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街头街尾,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此事传播得如此之快,还得归功于城内的小孩子们。

那天洛姣找到白岚两人将此事说了一通,恰好被百无聊赖的安栾听到,兴致勃勃地说要跟她一起去施粥。

然后他就被城中的孩子们缠上了?。

他人长得漂亮,年纪又不大,洛姣毕竟已经十七,再亲切也总和这?些孩子有些代沟……咳,反正,安栾就凭着年龄优势和一张脸,成功混成了?城里的孩子王。

虽然安栾其实并不是很乐意当这?个孩子王。

洛姣招聘女人参军的事情就从这?些孩子口中一点点传了?出去。

不管这事听在天下人耳中如何?惊世骇俗,洛姣都没有动摇创建娘子军的决心,况且宋师不曾发声反对,军中的士兵也不能对此过多议论,甚至还要帮着张贴告示。

再说前线,宋师身为主将,自然不需要每一次都亲自上阵杀敌,否则军营里还有那么多事,他就要累死了?,是以这?两次都是赵轩和徐天领兵。

徐天为人精明老道,不像赵轩年纪太轻,一心只知道往前冲,他就地部署了?数次计划,最终以声东击西之计,直接打入了袁州的军营老巢。

令人惊讶的是,单于晔竟然提早带着亲兵跑路了。

这?一仗打得还算漂亮,好歹五天之内,袁州和翼州都成功收复回了?大周。

大军入城巡查,宋师随行,看见的是满地狼烟,百姓看见他们,眼里都是惊疑不定,或心如死灰。

袁州的民生?状况,不比关州好多少。

可关州是因为疫病和战乱,全都跑光了?,袁州的人又没人来得及跑,怎么会……

赵轩最关心这?些,袁州知府将他们迎进府中不多时,他便派手下亲兵去询问了一番,片刻后亲兵前来禀报:“城中百姓大多中了蛊毒。”

又是蛊毒。

宋师长叹一口气。

“据说单于晔入关之后,便差人抓来了城中所有的青壮年,给所有百姓都喂下了?蛊毒,以他们的妻儿老小奴役他们劳作……”

还有更过分的,亲兵说着说着顿了一下,面露不忍。

让人站在炮烙上走路,还不准摔倒,否则就要抓来女人孩子,当着他们的面抽筋、剥皮……

至今为止,城中疫病蔓延,死伤无数,所有的青壮年男子几?乎都没能忍受这?种痛苦,全军覆没。

几?人面沉如水。

宋书就戴着斗笠站在宋师身边,闻言在令人死寂的沉默里抬手,示意亲兵可以退下了?。

赵轩第一个握拳站出来,满脸怒意:“单于晔!怎么就叫他跑了?!!!”

徐天默默低头,不语。

单于晔带着人跑了?,不止跑了?,还安然无恙地退回了?南疆的大本营,依旧对江州虎视眈眈。

但眼下的情形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宋师揉了?揉眉心,吩咐徐天依旧负责城中布防,杨川去寻访民生?,派人打听一下情况,施粥熬药的事就交给赵轩了?。

“对了,”宋师突然想起,“你营中有个叫薛佟的……伙夫,记得把他带出来,让他帮忙熬药,不要让他跑了?。”

忽略了这?小子这?么多天,是时候给他找点活做了?。

赵轩不明所以,但还是抱拳应是。

几?人很快退下,只有杨川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犹豫道:“宋哥。”

宋师转头:“何?事?”

杨川踌躇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他前脚离开,洛姣后脚就进来了,宋书揭开斗笠,和宋师对视一眼,转头问道:“准备好了?”

洛姣一副村姑打扮,变成了?个十几?岁柔弱女子的样子,用药汁改变了原本的面貌,虽然还是很漂亮,但却和自己的真实样子全然不同了?。

她跃跃欲试地点头:“自然,我等了?好几天了。”

宋书淡淡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洛姣满不在乎地挥手:“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哥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放心吧,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宋书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吧。”

他默了?两秒,还是道:“小心为上,若是被发现了,不必多留,尽快回来。”

宋师补充道:“记得要求助就发信号。”

洛姣笑了?笑:“行了?,我都记得呢。不多说了,我走了。”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宋书喊了?她一声:“等等。”

宋书上前,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针套,解开递给洛姣道:“针上被我抹了毒,一击毙命,你不带任何?武器,单枪匹马太过危险——给你防身用。”

洛姣接过来,愣了一下。

宋书拍了?拍她的手臂:“记得好好回来,针套还得还我呢。”

洛姣哭笑不得:“哥,你哪来的……”

宋师悠悠道:“我送的。”

宋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洛姣恍然大悟:“怪不得哥你说要还给你,好吧,谢谢哥,我努力把它带回来。”

她偏头又对宋师道:“喂,宋大公子,我哥就交给你了?啊,你好好照顾他,我回来不想看见我哥掉一根头发……”

宋师无语:“行了?行了?,还用你说,你不在这么多年我也把你哥照顾得好好的——赶紧走吧你。”

洛姣哼了一声,收起针套,推开门离开?了?。

关州城内的蛊毒已经清除了大半,又有袁翼两州的知府相助,很快也解决了温饱问题。

三州之中只有翼州还剩些青壮年劳动力,其他两州留下的全都是些老幼妇孺,其中以袁州的境况最为惨淡。

不少女人看清了?现今的状况,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纷纷,也都三三两两报名参了?军,娘子军已经初具规模。

夺回袁州的这?几?天,兴许是受太多事情干扰,宋师的记忆想起来的越来越多,也越发混乱。

好不容易商定完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宋师回了?关州知府便满脸疲惫,抱着宋书才勉强安心一些。

两人什么也没做,就躺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头疼?”

