:“所以你们方才说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来过这里,也是假的?”

灵湘修士摊手?,十分坦诚:“无?悯诈你的。来的是二公?子,他告诉我?们宋府里那?个宋元清是假货,所以我?们听见你敲门,才如此草木皆兵。”

宋师觉得疑惑,他转头问:“那?奇怪了——小书,你怎么认出那?个不是我?的?”

宋书道:“他跟我?一碰面,我?便知道不对劲。他还说他做了个梦,是个预言梦,梦见我?和他在一起?了。”

宋师:“……”

他看着宋书的目光微微凝滞了一下,倏地想起?梦里的事情?来。

梦里他和宋书确实是在一起?了,还上过不止一次本垒。

梦醒之后宋师便明白,其实他也是喜欢宋书的,宋书兴许也确实对他有意。

然而现实是,在宋书眼里,两人并没有在一起?,而在他眼里,已经?把宋书当成了相伴许久的爱人。

宋师自觉有些尴尬。

他默默坐远了一些,踌躇道:“我?也做了这个梦……他说的并不算错,毕竟是用我?的身?份和你对话——但他为何会知道我?的梦境?”

若齐郁知道他的梦境,甚至这个梦确实是个“预言梦”的话,那?么伪装成他,对齐郁来说岂不是轻而易举?

宋书听他说完暗道里的经?历,淡定道:“他装你装得太假了。若当时?回来的是你,就?算确定这是个预言梦,也绝对不会就?那?样告诉我?。”

目的性太明显,简直明晃晃地要在脸上写:我?想跟你上床。

宋师做不出这种事。

宋师耳根一热,默默地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是那?个国师的身?体?,虽然还是自己的脸,但他觉得若是碰到宋书了……

宋书不膈应,他膈应。

“咳咳,”灵湘修士笑眯眯地打断他们,“叙旧先?放到一边,不如来讨论一下现在怎么办呢?”

“元清你装齐郁装了那?么久,接下来打算如何?”

“我?是准备要搜集好证据后,找个合适的机会,用齐郁这个身?份爆出来。但我?一直搞不清楚齐郁到底要做什?么。”

宋师皱眉,“他和我?换魂,若无?其事地跟着小书回京,然后呢?然后他想要什?么?”

宋书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冷静:“他这些天几次三番暗示我?,和之前?一样……他想骗我?和他在一起?。”

他这是说的比较委婉了,宋师却?一下听出了他的意思:

这不就?是馋他身?子吗?!

宋师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之前?的那?两年不算,这次换魂绝对是蓄谋已久,然而换魂还不够,这冒牌货竟然还惦记着宋书。

“换脸。”

安栾冷不防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和师兄换魂,想和二公?子……是为了换脸。”

“换脸?”

安栾从窗台上跳下来,面无?表情?道:“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是个孤儿,但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在来到边境流浪遇见师父之前?,我?在南疆圣陵待过一段时?间。”

“我?有幸被选为那?一届的圣子候选人,在那?里住了两年,两年后我?才离开。”

“我?很早就?见过南疆国师,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寝宫里。”

十几个贫穷人家的孩子一起?进入圣陵,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

国师对他们没有其他要求,唯一的命令就?是“不准破禁”。

这个“禁”,指的是童子身?。

一群六七岁的孩子,待在圣陵中无?处可去,便总喜欢偷偷摸摸结伙一起?跑出去玩。

安栾不是那?种活泼的性子,他一向不参加这种群聚活动,孤僻到没有一个朋友。

又因为长相好,最得国师偏爱,被许多小孩子嫉妒。

孩童的心思最单纯,也最幼稚。

这样的次数多了,有的小孩子就?很看不惯他的不合群,某一次,安栾被他们骗到了国师的寝宫里。

国师的寝宫是南疆皇宫最神秘的地方,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安栾当时?听见了脚步声,惊慌失措地躲进了床底下。

然后掉进了地道中。

他看见了人间最惨烈的地狱。

遍地都?是腐朽的白骨、猩红的血迹、挂在尽头刑具边的人皮。

他吓疯了,听见头顶暗道再次传来声音,慌乱之中又钻进了成山的白骨堆里。

他就?这样听见了国师的秘密。

“南疆国一直有一个传说,说国师是个苦命人,两百年前?亲眼看到爱人死在自己眼前?,痛苦万分,因而心生执念,为了能?让爱人复活而研制出了长生不老?药,才得以长生百年至今。”

“这个传说——”宋师扬眉,委婉道,“不像这个国师会做的事。”

“你刚刚说过,疫病的蛊毒名叫‘不老?药’,”宋书提起?,“但这蛊毒的功效显然与‘长生不老?药’的传说相悖。”

“那?是‘长生不老?药’的失败品,”安栾垂眸回道,“传说是假的,他确实不是那?样的人。”

“他确实有过一位早夭的爱人。制作长生不老?药,是因为他对那?人求而不得,对方应当是拒绝了他,说他迟早会老?去。容颜化作枯骨时?,便什?么都?不是。”

宋师干脆当听了个故事,点头道:“哦,这就?伤人了。”

安栾嘲讽道:“他换皮,也是因为那?人说过他相貌不够好。”

“你如何知道这些?”难道齐郁还全部都?一一讲给他听了不成?

安栾沉默了片刻道:“他在地道中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拿着一幅画一直在不停地念叨,状似疯魔……我?想不听都?不行。”

“所以你听了多久?”

安栾道:“大约半个时?辰。”

宋师了然:“还不算太长时?间。”

安栾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我?太害怕了,差点睡过去,于是趁着他还没发现我?,偷偷跑出去了。后面的我?没再听下去。”

“……”

宋师道:“那?人骨和人皮是怎么回事?”

“他每十年就?要换一次皮,以保证脸始终是新鲜年轻的,”安栾想起?那?个地道中的东西,脸色十分难看,“那?些人皮是他已经?戴过、后来换下来的,因为无?处可放所以才全部挂在了那?里。”

“南疆每十年就?要选一批孩子进圣陵,这些孩子基本都?是丢弃的孤儿,要么就?是贫苦人家养不起?了,而且全都?长得不差,年龄在五岁左右。”

进入圣陵后,这些孩子会被无?忧无?虑地养到十五岁……

以前?有些人觉得奇怪,每十年选举一次圣子圣女,所以南疆的王位也默认只能?坐十年,但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新的圣子圣女能?选拔出来。

那?些选举出来的圣子圣女,要么极美,要么极丑……但这是胜者,那?么败者呢?

无?人关心那?些孤苦的孩子在选举失败后去了哪里。

但五年前?,七岁的安栾亲眼见到了国师清隽的外表下隐藏的不堪和腐朽。

那?是真正的人间烈狱。

被国师选中、无?法成为“圣子”“圣女”的人,全都?永远地留在了圣陵,被他一个一个拖进了暗无?天日的地道里,取出童子血、剥开人皮,然后失血过多、或活生生地饿死在那?里。

白骨一日又一日堆积,逐渐变成了一座大山。

没人知道这座山底凝固着一层又一层的血液。

惨叫被埋入地底。

有人灵魂至死不能?安息。

“在国师看来,童子血是最纯粹的血,换皮不取其他的血,童子血却?是一定要的,”安栾板着脸,“他还很挑,只喜欢男人的皮,不喜欢女人的。”

那?些年的圣子基本都?很丑,估计是他挑剩下的,圣女倒是都?长得不错,但国师选女孩入圣陵,基本都?是掩人耳目,虽然后来也顺手?一日取了血,也只是为了灭口、不让消息传出风声罢了。

养了十年,在他心里,这些孩子自然什?么都?是属于他的。

取张人皮,也是他该得的。

宋师听到这里,看了宋书一眼。

所以冒牌货想和宋书上床,其实是为了拿到童子血,要取宋书的皮?

他心底压着几分火,觉得荒谬又不可思议。

换皮这种事……真是奇幻。

“他曾经?貌似也做过换魂的事情?,”安栾沉吟道,“那?是因为当时?不知道怎么换皮,所以走了歪门邪道……当然换皮也不是什?么正道。”

“他会在这具身?体?老?去之前?,挑选好下一具身?体?,然后强行换魂,让人代替他老?死。”

“而他披着一张崭新的脸,继续待在他的宫殿里,享受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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