“嗯,最近都有点,”宋师闷声道,“大概是要恢复记忆了?……你陪我聊聊天吧,聊点什么都成。”

宋书问他:“赵轩和徐天这两个人……”

宋师又头疼:“你别跟我提正事,白日里正事谈多了?,放松一下,聊点别的。”

“好吧,”宋书无奈道,“那薛佟最近安不安分?没惹是生非吧?”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大好时光,”宋师叹道,“你为什么总提些这?么让人煞风景的事?”

他咬了一口宋书的耳垂:“大半夜的,在我面前提我的情敌怎么样,实在不应该。”

宋师力道不重,宋书被他咬得耳朵有些痒,躲了一下,好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应该,那哥哥你说聊什么?方才还说随便聊什么都行呢。”

“不聊了?,”宋师受气,一掀被褥,把两个人都闷进去,“睡觉。”

“哥哥,你是要睡觉呢还是要睡我呢?”宋书伸手拦他的动作,闷笑,“你不累吗?”

“不累,”宋师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指责他,“你太不解风情了?,我不想陪你聊了?。”

宋书道:“分明是我陪你聊——我不解风情,你难道就解了??”

宋师嫌他不动作,低头咬了一口他的唇瓣,“这?不就正在解?”

宋书无言以对。

他哥哥理解的“风情”,原来就是他的衣裳。

宋师吻住他,不让他说话了?。

“比起用言语安慰,不如用行动安慰来得实在。”

宋书眼尾泛红,咽呜声都堵在喉咙里,徒留低低的喘息声。

因为近日军事繁忙,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亲热过了?。

久不开?荤的男人,精力可旺盛着。

长夜漫漫,云翻雨覆。

宋书被他折腾得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宋师将他抱去洗漱了一番,刚把人放回床榻上,太阳穴处凸地一跳。

宋师呼吸都梗在喉咙里,脑海里记忆混乱翻涌,一个片段掺杂着另一个,画面杂乱无章,搅乱了他原本平息下来的心绪。

他说头疼不是骗人的,只是在宋书面前不敢露出太多,怕他担心,又知道瞒不过他,所以干脆装作症状仿佛很轻微的样子。

实际上,这?几?天晚上和宋书睡在一起,他几?乎整晚整晚地睁着眼,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又怕宋书发现,经常很晚才回来。

他也去找过大夫,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白岚知道他的情况后推测大概是换魂太频繁,对他的魂魄造成了?损伤,虽然记忆大致都回来了,但时常会产生混乱。

无药可解,只能等着慢慢恢复。

但先前那么多天,没有哪一次头疼发作和今天一样,疼得他恨不得一头撞上墙,连呼吸都滞停了?。

他就维持着弯腰的动作,手撑在床榻上,额头青筋横起,汗珠不停地掉下来,眼前一片昏花,又生?怕惊醒了?宋书,只得慢慢直起身,掀开?被子坐上床榻,靠在床头试图缓解一下这?蚀骨的疼痛。

身旁宋书动了一下,宋师心中一凛,转头吹灭了灯火。

宋书闷声道:“哥哥……”

宋师握住他的手,黑暗里压抑着喘息,尽力低声道:“睡吧。”

宋书疲乏地掀开?眼皮,伸手搂住他,钻进他怀里,很快又没了?声音。

宋师忍了?快一刻钟,见他呼吸平缓下去,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仿佛脑子里有根筋崩断了一般,刹那间一片空白,痛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闭上眼,仿佛睡过去了一般,眉头却依旧紧蹙。

翌日天光大亮。

宋师被窗边晃进来的阳光刺到了眼,不安地皱了皱眉。

门外有人“咚咚咚”地敲门:“师兄!快起来!薛佟闹出事了?!”

薛佟?

宋书睡得迷迷糊糊,闻言清醒了?几?分,伸手推了推搂着自己的宋师,哑声道:“哥哥。”

宋师慢慢睁眼,眼里迷茫了一瞬间,随后目光转向怀里的宋书。

四?目相对,宋师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安栾还在坚持不懈地敲门:“师兄!快起来!”

宋书察觉到他的不对,蹙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哥哥?”

宋师的目光扫过他从被褥里拿出来的那一截白耦般的手臂,仿佛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般大惊失色,飞快地推开?他坐起身:“你是谁?!”

宋书:“……”

宋师惊慌失措,几?乎连滚带爬地倒下床榻,结结巴巴道:“你怎么会在我床上?!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模样,活像被玷污了清白的良家妇女,令人啼笑皆非。

宋书半坐起身,感受到浑身的酸软无力,又是生气又是无奈道:“哥哥,别闹了,不应该我来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宋师目光瞥到他露出来的白皙的肩膀,见他修长的颈脖上全是青紫的痕迹,慌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穿着中衣,刚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看见自己手臂上的抓痕和胸膛上的红痕:“……”

宋书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表情从“错愕震惊不可置信”变成“我裂开?了?”,慵懒道:“哥哥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宋师脸色青青白白:“你,你叫我什么?”

“哥哥啊,”宋书偏头,眯眼道,“怎么了??”

宋师仔细打量了他一圈,震惊道:“你……你是小书?”

宋书看着他不似作假的神色,慢慢眯起眼。

任谁在跟一个人春风一度后对方醒来却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也不能有任何好脸色,宋书原本是不太高兴的,如今思绪清晰起来,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哥哥,你还记得你是谁,这?是哪儿吗?”

宋师踌躇片刻,认出他是宋书,然而又想到两人刚刚抱在一起一看就是昨晚做了?什么的样子,又犹豫了?:“……我自然记得,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了,小书和你长得虽然像,但他还小,和你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宋师越说越有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起身警惕地盯着他:

“你不是小书,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宋师:我又失忆了。

宋书:拳头,ing了。:)